經過半個時辰的緊急動員,全穀上千村民都已集中在校練場,當馮誌堅說到要全員撤出閻穀時,很多人都麵麵相窺議論紛紛,畢竟已經在此居住了兩百多年,突然要離開自然難以接受。


    但馮誌堅一說到順軍將要炮轟閻穀時,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了,為了活命,他們隻能選擇接受。


    在這爭分奪秒之際,虞晚隻給他們一刻鍾的收拾時間。


    很快,馮誌堅就找來兩輛馬車,伺候崇禎父女二人上車,等村民們都重新集結後,撤離大軍便浩浩蕩蕩地朝隧道出發!


    虞晚作為南下總指揮,自然一馬當先,微風和暢,白袍飄飄,頗有主帥的氣息。跟在他身後的是馮誌堅,此老臉色凝重,坐定如鬆,大有風雨欲來麵不改色之氣勢。馬車後則是徐虎馮戴二位小將,也是精神抖擻,寸步不離地護衛著這兩輛車子。


    車隊後麵就是野閻穀的居民了,拿刀的,扛袋的,推車的,拎雞的,抱娃的……逶迤地跟在最後。


    就在他們剛剛進入隧道時,隻聽空中唿唿作響,一枚枚炮彈從天而降,發出震天動地的爆炸聲,火焰如同鋪天蓋地的海嘯一般,瞬間淹沒了他們居住了上百年的地方。


    如果晚一點再撤,後果當真不堪設想!所有人心裏都不禁打了個寒蟬。


    兩三刻鍾後,撤離大軍終於全數退出了山穀。


    馮誌堅知道,該跟皇帝道別了。


    “爺爺,您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年輕的馮戴焦急地挽著馮誌堅說道。


    後者淡淡一笑“戴兒,聖上禦駕南遷定然困險重重,人越多越容易暴露行蹤,如果帶著野閻穀這些老弱婦孺,走不了多遠就要被農民軍追上。所以,爺爺決定帶馮氏族人另尋它地繁衍生息。至於你,則要幫助虞統領繼續護送皇上到達南京。”


    看自己的孫子還要再勸,馮誌堅躬身對崇禎說道“臣不能再伺候萬歲,請聖上降罪!”


    望著去意已決的馮誌堅,崇禎心裏不禁暗暗感歎。他這一路上都在想著這事,帶著野閻穀的人南遷肯定行不通,但又恐別人說自己過河拆橋忘恩負義,沒想到這馮誌堅絲毫不計較馮勝先祖被冤殺之實,反而事君盡忠處處為自己著想。


    “馮卿,若朕能東山再起,定不會負你馮家,愛卿好生保重!”


    朝崇禎唱了個喏之後,馮誌堅來到虞晚身邊低聲說道“虞將軍,你智勇雙全忠君愛國,複興大明,全指望你了。”


    “馮老先生盡可放心。”


    虞晚一切都看在眼裏,不由得對馮誌堅肅然起敬。


    “劉伯溫先生留下來的絕學,你可要好好參悟啊。”


    看著馮誌堅意味深長的眼神,虞晚瞬間石化了。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拿走百戰奇謀之事,卻從沒有前來索取,看來此老胸襟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一番告別之後,馮誌堅帶著他的族人往西邊走,虞晚則帶著車隊往南邊去。


    ————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崇禎17年5月中旬,中國大地已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化:李自成的大順政權占據了淮河以北的大部分地區;李自成招降吳三桂失敗,雙方開始兵戎相見;崇禎在野閻穀被炮轟身亡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福王朱由崧在明朝殘餘的扶植下,於南京稱帝,年號弘光,繼統大明……


    翩翩之燕,遠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經過半個多月的晝伏夜行,虞晚一行人已經出保定、過河間、跨東昌、越徐州,來到了淮河邊上的**鎮。


    鑒於李自成以為崇禎已葬身閻穀,再加上他們隻走小路不走官道,一路上倒也順風順水,沒遇到什麽波瀾,隻要渡過淮河,距離南京就隻剩四百多裏的路程。


    他們打算在當地借一條船,橫渡淮河,直插南京!


    此刻月圓風高,星光璀璨,**鎮卻到處門窗緊閉,寂靜無聲,他們一直走到河岸邊上,都沒看到有一家亮燈的。


    “奇怪,現在不過才戌時三刻左右,怎麽村民都安歇了。”


    馮戴把眾人的馬匹都綁好之後,眉頭緊皺地說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諸位愛將務必小心謹慎。”


    崇禎的身子骨已好得差不多了,便在徐虎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


    虞晚也想牽淩香公主下車,哪知對方隻冷冷一哼便不再搭理他。


    一路上,這位大明公主就沒給過虞晚好臉色,諸人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皇上,要不去這家敲門看看?”


    徐虎指了指不遠處被籬笆圍起來的那戶人家,得到崇禎帝的應允後,便欣然上前,越過木欄,上前拍門。


    “有人嗎?快開開門!”


    徐虎連敲幾下,屋裏都沒動靜,虎子怒了,右掌一發力,竟然把這扇破舊朽敗的木門給轟成幾片!


    驚得虞晚、崇禎連忙上前加以喝止。


    “這裏明明有人啊,叫半天都不開門!”


    徐虎指了指屋裏那兩道影子,虞晚連忙從懷裏拿出火種,隻聽‘噗嗤’一聲,光明瞬間驅散黑暗,照亮了破屋的每一個角落。


    映入眼簾的,是瑟瑟發抖相擁而抱的一老一少。老的大概六十出頭,滿頭白發骨瘦如柴,臉上刻滿了滄桑的氣息,身上的衣服早就刻滿補丁,有的破洞甚至連縫的地方都找不到;小的跟淩香差不多年紀,雖然蓬頭垢麵卻沒能掩蓋她的清秀之氣,粗布爛衣下隱藏著一副凹凸有致的身材,那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更讓人止不住的疼愛憐惜。


    “大爺莫慌,我們隻是路過寶地,想借一艘船而已。”


    虞晚點燃桌子上的蠟燭,向那對老少歉然一笑。


    見老人仍然驚魂不定,緘口不語,崇禎從懷裏掏出一顆碎銀塞到了老者的手裏說“敢問這位老丈,為何熄燈這麽早?”


    老人不懂鑒定眼前人是好是壞,但這粒銀子卻是真的無疑,猶豫片刻之後便放入懷中,鬆開了懷中少女,顫聲說道,“怎的,你們不是李長棟的手下?”


    “李長棟?何許人也?”


    虞晚看了一眼崇禎,但很明顯,皇帝也不知道此為何人。


    老者見狀,先是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吩咐那少女去準備一些吃的之後,便長歎一口氣,“李長棟,這個天殺的畜生,他原是明朝軍隊的散兵遊勇,聚攏著幾百殘兵敗將落草為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魚肉百姓,荼毒生靈!”


    說起這個李長棟,老人很是義憤填膺,連喝了好幾口水才接著說“這狗娘養的最近又瞄上了**鎮的漁船,劫船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他劫完之後還把男丁全部砍頭,女眷全部擄走,昨夜,附近村子就遭了秧,想來今晚應該就輪到咱們餘莊了,所以老夫勸誡各位,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原來如此!聽完這席話,崇禎是最氣憤的,沒想到,他大明朝的士兵打仗不行,欺負平民百姓倒很有一手,這讓他很是臉上無光。


    少女很快就端了吃的上來,菜式並不豐盛,米飯中夾雜著許多殘糠,葷菜隻有一條暗無光澤的清蒸魚,蔬菜則是兩盤叫不上名字的野菜,沒油也就算了,聞起來還有一些餿氣。


    “我說老丈,能不能上些好吃的,別那麽小家子氣啊。”


    徐虎嘟囔著嘴,很是不滿,雖說他們一直在逃亡,但卻從來沒委屈過自己的肚子,從來沒吃過這麽差的夥食。


    少女兩眼暈紅地說“這已經是我們家最後一頓飯了。”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不再言語了,徐虎一咬牙,很快就把碗裏的飯刨幹淨。


    經過簡單的交談,諸人得知老人叫餘老三,少女叫餘優,父親在她剛出生時就被抓去當明朝的壯丁,後來戰死沙場,母親在下江捕魚時不幸遇到風暴也身亡了,隻剩著爺孫二人相依為命。


    本以為敲門的是李長棟等人,沒想到卻等來了他們。


    “李長棟,辱我大明軍威……”


    虞晚沒有說完這句話,而是轉頭看了一眼崇禎。


    崇禎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麽,淡淡地點了點頭,“你看著辦吧。”


    等到皇帝的應允,虞晚喜不自勝,對餘老三沉聲說道“老丈,煩請您把村子裏的青壯年都叫過來,我要讓姓李的有去無迴!”


    “什麽?就憑你!”


    老人口直心快,兩眼圓瞪地看著虞晚,這小夥,怕不是吃了沒油的清蒸魚暈了頭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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