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當天吃完哺食後,起身收拾碗著的李安君對坐在對麵和李無疾說話的李安容使了個眼色,他忙端過摞在一起的碗,跟在握著著的李安君身後去了東廚。


    “阿姊,怎麽了?”心中不禁好奇的李安容把碗放進陶盆中問。


    拿起瓠瓢準備往鐵釜裏舀水的李安君望了一眼黑漆漆的院子,走到門口處虛掩住房門低語:“安容,嫂嫂今天去了榆樹裏,走的時候挺高興的,迴來時眼睛紅紅的,看著也不高興。送她迴來的延壽兄長說…說王伯母得了重病,是治不好的那種。”


    第一反應是楊醫匠診斷錯誤的李安容皺起鼻尖迴應:“可…可咱們上次去榆樹裏時,王伯母的精神不是挺好的嗎?阿姊,也不一定是王伯母得了不能治的病,也有可能是楊醫匠的醫術不行。”


    “但願就像你說的吧,延壽兄長說讓我最近多關心一下嫂嫂,長兄也不在,嫂嫂找不到商量的人,就會把事兒都藏在心裏。我想著再搬到東夾間和嫂嫂一起住,你說行不行?”李安君輕聲說完後,歎著氣走到水缸邊舀出水倒進鐵釜裏開始幹活。


    李安容聽到後,拿過被放在水缸裏的瓠瓢往陶盆裏倒了些水講:“阿姊,我知道你和嫂嫂關係親近,但我覺得你還是不要過去為好。無論是不是楊醫匠的醫術不好,現在出了這種事兒,她的心裏肯定不好受。你要是過去了,她還得顧忌你,這樣會讓她心裏的氣兒更不順,倒不如讓她自己慢慢發泄出來。”


    垮下了肩膀的李安君搖了搖垂下頭的迴答:“那就按你說的吧,等這幾天忙完,我會陪她再去榆樹裏看看。對了,延壽兄長還說次君嫂嫂有了身孕,估計等到十一月左右,咱們李家就會又有一個孩子。”


    “那挺好的,等燕子迴來後,鄉塾裏就會放春耕假。這次是疏通河道,也不知道徭役會不會延期?若是宋伯父他們迴來的晚,咱們就去幫他把家裏的地種上。唉,也有將近一個半月沒有下過雨了,不下雨,即使燕子迴來了,也種不上糧食啊!”李安容惆悵的說完後,糾結的皺起了眉頭。


    他希望下場大雨,這樣才能夠順順利利的種上糧食;但又不希望下雨,不想去服役的李充、李責和李延壽跟著遭罪。


    似是西王母聽到了他的心聲,當天夜裏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一夜的雨後,地麵的低窪處積滿了雨水,映著重新掛上天際的太陽和在藍天中漂浮的白雲。


    地裏的野菜和青草也跟著瘋長,宋雲珠和李安君變得比以前更忙了起來,她們除了忙著挖野菜、放馬、喂牛外,還要每天花費將近半天的時間去挑揀種子。


    在又去看了兩次王氏後,宋雲珠見她的精神一如往時,懸著的一顆心也慢慢放了下下來。


    三月中旬的一日清晨,兩隻燕子飛過燦若雲霞的滿樹桃花,住進了李家屋簷下的燕巢中。


    開心的李無疾聽著傳來的“啾啾”燕呢,領著狸蹦跳著跑到正在打掃院子的宋雲珠身旁,拉著的她的袖子大笑著講:“阿母,燕子迴來了。”


    最近心情大好的宋雲珠迴頭看向在屋簷下嬉戲的兩隻燕子,慈愛的揉了揉李無疾的頭頂。


    隻有燕子歸來了,才是真正春天的開始。


    和去年一樣,鄉裏在兩天後祭祀河伯,依舊是李緩領著李安君、李衍及李安容去了河伯祠。


    熱鬧非凡的河伯祠前,眾人把各自帶來的祭品投入燃燒著的艾草中,紛紛跪在地上乞求今年能夠風調雨順。


    有膽大的少年扒著紅色的門框,偷偷把頭伸進鍾鼓齊鳴的河伯祠內,想要看清放在河伯像前焚燒的龜甲。


    幾縷白煙嫋嫋升起,越過神像憐憫天下人的眼眸,飄過神像頭上戴著的柳帽,繞在梁間久久不散去。


    和楊信一起並肩跪在王奮、王勝身後的陳安世聽著龜甲爆裂的聲響,仰頭望了眼梁間輕盈的煙霧,不由得猜測那尊木胎神像是否真的能聽得見人們的祈禱。


    數聲更大的爆裂聲傳來後,負責占卜的韓推瞥了眼龜甲上的裂痕,頓時冒出了冷汗。


    主祭的王勝瞥了眼用袖子擦著額頭的韓推,習以為常的輕聲吩咐道:“韓術士,你的這個龜甲沒有選對,取下來吧。明年再祭河伯前,你可要用心挑選一個令河伯滿意的龜甲,莫要再出現這種情況。”


    “諾,推謹遵三老的教誨。”不敢抬頭的韓推連忙輕聲應下後,趕忙把裂紋錯亂、長短不一的龜甲從燃燒的艾草堆上取下。


    雖然他平日裏經常欺瞞別人,但在鄉三老一眾人麵前,是絲毫不敢弄虛作假。


    皺了皺眉頭的王勝隨後吩咐眾人:“諸位,今日的占卜已經結束了,是為吉。大家迴去後,還要盡心盡力的去督促各自閭裏中的鄉親耕其田。隻有春天時種下了種子,秋天時才會收獲糧食,冬天時才能在嚴寒中保全一家人的性命。”


    “諾。”眾人齊聲應下後,紛紛起身走出主房,告訴守在河伯祠前的人群,這次占卜的結果,依舊是吉。


    人群中當即爆發出了此起彼伏的歡唿聲,隻需再下一場雨,就能順利的把糧食種到地裏。


    倚在河邊的柳樹下說著閑話的李安君等人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歡唿聲,紛紛迴頭望向有人歡唿、有人跪拜的河伯祠前。


    心情隨之舒坦了許多的李緩伸手折下一段柳枝纏在手腕上笑著與其他人商議:“既然占卜的結果出來了,咱們要不要迴去?”


    “我是沒有別的事兒,阿姊、衍兒,你們呢?”善解人意的李安容看了看絞著手指的李衍問。


    沒有答話的李安君抬手點了下李衍的額頭,接著用打趣的目光盯著李衍等她的答案。


    被看的不好意思的李衍踮起腳尖望了眼河伯祠,隨即又垂下頭低聲迴應:“阿姊、兄長,咱們迴去吧。”


    “真不再等等?”李安君俯到她的耳邊追問。


    李衍抿起嘴角搖了搖頭,隨後拉起李安君的胳膊往河伯祠前的小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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