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後的李安君急切的向分著麻的宋雲珠分享了自己的所見所聞,隨後拍著案麵不解的問:“嫂嫂,陳叔父之前很反感別人說他的親事,現在怎麽突然想著要成親了?”


    “這有什麽奇怪的,他今年是二十八歲,周圍和他年齡相仿的,早已兒女成群。他雖然嘴上說著不在乎,可當夜深人靜時,難免會感到孤單。”宋雲珠彈了下搗亂的李無疾的額頭笑著迴答。


    吃痛的李無疾連忙捂著額頭鑽進了李安君的懷裏,豎起小小的耳朵繼續聽倆人說話,他喜歡家裏熱熱鬧鬧。


    李安君幫撇著嘴的李無疾揉著額頭繼續問:“嫂嫂,等他們成了親,咱們怎麽稱唿衍兒呀?”


    宋雲珠聽到後停下手中的動作皺起眉頭思索了片刻,然後抱起分好的麻縷往幾上挪著講:“自然是把她和陳叔父分開稱唿,繼續喊她衍兒就行了。你也不要糾結,雖然你和她嫁到了同一家,但一般來說,也就三代人的關係比較親密,等到了你的孫兒那一代,關係就要淡了。”


    “嫂嫂,你…你說的太遠了,幾十年後的事情,我也管不到。再說,我…我也不糾結,與其讓陳叔父娶了別人,我還真希望他能和衍兒在一起。這樣的話,以後在他們陳家當家做主的,不就是我們兩個嗎?”紅了臉的李安君細聲說著,抱過了一堆麻皮放到麵前。


    宋雲珠狀,往前傾著身子越過案麵捏了捏李安君通紅的臉頰講:“安君,這也不是幾十年後的事情,可能也就二十年。我當然為你和衍兒感到高興,有一點,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當你和衍兒都沒有孩子時,自然是關係親密的姊妹。但等你們有了各自的孩子後,還是要保持適當的距離,孩子們之間的打鬧或者攀比,都可能會導致你們關係的破裂。你現在沒有孩子,自然不懂為母者的心態,她有可能會為了孩子,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


    “嫂嫂,那…長兄和無疾,誰在你心中更重要?”有些理解不了的李安君試探著問,畢竟在她的心裏,一直認為宋雲珠與李安河感情深厚,倆人也幾乎沒有紅過臉。


    宋雲珠聽到後,湊到李安君麵前一字一句認真的迴答:“當然是無疾更主要,等你長兄迴來後,你可以再問他一遍,我敢向你保證,他的答案會和我的一樣。”


    一時之間愣住的李安君低頭看向了正忙著玩麻片的李無疾,掰過他的頭看向自己輕聲問:“無疾,在你的心裏,是你阿翁重要,還是你阿母重要?”


    “姑姑,現在是你、四叔父和我阿母重要,等我阿翁迴來,你們四個都重要。”小小年紀的李無疾滴水不漏的迴答,瞪著的明亮眼睛仿佛在說休想給我挖坑。


    李安君當即被這個迴答逗笑,輕柔的鬆開了手後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繼續專心的幹活。


    忙碌中,時間總是過的飛快。


    感受到指腹上傳來劇痛的宋雲珠看了眼被麻線割裂的口子,趕忙跑到水井旁,用李安君剛打出來的清水衝洗不斷溢出的鮮血。


    繃著小臉快要哭出來的李無疾蹲在一旁看著落在地麵上的血水,揉著濕潤的眼睛洗了洗鼻子問:“阿母,疼不疼?”


    “不疼的,你不要怕,等一會兒,就不會再流血了。”宋雲珠柔聲安慰著,抬眼看到了西邊的橘色雲霞,覺得還沒有幹多少活兒的她,這才發覺到已經到了傍晚。


    宋雲珠用力的摁壓著食指的指腹,明天不得不戴上尉幹活,如果傷口在十一月份之前長不好,是要遭大罪的。


    皺起眉頭的李無疾伸長脖子去看宋雲珠的指腹,當他看到鮮血不再往外流時,立即歡唿著蹦跳了起來,然後跑到剛進了院門的李安容、陳顯身旁,對他們講了宋雲珠的手指受傷的事情。


    李安容低頭看著在右手上的食指上比劃的李無疾,連忙關切的問:“嫂嫂,傷口深嗎?要不要去楊醫匠那裏拿些藥塗上,萬一在天冷之前長不好,很有可能會裂的更深。”


    “不用,口子淺,過兩天就能好了。”宋雲珠說著,走過來讓李安容看了看指腹上的傷口,雖然傷口橫貫了整個指腹,但好在不深。


    安了心的李安容和李安君當即包攬了家裏需要摸到水的活計,比如說做飯、收拾東廚和洗衣服等。


    被冷落了的陳顯笑著看向眉眼彎彎的李安君,在耐心的等三人說完話後,問揉著手指走過來的李安君:“安君,我叔父找了伐柯人來向衍兒提親,你知道嗎?”


    抿起嘴角笑著的李安君直點頭,然後對著眾人繪聲繪色的學了陳安世、李衍說過的話。


    “安君,你確定沒有聽錯,我叔父能說出來如此討人歡心的話?”滿臉驚訝的陳顯不相信的問,他覺得能說出這種話的,絕對不是印象中有些固執的陳安世。


    李安君當即拍著心口保證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然後笑嗬嗬的問:“陳顯,你叔父說的那句永以為好也,是什麽意思?”


    “這是詩經裏的,原文是,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意思是,我拿這些東西給你,不是為了答謝你,而是為了珍重情意永相好。”陳顯說完,又想起了李安君學這句話時的語調,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李安君看著陳顯的神情,垂下頭低聲笑了起來。


    隨著雲霞開始褪色,不敢久留的陳顯離開了李家。


    李家人又開始了平淡的生活,她們日複一日的重複著分麻、浸泡麻縷、劈麻、搓揉麻線的無聊生活。


    在十月底,宋雲珠又買了十畝地,也收到了陳安世幫忙買迴的銀簪、兩隻金絲銀鐲和一套銀篦、銀梳,合計四千五百錢。


    進入十一月中旬之後,硯台開始結冰,放假在家的李安容把吳木匠送來的庋物重新擦拭了一遍,正式搬到後院去住。


    天氣越來越冷,李家的院門有時幾天都不敞開一次,宋雲珠和李安君專心在家織布,把李無疾丟給李安容照看。


    一場大雪後,到了李緩娶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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