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不經意間撞到了一起的李安容、張沅先是會心一笑,隨後連忙羞澀的撇開了各自的目光,垂頭吃下夾起的肉塊。


    祭祀的彘肉被宋雲珠分成了三份,除了倆人現在吃著的這份外,其餘兩份被送給了田紅夫、馮兒兩家,算是分給她們一些今天的喜氣。


    份量不大的彘肉很快被吃完,剛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倆人抬手接過李安君遞來的用紅線連著的瓠瓢,在各自喝下一半自己捧著的瓠瓢裏的酒後,互相交換過來一飲而盡。


    默契十足的倆人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整個過程卻是十分順利,像是提前演練了無數次。


    待李安君把兩個瓠瓢合在一起收進櫥裏後,端著案走進來的李衍把兩碗熱水分別放到李安容、張沅麵前笑著講:“兄長、嫂嫂,先喝些水吧。”


    還不習慣這個稱唿的張沅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輕咬著紅唇偷瞄了眼坐在左側的少年郎垂下頭向李衍道謝:“謝…謝謝衍兒。”


    笑著點頭迴應的李衍見張沅捧起水碗的指尖都快要紅了起來,怕她會更加害羞,忙拎著案退到了人群外。


    圍在堂屋門口的人群也隨簇擁著走出來的宋雲珠散開,一部分幫忙去擺案和草席,一部分主動幫忙去端飯菜。


    由於男人們都不在家,來參加宴席的除了六七個十幾歲的少年,其他人都是些婦孺。因此,在宋雲珠昨天特意去請李竹、李嬰等人來參加婚宴時,皆被他們以各種理由推脫掉。


    圍在篝火旁玩鬧的孩子們也被李安君喊走,當她們剛跨進門檻時,聽見火堆裏傳出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音。


    膽小的李嬙被嚇得鑽進了鄭姝的懷裏,鄭姝忙揉著她的頭頂安慰:“嬙兒不要怕,是竹子的聲音。”


    “竹子的聲音?”緊挨著王次君坐下的李興不解的問,他還沒有聽過竹子被火燒爆的聲音。


    王次君聽到後,迴頭望了眼照亮了半個院子的篝火笑著解釋:“是啊,竹子被火燒爆就是這種聲音,你外祖父家裏之前種的也有竹子,我六歲那年的冬天,因為家裏沒有可以取暖用的柴火,他就把所有的竹子砍了當柴燒,我那時聽了一個冬天的這種聲音。第一次聽到時,和嬙兒一樣,被嚇的捂著耳朵直往你外祖母的懷裏鑽。”


    認真聽著的李興見王次君的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忙用頭蹭著她的胳膊講:“阿母,咱們家也種些竹子吧。等到冬天時,我也要阿翁給咱們燒竹子,我喜歡聽這種聲音。”


    未等王次君表態,摟著李無疾的李安容當即笑著告訴李興:“興兒,等一會兒吃完飯,我就給你刨幾根竹子,讓你阿母給你種上。”


    想要立刻答應下來的李興見王次君瞪了自己一眼,忙揉了下鼻子低聲講:“叔父,今日太晚了,等我阿翁迴來吧。”


    “行,那就等你阿翁迴來。”李安容從善如流的講完,抿著嘴角湊到張沅耳邊低語:“沅兒,你在這裏跟我阿姊她們一起,我去找陳顯他們。”


    感到有風鑽進了耳朵裏的張沅揉著手指柔聲迴應:“那你去吧,現在裏門已經關了,可有安排好陳家兄長的住處?”


    “已經安排妥當了,我阿姊前兩天就把我之前住的房間收拾了出來,雖然有些雜亂,但也能讓他在那裏先湊合一夜。”李安容柔聲迴答完,又低頭問李無疾要不要跟自己同去。


    開心的李無疾當即應下,蹦跳著跟在李安容身旁離開堂屋往後院去,送親的張家人和陳顯、李卿都被安置在了後院的堂屋裏。


    嘈雜的說笑聲中混合著時不時的“劈劈啪啪”聲,一場簡單的婚宴很快結束了。


    婦人們在離開時帶走了從自家借走的碗著等物,免得李家人還需在次日專門去還。


    送親的張越、張倫等人也隨即離開,他們順道把田紅夫、馮兒兩家人送了迴去。


    隨著篝火的熄滅,前院裏慢慢沒有了動靜,唯有後院的東夾間裏還亮著油燈。


    忸怩的倆人一個坐在案邊裝作看竹簡,一個和衣坐在榻邊迴憶著從李平那裏聽來的內容。


    臉頰紅了又紅的張沅摳著手指找了個話頭:“安容兄…安容,你家的牛為什麽要拴在桃樹下?”


    “它原本是拴在草棚下的,但自從去年發現母馬有了小馬駒,我嫂嫂就把先拴在了這個院子中的草棚下,今天早晨又把它給牽迴了前院,一時之間沒有地方安置它,就先拴在了桃樹下。”選擇如實迴答的李安容捧著竹簡輕聲說完後,慢騰騰的挪到了榻邊坐在張沅身旁。


    明白了緣由的張沅低頭拿過竹簡瞄了幾眼繼續說:“照你這麽說,應該是嫂嫂怕我不樂意,所以把牛牽走了。安容,嫂嫂挺為你考慮的。”


    手上一空的李安容無措的摩挲著膝蓋解釋:“我九歲那年沒有了阿母、阿翁,和阿姊一直跟著長兄、嫂嫂生活。她待我和阿姊,就像是一母同胞的男弟、女弟。”


    張沅邊聽邊卷起竹簡,隨後把它放迴案上,端起油燈走到榻前問:“安容,我有些困了,你要不要也休息?”


    本就緊張的李安容在聽到後,“騰”的一下站起身接過油燈擰著眉頭迴答:“夜…夜深了,我…我也休息。沅兒,你…你先挑,你是睡在外邊還是裏麵?你要是不習慣,我可以睡到另外一頭兒。”


    “我…我怕會掉下去,我要睡裏麵。”踢著磚麵的張沅選好後,一雙纖細的手指怎麽都解不開平日裏一拉就能扯開的腰帶。


    此時的李安容見張沅的額頭上急出了一層薄汗,忙放下油燈先用袖子幫她擦了擦汗,然後再彎下腰把被弄成了死結的腰帶解開。


    閉上眼睛後,唿吸越來越亂的李安容才鬆開了緊拽著的張沅的衣襟,柔聲讓她先躺進衾裏。


    一陣窸窸窣窣後,把曲裾扔到矮櫥上的張沅把自己蒙進衾裏輕聲喊:“我…我好了。”


    紅著臉點了下頭的李安容俯身吹滅了油燈,摸索著脫下衣物後,渾身僵硬的躺在外側一動不動。


    片刻後,翻了幾下身的張沅推了推李安容的胳膊講:“安容,我想睡外麵。”


    “那…那你過來吧。”李安容說著在黑暗中坐起了身,待撓人心扉的發絲從手背上滑過後,才重新躺下。


    不多時,睡不著的張沅又覺得裏側比較好,再次請李安容跟她換位置。


    如此一遍遍後,困倦不已的李安容主動摟住了想要再次翻身的張沅,柔聲哄她睡覺。


    鴛鴦衾下兩相依,青絲相接枕相連。夜盡遮麵羞相見,欲說還休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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