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榆樹裏的裏門處分開,宋雲珠和李安容去了糧鋪,許萱、李安君領著李無疾迴家準備朝食。


    柳河鄉上隻有一個糧鋪,在宋河裏的西側。


    倆人在經過宋屠夫的肉鋪時,遇到了拎著一條彘肉的李充。


    原來李充要去平安裏道謝,謝秋收時,陳安世幫李衍請了楊醫匠。他本想直接把東西送到宋河亭的,但又怕會被有心人亂傳,便覺得還是送到陳安世的家裏比較妥帖。


    雖然他不想再跟陳安世扯上關係,可謝意還是要表達,不是壞了李家人的名聲。


    三人閑聊著走到宋河裏與平安裏交叉的路口,然後分開去忙自己的事情。


    宋雲珠和李安容遠遠的看到了糧鋪,它比李家前後兩個院子加在一起還要大很多,按照李縱阿母的說法,快要有伯辛目的三分之一大。


    糧鋪除了靠著宋河裏土牆的東麵外,其餘的三麵皆是丈高的磚牆,看著比五井裏的土牆還要厚實。


    鋪子有兩個門,皆是朝南,一個是用來接待客戶的廳堂,位於中間,門口站著兩個功夫了得的中年男子,以防別有用心來這裏生亂。


    有人說他們是糧鋪坐商收留的遊俠,也有人傳,他們和劉王孫一樣,是在別處惹了命案,來這裏躲避官府的追查。


    另外一個靠西的院門十分寬敞,可以同時供兩輛牛車駛過,院門處同樣是有人把守。


    宋雲珠每次到這裏,都不敢直視這兩個男人的眼睛,尤其是左邊那個臉上帶著疤痕的男人,眼睛裏有一股常人沒有的兇狠,總覺得他能一拳把自己送走。


    糧鋪大多時候都是收糧,很少有人會來這裏買糧。


    如果有閭裏中的百姓需要買糧,大多會選擇在鄰居中兌換,這樣有時可以賒賬,等手頭寬裕了或者收了糧食再償還。


    廳堂裏的擺設十分簡單,西側有個約六尺寬的門洞通往後院,東牆邊擺了三個布袋,各盛著常見的粟、菽和黍。


    糧鋪裏的坐商並不經常露麵,通常由正坐在案後的中年男人負責打理糧鋪的大小事宜。


    宋雲珠曾聽糧鋪的人說過,這個看著麵善的中年男人是坐商的侄兒,被派到這裏經營這家糧鋪。


    無論是坐商還是這個男人,都不是本地人,他們的背後是長安城裏的勳貴。因此,也不敢有人輕易來找他們的麻煩,這裏的糧食主要賣給那些需要通過向邊郡輸糧來購買爵位或者是贖罪的人家。


    摸著山羊胡的男人正看著案上的竹簡,在聽到腳步聲後把目光移到前方,笑著問道:“你們是賣糧還是買糧?”


    “我們是賣糧,有粟、菽和黍,現在的糧價是多少?”宋雲珠打量著陳設如舊的廳堂迴答。


    男人在聽到後,打量著倆人的衣著站起身迴答:“粟的話是九十五錢一石,菽是八十六,黍是八十五。黍的價格雖然比酒壚裏低個一兩錢,可他們也收不了太大的量。而且,我能保證給你們的四銖錢是郡裏造的、沒有被磨過銅的,可要比那些過往的商隊靠譜的多,那些人的手裏,大多數都是私人鑄的四銖錢。你們準備賣多少?”


    宋雲珠知道男人說的是實話,而且糧鋪裏也是一口價,在低聲與李安容商議了一下後迴答:“粟是十五石,菽是五石,黍的話應該是四十石左右。”


    “行,你們是現在賣,還是?”男人眯起眼睛笑著問。


    宋雲珠迴頭望了一眼天色,思索了片刻後講:“現在吧,不過,你們得派人和車去拉。”


    男人裝作為難的樣子皺了皺眉頭,然後存搓著手歎了兩口氣應下:“我們一般是不上門拉糧食的,不過,既然你提出來了,看在你一個女人不容易的份兒上,就破格一次吧。你們先等一下,我去讓人去套車。”


    宋雲珠笑著點了點頭,隨後見男人走到西門處,與站在門口的十六七歲的少年低語。


    “安容,等迴到五井裏,你去喊三叔父過來幫忙,免得他們見咱們家隻有女人和孩子打歪主意。”宋雲珠借機吩咐李安容。


    李安容連忙應下,然後摸著下巴琢磨片刻後問:“嫂嫂,是用他們的石,還是去裏正家裏借?”


    “借個吧,第一袋糧食先倒在借的石裏,好比較他們的石準不準。”宋雲珠輕聲說完,擠出笑容看向走過來的男人。


    男人笑著讓倆人稍等片刻,約有半刻鍾後,剛才的少年走進來說五輛牛車已經套好,可以隨時準備出發。


    “行,讓張大來見我。”男人吩咐完,迴到案邊提起毛筆,拿出一根竹片寫上糧食數目,和需要支付的四株錢數。


    不多時,一個魁梧的絡腮胡男人從西門走了進來,恭敬的立在案邊等男人吩咐。


    男人把寫好的竹片遞過去說:“張大,你去找你嫂嫂支錢,記得讓她做好賬。”


    張大雙手接過後,點頭應下,像一陣風般消失在了廳堂。


    約莫又等了半刻鍾,張大抱著一個木箱走了進來,讓宋雲珠和李安容跟著自己去外麵坐車。


    宋雲珠望著依次從另外一個院門出來的五輛牛車,每輛車配一個馭手和一名男仆。


    和柳河鄉上的其他鋪子不同,這家糧鋪除了那個山羊胡男人和他的家人,其餘人都是買來的奴仆。


    倆人跟著張大及另外一個年輕男人坐上了第一輛牛車,領著其他人往五井裏走,牛車整齊的排列著,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側目。


    李安容在路過李責家的巷子口時,從牛車上跳了下來,他先去找了李責幫忙,然後快速朝張福家跑去。


    正在喂馬的張越意味深長的看著額頭上沁著汗水的李安容,在聽完他的話後,笑著示意垂著頭的張沅去東廚南邊的雜物房裏拎石。


    張沅抿著嘴唇瞥了李安容一眼,繼續垂著頭往雜物房走,卻因為分神,一腦袋撞在了門板上。


    “噗嗤…哈哈…”


    張越見狀捂著嘴笑了起來,隨後繼續往馬槽裏倒水,他的肩膀抖的厲害,好多水被灑到了外麵。


    “沅兒,你…你沒事吧?”李安容走上前問,目光中帶著自己沒有察覺到的關心。


    張沅懊惱的摸著有些疼的額頭迴答:“安容兄長,我沒事,是不是紅了?”


    李安容看著光滑額頭上的一片紅印點了點頭,隨即又解釋:“隻紅了一點,應該很快就消散了,不會留疤的。”


    張沅抬眼吹了口氣,推開房門,走進去拎出石交給李安容,讓他快迴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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