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濟公和尚教訓了小偷,幫趙文惠找到了自己的銀子。趙文惠對這個和尚有些聽聞,法號道吉(濟公化名),是個熱心腸的和尚,愛好品酒和美食。


    於是趙文惠對濟公和尚說道:“謝謝師父教訓那偷東西的,在下的銀子才拿迴來。今天可曾吃過酒了?”


    濟公和尚說:“我正想去吃酒。你且這個時候上哪?”


    趙文惠說:“我和朋友蘇北山約好了到一煙花地去,聽說有個官家之女淪落在一勾欄院,才貌俱佳,好奇想去見識一下。”


    濟公和尚聽了,說:“好呀,我也去瞧瞧。”


    趙文惠聽了,頗有些好奇地說道:“師父,您老人家要上勾欄院,可有些不方便了。您可是出家人,講究的是修道參禪,要到那個地方豈不是被人恥笑?”


    濟公和尚說:“去瞧瞧熱鬧又有什麽不可。和尚我也喝喝點好酒,聽聽點好曲。這就去吧。”


    趙文惠笑了笑,然後帶著濟公來到了一條胡同,胡同路口有一身穿青袍的、長得慈眉善目,長著短須的三十幾歲的男子站著等他們。此人正是蘇北山 。


    蘇北山看見趙文惠,語氣有些埋怨道:“你怎麽來得這麽慢呀?我等你有些久了。”


    趙文惠連忙向蘇北山手抱拳,鞠了下躬,道:“真是怠慢了兄台,實在對不住了。剛剛有個小偷偷我銀子,多虧我身旁這位道吉師父給我拿迴銀子,這才姍姍來遲。今天這頓酒飯錢,我請大家,做為賠罪。”


    然後趙文惠又接著說:“老師父也跟著我們見識一下。”


    於是他們三個人一起向前行走,看見前麵是東西的一條胡同,上書寫煙花巷。三人進去了胡同,是路北第二個門,但見那門上高高掛著彩色花燈,門上兩邊一副對聯,上聯寫的是:“初鼓更消,推杯換盞多美樂。”下聯是:“雞啼三響,人離財散落場空。”


    濟公和尚看畢,三個人往裏麵走去,才一進去,門房的門衛便作了個歡迎的手勢,道:“原來是趙公子、蘇公子你們來呀,歡迎光臨。”


    濟公和尚仰首一看,迎麵是一圖壁,牆壁旁邊有個魚盆,裏麵植著蓮花荷葉。壁上有四句詩,上麵寫道:


    下界神仙上界無,聯人須用貴人扶。


    蘭房夜夜迎新客,鬥轉星移換丈夫。


    蘇北山、趙文惠、濟公他們往院子裏走,隻見那院子中央方磚鋪地,院子四麵都有樓閣,並且樓閣之間都有梯連。三個人進去到了一上房,看見靠北牆處一張黃花梨木俏頭案,迎麵是一張八仙桌子,一邊一張椅子,條案上擺放著一個水晶玻璃魚缸,裏麵養著三四隻龍眼鳳尾的蛋黃金魚,東邊擺著一個果盤,裏麵放著荔枝龍眼橘子這些水果。西麵的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上畫的是一個微露香肩拿著扇子的美人。有人題了四句詩,上麵寫著:


    體態千姿百媚嬌,卻露香肩不露腰。


    可恨丹青無妙筆,動人之處未盡描。


    下麵寫著:憐花主人題。趙文惠看罷,點了點頭,果是天生一種風月人。


    三人落座,老鴇眉開眼笑道:“公子,今日是哪陣風將您刮來呀?許久沒到這兒了。”


    趙文惠說:“我等聽人說,你這裏新接來了個美人,把她叫出來,我們見上一見。”


    老鴇拿著手絹揚了一下,扭了一下腰,故作姿態道:“我這院子裏很多新來的,我喚來給你們看看。”


    於是老鴇說了一聲:“吩咐見客!”


    隻聽外麵嬌滴滴的婉轉之聲,軟綿綿各種風流,進來了四名美妓,一個個都梳著不同的發髻,淡敷胭脂水粉,輕描遠黛蛾眉身穿彩色華麗衣裙,到了趙文惠和蘇北山二人跟前站定。


    她們都各自上報自己的花名:春蘭、夏荷、秋桂、冬梅。


    那四名美妓卻都瞧見一個窮和尚也坐在一處,忍俊不禁而掩口而笑。


    濟公和尚說道:“好好,蘇公子你看這幾個人如何?”


    蘇北山說:“都好。”


    濟公和尚說:“你看這些人都好。按我說,千嬌百媚無非紅粉骷髏,風華絕代早晚盡歸塵土。皮囊之下,無非二百零六骨,穿上衣裳卻有一萬八千相。芙蓉粉麵,不過帶肉骷髏,芍藥紅妝,皆是殺人利刃。”


    說罷,濟公和尚提起一旁小案上的毛筆,在桌子上拿了信紙,隨手寫了一首七言律:


    煙花妓女巧梳妝,洞房夜夜換新郎。


    一雙玉腕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嚐。


    裝得幾般嬌羞態,假做一片憐心腸。


    迎新送舊知多少,故作嬌羞淚兩行。


    趙文惠二人看了,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但聽老鴇說道:“公子吩咐叫那個侍候?”老鴇說來,又用手指一個個指著報名:“春蘭、夏荷、秋桂、冬梅。新來的四大美人,公子要哪個?”


    蘇北山說:“不是這幾個人,是你家新接來的那個,我聽說了她還是個官宦之女,誤入煙花之地,我等是訪她而來。”


    那老鴇聽了蘇公子之言,連忙娓娓道來地說:“哎呀,兩位公子不提那新買的人倒也罷了。一提起那新買的人,真是一言難盡呀。我們吃這行飯的人,歲數一上去了就不吃香了。我原先有個女兒,叫花花太歲李霄凡大人買去作小妾了。我雖得了幾百兩銀子,卻也是坐吃山空呀。這才買了一個人來。此人原來是金陵人,他父親之前當過刺史的,不想怎麽得罪了一個蒙古貴族,被滿門抄家了。她娘早死,父親後來也跟著病死了,他女兒柳芳就賣身葬父,我用了三百五十兩買來的她。可她一過來看見這是煙花所,便惱了,要死要活的,合共花的有一百兩都叫那個胡一凡的轉了。胡一凡告訴她,是賣與官家當丫頭,她一見是勾欄院就要死要活的。哎呦喂,我真是命苦呀,花了三百多兩買個不聽話的貨呀。不過她也是好了,說願意留在我這裏做賣唱彈琴的招客人,硬是賣藝不賣身,願意盡量把錢掙迴來還給我。可光靠賣藝,什麽時候才掙夠我那三百多的白花花的大銀子哦。我這裏吃的喝的住的,哪樣不得花錢呀?她說了,如果遇到知心的人把她贖出去,銀子少不了我的。哦,對了,她親筆寫了一首詩,說:“如有紳商文雅之人,可給他一看。”


    蘇北山聽了那老鴇說了許久,於是說道:“你且拿來我看看。”


    於是那老鴇就取來了收好的寫了詩的紙遞給了蘇北山公子。蘇北山接過信紙,打開一看,二位公子便愣了。但見紙上寫著:


    萬般憂愁向誰訴?對人歡喜背人悲。


    此詩莫作尋常看,一句詩成千淚垂。


    濟公和尚和蘇北山、趙文惠三人將詩看畢,問道:“柳芳在哪個院?我等要見此人。”


    老鴇兒見狀,迴道:“在東院子,本來是我原先女兒住的地方,三位爺跟我來。”


    趙文惠、蘇北山、濟公等站起了身,同老鴇出了房,向東有四扇屏風門進去,卻也是一所閣院。


    老鴇把蘇北山等三人帶到了三合房,但見四個連著屏風擋著,有四五個男子站在外麵看著屏風上麵的畫兒。


    老鴇進去房間裏,說道:“姑娘,今天有趙公子、蘇公子特意前來訪見姑娘,久仰姑娘之才貌。”


    就聽見房裏麵傳來嬌滴滴的聲音說:“原來是兩位公子來此探訪,待奴家出去看看。”


    說罷,走了出來,用手掀起珠簾,從裏麵走了出來一位女子。


    趙文惠、蘇北山,連濟公瞪眼一看過去,那女子果然是長得國色天姿,自是一種溫柔風情,冰肌玉骨,嫵媚動人。那女子長得姿容秀美,大約十八九歲的年紀,頭發梳著盤龍髻,身穿月白色服。


    趙文惠一見,便知她是個良戶人家之女。一問女子的出身來曆,她臉上便顯出憂愁來。那女子把家道中落,賣身葬父被惡人拐賣誤入煙花巷的事情一一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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