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宿窈窕淑女夢,雎鳩關關唱河洲。管它冬夜春風裏,唯有多情解百愁。


    做了一夜好夢的李安容在天剛蒙蒙亮時便起了身,紅著臉的少年呆坐在榻上不敢迴憶夢中的場景,直到聽見跳上窗沿的狸扒著堵窗戶的木板的“喵嗚”叫聲,才拍著發燙的臉頰走到案邊戴上了尉,隨後忸怩著打開房門,開始了新一天的勞作。


    在打掃完後院後,李安容扛著掃帚去了前院,看到口中往外唿著白氣的李安君正在給馬喂草。


    聽著熟悉的腳步聲,揚起嘴角壞笑起來的李安君先把抱著的幹草全部丟到母馬身旁,然後跑到李安容身旁調侃:“安容,我聽無疾說在你們昨天下午做飯之前,張越兄長過來一次,他還給你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布袋,裏麵是什麽無價之寶?”


    “阿姊,是這個和一雙足衣。”心口“撲通”著快速跳了起來的李安容柔聲說完後,大方的挽起左邊的袖口,露出在晨曦中奪目的五彩繩給李安君看。


    與此同時,眼睛中閃爍著亮光的李安大聲驚唿起來:“安容,這可是我見過的最好看得五彩繩。”


    被逗笑的李安容看著李安君誇張的表情,踢著地麵輕聲講:“阿姊,你就會逗我。”


    “我哪有?”李安君挑了挑眉毛反駁完,笑著把不好意思的李安容拉到堂屋門口,讓剛從東夾間出來的宋雲珠、李無疾看他手腕上的五彩繩。


    剛才還在皺著眉頭抱怨冬天太冷的宋雲珠隨即換上最開心的笑容大聲講:“安容,這是沅兒送你的嗎,真是太好看了。”


    雖然知道宋雲珠說的誇張,但李安容還是忍不住為張沅感到驕傲,並暗自在心裏起誓,今生一定會對得起這個能為自己準備生辰賀禮的女子。


    就當他準備繼續去掃地時,被揉著鼻尖笑了起來的李無疾攔住去路講:“四叔父,這個五彩繩真好看,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


    “真的?”李安容逗著滿臉無辜的孩子問。


    眨了眨眼睛的李無疾轉頭看了眼朝自己點頭的宋雲珠後,笑著留下句“是的”,隨後跟著李安君跑進東廚,再一起去給馬喂水。


    清早的插曲過後,一家人早早的吃過了朝食,他們先是去宋屠夫的攤位上買了半隻羊去了榆樹裏,見王氏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一些。


    正當她們準備離開時,走到院子中的王氏突然拉住宋雲珠的胳膊講:“雲珠,我記得今天是安君、安容的生辰,你君姑、君舅沒有了,你要好好待他們,我給他們各做了一雙履,讓他們試試。”


    眾人聽完皆露出驚訝的神情,麵色焦慮的宋雲珠在王氏離開後,忙低聲問不停歎氣的宋萬年:“阿翁,我阿母不是不記得這件事嗎,她怎麽又突然想起來了?”


    “雲珠,你阿母最近斷斷續續想起了一些事情,我見她前兩天一直在忙著做履,以為是給伯吉、仲昌的,沒想到是給安君、安容的。她…她還想起了安平的死,昨天臨睡前,她還問安平葬在了哪裏。”眼睛紅了起來的宋萬年輕聲迴答完,露出了糾結的神情,他既希望王氏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又怕她經受不住家裏的變故。


    覺得自己像掉進深淵裏的宋雲珠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扶住李安君的胳膊憂心的問:“阿翁,那她有沒提起兄長和嫂嫂?”


    仿佛瞬間又蒼老了一些的宋萬年搖了搖頭迴應:“沒有,她想起的事情沒有連貫在一起,你看她剛才說起了安君、安容的生辰,但他倆剛才進門時,你阿母都沒有認出來。通兒從邊郡迴來後過來看她,她還問通兒怎麽沒去鄉塾讀書呢。”


    思緒萬千的宋雲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接宋萬年的話,片刻的沉默後,正當她想要說沒問就好時,聽到了王氏急匆匆的腳步聲。


    興衝衝的王氏過來後,先奇怪的看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人,然後責備的瞪了一眼宋萬年,再把兩雙八九歲左右孩童穿的履遞給宋雲珠說:“這是給安君、安容的,你帶迴去吧。天太冷了,你就不要再往這裏跑了。”


    “好的,阿母,我替她們謝謝你。”宋雲珠忍著心裏泛起的苦澀輕聲說完後,便接過履領著其他人急匆匆的離開了榆樹裏。


    皺起眉頭的李安君急忙追上,拿過宋雲珠右手中的那雙履輕聲安慰:“嫂嫂,伯母想起的都是我們小時候的事情,我阿翁、阿母病逝時,雲北兄長還在家呢。你不要多想,現在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即使伯母想起來了,還有伯吉、仲昌在呢,她肯定舍不得這兩個孩子,這道坎總能過去的。”


    說完之後,李安君認真的把履打量了一遍,笑著挽住宋雲珠的胳膊接著說:“嫂嫂,伯母的手藝真不錯,雖然我穿不上了,但我要好好留著它,等以後給我的孩子穿。”


    宋雲珠聽後,輕聲笑了一下,順手把另外一雙履也遞給了李安君。


    李無疾和李安容也追了過來,倆人見宋雲珠和平時並無二樣,同時長舒了一口氣。


    一行人再次迴到宋屠夫的攤位前,買下了另外半隻羊。


    迴到家後,李安容依舊帶著李無疾去堂屋學《倉頡篇》上的字,宋雲珠和李安君則在東廚切肉。


    她們先是用刀把肋骨剔下,隨後把肉切成大小一致的塊狀用鹽、菽豉醃上,到炙時再用前兩天削好的竹簽穿上。


    “嫂嫂,骨頭怎麽辦?”李安君用匕首剔著羊骨上的碎肉問。


    宋雲珠端起陶盆搖晃著裏麵的羊肉迴答:“先洗幹淨放好,再過幾天,咱們用它熬湯做湯餅吃。也不知道陳顯會什麽時候過來,等到半下午,先把那些肋肉用蘆服燉上。咱們人多,單炙那些肉肯定不夠吃,你是想吃蒸餅還是蒸飯?”


    “蒸飯吧,夜裏長,蒸飯餓的慢。”李安君這邊剛說完,院門處便傳來了敲門聲。


    開心的女孩趕忙放下匕首去開門,果然是抱著一罐醢的陳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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