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虞晚又從那堆枯骨的衣服中找到一副地圖,以及幾錠白銀,這才心滿意足地鑽出墓穴、拎著他的野山羊踏大步離開。


    直到午時左右,虞晚才氣喘籲籲地迴到了破廟。


    ——————


    朱由檢畢竟是當今天子,這烤山羊的事情自然落在虞晚身上,也好在他前世一直享有‘吃貨’的美名,所以即使在沒有鹽油的條件下,羊肉倒也能夠入口。


    崇禎自從上吊就一直沒吃東西,因此,就算這山羊再如何難以下口,也隻得緊皺眉頭去吞咽。


    很快,兩人便把這山羊給吃了一半,隨後再吃了一些野果之後,這才罷工收攤。


    “此番落難,多虧有你護駕照料,若能逃出生天,朕必不負你。”


    也不知道這是崇禎的真心話,還是給自己畫的餅。但話說迴來,李自成雖然看起來如日中天,但蹦躂不了幾天,投奔滿清更加不是自己的意向,因此,扶持崇禎也是虞晚唯一的選擇。


    “皇上放心,臣定當拚死護送您到南京。隻是該走哪條路線,還要請聖上定奪”,說話間,便從袖中拿出那份地圖鋪到地上。


    虞晚並不是沒有主見,隻是他心裏時刻告訴自己,永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即使現在的崇禎一文不值,但也不能有一點點的偕越。


    崇禎帝表麵上沒說什麽,但對虞晚的態度還是極為受用,他盯著地圖思忖良久後,沉聲道“先到保定,再到河間,而後沿衛河南下,抵達到東昌府後,西繞泰山、南過徐州,最後直抵南直隸。”


    眼下京師、山東、山西、陝西、河南五省已大部分陷入大順軍之手,南下之路基本被切斷,但農民軍隻控製了主要城池,並未實現全境控製,因此,隻要盡量避開城鎮,相信還是行得通的。


    朱由檢本就是生性多疑之人,尤其在北京淪陷、諸臣投降的大形勢下,他更不相信任何人的勤王之舉。更何況現在還被困在李自成的包圍之下,他相信,隻要將自己的行蹤暴露出來,那先找到自個的絕對是農民起義軍。因此,想逃命還是得靠自己。


    規劃好路線之後,二人便開始養精蓄銳,準備好路上所需之物,等到天色變暗之後,才趁夜出發,一路向南。


    ——————


    京師保定府龍安鎮。


    夜色下,山麓邊,有一家三口人正在提心吊膽地趕著路。


    為首一人乃是二十出頭的素衣青年,簡衣破布沒能掩蓋住他魁梧有型的肌肉線條,此刻正拉著木車小步奔跑著。


    木車上坐著兩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大概因為天氣較冷的緣故,二人一直蜷縮在棉被裏瑟瑟發抖。


    此山名為西橋嶺,傳聞常有山匪賊寇出沒,殺人越貨之事屢見不鮮。不由得他們步步驚心。


    除了此二老外,車上還放置著許多居家之物,但最值錢的也就藏在老人身後那半袋米麵。


    “祖父祖母,翻過這座山就到集市了,到了市裏之後我們就找個客棧好好歇歇腳。”


    “虎子,你拉著我們走了一宿,要不停下來歇會吧。”


    說話的是虎子的祖父,眼裏滿是憐愛之色。


    “過了這座山再歇不遲,聽人說,這地方怪危險的……”


    話罷,虎子放停腳步,抬頭望了一眼山路,止不住心頭一緊,暗暗吃驚:此地,高山峻嶺、層起彼伏。左峭壁,右懸崖,一旦賊人前後包抄、那絕對沒有絲毫逃脫的可能性。


    山路四周安靜得可怕,黑暗中仿佛傳來些許嘈雜的喘息聲。


    突然,一聲嘶吼劃破寂靜的夜空,“對盤!”


    話音剛落,火光四起,十幾條黑衣大漢舉著大刀衝了上來!


    幾個唿吸間,便奔到了三人前麵。


    虎子見狀,連忙放下木車,從車底下抽出一把五尺長的大斧,大喝一聲,朝著最靠近那人猛劈過去!


    隻聞“當”的一聲響,那人手中的大刀險被他一斧斬成兩段,巨大的衝擊力將其震退數步,踉踉蹌蹌地撲倒在石壁上。


    餘夥顯然被他的神力所驚到,當下不再大意,迅速圍成一圈,如同蜂群般湧了上來。


    這少年當真神勇,對此番陣仗絲毫不懼,手中的巨斧不斷揮舞,左拆右擋,前劈後砍,十幾個迴合下來,直砍得那夥賊人血肉橫飛、倒下一半,一時間竟誰也不敢向前靠近。


    “該死的潑賊。先把這兩個老東西宰了!”


    一名賊首打扮的鷙狠大漢大聲喝道。


    果然,此言一出,虎子馬上亂了陣腳,連忙抽身迴來,大喊道“休傷我祖父母!”


    趁著他招式淩亂,一名嘍囉從身上掏出一把鐵鉤,從後麵狠狠地勾住虎子的右腳,伴隨著一聲慘叫,虎子便撲倒在地,被後來的嘍囉按壓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為了你這半包米麵,竟傷了我七八名弟兄。”


    山賊頭目從馬背上躍下,檢查一番戰利品後,不由得怒火萬丈,折損了這麽多人,居然才搶來這麽點東西。


    不由分說,操起手中的長刀橫劈直挑,兩道慘叫聲過後,虎子的祖父母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鮮血之花,在無邊的夜幕中驟然綻放。


    “祖父祖母!”


    虎子在地上哭喊著掙紮著,險些把按壓在他身上的嘍囉們給掀飛出去。


    從記事開始,就是祖父母含辛茹苦地撫養自己,還沒來得及報答養育之恩,轉眼間就陰陽兩隔,虎子心中的悲愴可想而知。他隻恨自己沒用,沒能保護好至親。


    “肮髒的臭窮鬼!”頭目朝虎子胸膛狠狠踩了一腳。


    虎子‘哇’地吐了口血,兩眼血紅地瞪著山賊首領。


    “俺家大發善心,送你去跟這兩個老不死團聚吧!”


    就在這頭目想結果了虎子之際,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徹夜空!


    “老大,後麵有人過來了!”


    頭目定眼一看,暗夜中還真有一匹快馬衝了過來,轉瞬間便來到了自己跟前。


    “兄弟們……”


    賊首還沒來得及發號施令,就被馬上那少年一棒打得頭破血流,掀飛在地上。


    那少年的武器,居然是根木棍!虎子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這才確認剛剛看到那一幕是真的。


    這少年約摸二十歲左右,長相極為俊秀,隻是身上那套破舊內衣卻減分不少。


    馬上少年,自然就是虞晚。他與崇禎南下經過此處,遇見強人攔路,便挺身出手相助。畢竟,不清除這些障礙,他們也無法順利通過。


    常家槍法果然威力非凡,即使隻練到了小成,但施展開來,卻無人能近,加上戰馬的戰鬥力加持,更是左衝右突無人能擋。


    半柱香的功夫,這七八名山賊便盡皆躺臥在地,哀嚎遍野。


    這檀木果然不是凡物,跟刀劍相劈砍,竟絲毫沒有損傷,其堅硬程度可想而知。


    “閣下好身手,鄙人賀老刀,請報上個萬兒吧!”


    賊首捂著臼臼冒血的傷口,齜牙咧嘴地站了起來。


    虞晚知道,對方這是要求自己報上名來,當下也不跟他廢話,掄起長棍便將其打倒在地,對虎子說道“兄弟,怎麽處置他,交給你了。”


    虎子聽言,一躍而起,從地上撿起他的巨斧,隻聽見“哢嚓”一聲響,那頭目便被他砍斷頭顱,轟然倒地。


    看著他自責憤懣的眼神,虞晚走過來拍了拍虎子的肩膀,“兄弟,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虎子擦了擦淚水,對虞晚嘭然下跪道“在下徐虎,多謝兄弟相救之恩!”


    虞晚連忙把他拉了起來,詳聊之後才知道,徐虎父親原是明軍的百夫長,在與後金軍隊的一次作戰中殉國了,母親得知噩耗之後病倒在床,幾個月後也撒手人寰。近年來北方戰事連連,天災不斷,一家子沒了生計,隻好舉家南遷,卻不曾想在這裏再遭大難。


    “這位是?”


    徐虎注意力放在了後麵那人身上。他從一開始就停足立馬待在一旁,雖然一言不發,卻能感受到那股不容直視的強大氣場。


    虞晚還未迴話,崇禎卻騎著馬徐徐走來,淡淡說道,“翻過這座山便到了保定府。到城裏購買些日用之物吧。”


    虞晚當然知道皇帝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幫徐虎草草埋葬了他祖父母後,便都騎到馬上,緊跟了上去。


    南下之路艱險萬分,多了徐虎這名壯漢自然就多了一分助力。


    這兩位小夥年紀相仿,品性相投,越聊越熟絡,很快便打成一片。


    至於崇禎帝,則默默地走在前麵,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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