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中午依舊燥熱,剛從地裏迴來的宋雲珠、許萱搖著竹扇端起長案上的水碗一飲而盡。


    “嫂嫂、二嫂嫂,粟熟了嗎?”李安君拎起水罐給倆人各續了一碗水問。


    宋雲珠雙手摩挲著粗糙的陶麵迴答:“大部分穗子剛開始泛黃,如果一直是晴天的話,大概再有十來天就熟了,算著日子肯定是要比去年要上個三五天。唉,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連陰天,有時眼看就能把糧食收迴家,可能一場雨就會把它們全泡在了地裏。”


    許萱聽後輕歎了一口氣,伸手拽住宋雲珠的袖子輕聲開解:“嫂嫂,你不要想太多,從古至今都是靠天吃飯,這也不是咱們能決定的,隻要咱們收的及時,即使下雨也不會有太大影響。都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我也覺得人定勝天。我前兩天見院牆外的穀莠子(即狗尾巴草)已經有點黃了,也快該收粟了。”


    “嫂嫂,二嫂嫂說的在理,等到秋收時,裏門也會到子時才關,大不了咱們也連夜收。”李安君補充完,看到李無疾攥著一把穀莠子跑進堂屋。


    “阿母,你幫我把它編成小辮子吧,我要和懷君、縱兒比誰編的好看。”李無疾說著把輕輕擺動著的穀莠子遞給了宋雲珠,隨後坐到李安君身旁去借涼風。


    李安君抬起袖子擦了擦李無疾額頭上的汗水,把手中的竹扇往李無疾身前移了移。


    宋雲珠笑著把手中的穀莠子大致分成三份,像編頭發一樣把它們纏到一起,沉甸甸的穗子就像即將成熟的粟,垂下頭不停晃動著。


    李無疾仔細的盯著宋雲珠的動作,在她快要編完時,忙起身跑進東夾間趴到針線筐前扒拉,費了好大勁兒才從裏麵找了一根應該沒有什麽用的細麻布條。


    “阿母,你把它纏到下麵吧,等我比完了,我再給你拿過來。”李無疾搖著宋雲珠的胳膊哀求完,把布條搭在了宋雲珠的右手上。


    宋雲珠取下布條笑著點了點李無疾的鼻尖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姑姑和我嬸母都可以替我保證的。”李無疾說著又依次晃了晃許萱、李安君的胳膊,滿眼無辜的讓她們替自己擔保。


    李安君被晃的頭暈,忙摟住李無疾向把玩著穀莠子的宋雲珠求情:“嫂嫂,你就給他綁上吧,不然我可要被晃暈了。”


    李無疾隨即歡唿起來,接著看向許萱。


    許萱轉動著明亮的眼珠想了片刻,然後輕笑著對宋雲珠講:“嫂嫂,我也替無疾擔保,如果他不能說到做到,就罰他…罰他…掃一個月的地。”


    “好,那就罰他掃一個月的地。”宋雲珠笑著同意了下來,隨後輕輕的把布條纏在了隨時會鬆開的穀莠子上。


    李無疾滿懷期待的接了過來,信心滿滿的去和院門外的小夥伴們比賽。


    三人又在堂屋歇了片刻,然後一起去了西廂房南間檢查鐮刀,由於長時間不用,堆在北牆邊的十數把鐮刀早已生了鐵鏽。


    宋雲珠拿起一把鐮刀看了又看,隨後和許萱、李安君一起把鐮刀拿到了水井邊,開始用放在水井旁的礪石(即磨刀石)磨鐮刀上的紅褐色鐵鏽。


    磨鐮刀用不了三個人,宋雲珠看了看圍在身旁的李安君、許萱後笑著吩咐:“安君,你去看著無疾,別讓他這個調皮的跟懷君、縱兒起了矛盾;萱萱,你也跟著我跑了半天,你先去休息一下。這幾把鐮刀,我自己很快就能磨好。”


    “好的,嫂嫂。”


    “行,我去看看蠶,看需不需要再喂桑葉。”


    倆人離開後,宋雲珠潑些水到礪石上,一手握著木柄,一手按著刀身慢慢磨。


    不斷有鏽水流出,很快把宋雲珠腳上的木屐染成了紅褐色。


    有兩把鐮刀在磨的時候斷成了兩截,宋雲珠無奈的把它們扔到一起,等到午後去劉鐵匠那裏修一修或者換成新的。


    李安君很快和氣嘟嘟的李無疾迴了家,聽到動靜的宋雲珠抬頭看見李無疾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忙甩了甩手上的水走過去問:“無疾,你這是怎麽了,和懷君、縱兒鬧矛盾了嗎?”


    一言不發的李無疾抽著鼻子把殘破不堪的穀莠子遞給了宋雲珠,隨後抱住宋雲珠的腰低聲哭了起來。


    “嫂嫂,是他們三個跑著玩時,無疾一不小把穀莠子掉在了地上,然後又被縱兒給踩了一腳,就成這樣了。”李安君走上前揉著李無疾又剃了一次的小腦袋輕聲解釋。


    宋雲珠聽完蹲下身摟住李無疾柔聲問:“無疾,縱兒是故意的嗎?”


    李無疾依舊抽著鼻子搖了搖頭。


    宋雲珠見狀笑著拍了拍李無疾的後背細聲說:“既然縱兒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再哭了。等我把鐮刀磨完,我帶你們去鐵匠鋪,那裏有很多穀莠子,讓你姑姑帶著你多采一些,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嗯,好的。”李無疾揉著鼻子應下,隨即把被踩壞了的穀莠子扔到一旁,蹲到木盆邊把沾了土的布條洗了洗後,轉身把它放到了磨幹淨的鐮刀上。


    宋雲珠看著李無疾的動作輕聲笑了起來,打發他和李安君去看那四隻兔子生了沒。


    從四月份到現在,陸續降生了將近二十隻小兔子,除去被咬死的、餓死的和病死的,總共算是活下來十隻。


    宋雲珠打算等到秋收後,就把當初從年輕婦人那裏買的五隻兔子全部宰了,尤其是那兩隻大公兔,在兔圈裏稱王稱霸,不是欺壓小公兔,就是偷偷的把新出生的小兔子咬死。


    要不是被宋雲珠正巧看見,她也不相信那兩隻公兔嘴裏都背著幾條兔命。


    “阿母,還沒有。”有些失望的李無疾跑過來說。


    宋雲珠聽到後抬起頭笑著迴應:“嗯,我知道了,你和你姑姑先迴堂屋等我吧。”


    李無疾聽話的離開,和李安君一起坐到案邊去撕牛筋,一條條如銀線的細絲被反複撕來撕去,也終於快要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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