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升越高,最上麵的雪開始慢慢融化。


    宋雲珠和李安容一路上踩著深一腳、淺一腳的積雪到了宋河亭,把竹簡和裝有溫褥的包袱交給了留有山羊胡、身形瘦削的驛卒。


    驛卒把溫褥從包袱裏拎出來,隨意的摸了摸衣服的四角和腰身處,在宋雲珠把心提到嗓子眼兒時,笑著把衣服交給宋雲珠,讓她重新包好。


    宋雲珠把溫褥重新放進包袱裏,驛卒提筆在竹簡上登記信息,然後在包袱上寫下西郊營騎二十一營房李安河幾個字,並告訴宋雲珠需要交四錢郵資。


    宋雲珠連忙取出四個錢交給驛卒,然後陪著笑問:“這位兄長,需要幾天能到營中?”


    “一兩天便能到,不過需要再過兩天才能統一送出去。你們是五井裏的,陳亭長前兩天幫我們送信時,應該是對你們說了吧,這些是需要統一往營中送的。”驛卒難得好心情的迴答宋雲珠的問題,邊講邊把把竹簡投進一旁的布袋裏,包袱也被隨意的丟到更大的布袋中。


    李安容連忙笑著稱是,見有其他人過來寄信,便和宋雲珠一起離開傳室往宋河亭大門走,倆人在門口處巧遇了拿著一把簦的陳安世。


    陳安世走過來向倆人打了招唿,並隨口問李安容:“安容,你們是過來給你兄長寄信嗎?”


    李安容笑著點了點頭。


    陳安世見狀沉思了一下,摸了摸下巴處的胡須接著問:“那你們除了信,還有沒有寄別的東西,尤其是錢之類的。”


    李安容沒有迴答,扭頭看向站在自己右側的宋雲珠。


    宋雲珠雖然有些納悶陳安世為何要如此問,但還是在想了一下後如實迴答:“陳叔父,還有一百錢,不過我把它藏在了給安河寄的衣服裏。”


    “嗯,以後不要再這麽做,王甲做了十幾年的驛卒,你把錢藏在衣服裏,他一摸就知道,這樣做反而給了他吞掉那些錢的機會。下次再往營中寄錢,可以直接放在錢袋裏,都是要當麵登記清楚的,王甲自然不敢亂來。”陳安世越說眉頭皺的越深,他也明白宋雲珠之所以這麽做也是怕錢會被驛卒私自吞掉,但驛卒更是清楚這些“聰明無比”的手法,無論怎麽藏,他都能找的到,倒不如直接光明正大的郵寄來的妥當。


    宋雲珠聽完慌張起來,焦急的要去把包袱拿過來,等到明天再來寄。


    陳安世用簦攔住宋雲珠,讓她不要著急,說自己過去跟驛卒打個招唿即可。


    宋雲珠連忙謝了陳安世。


    陳安世笑著讓宋雲珠不要客氣,然後在宋雲珠催促的眼神中往位於院子東側的傳室走去。


    “嫂嫂放心吧,陳叔父是亭長,管著驛卒,有他出麵過問,那些錢是不會出差錯的。”李安容邊往外走邊安慰惴惴不安的宋雲珠。


    宋雲珠聽後還是有些不放心,她輕聲把曾經聽到的話說給李安容聽:“安容,可我之前聽千秋兄長說過,驛卒不一定是歸亭長管。”


    “嫂嫂,那是一些個別情況,我曾聽陳顯說過,宋河亭是包含郵驛在內的,要不然怎麽能說陳叔父從陳家亭調到宋河亭說是升呢,宋河亭不僅有車遞還有馬遞,是附近三四十裏內規模最大的亭。咱們大漢的郵驛基本上是五裏一郵、十裏一亭、三十裏一驛,宋河亭這麽大,肯定是包含郵驛的,你就放心吧。”李安容繼續開解宋雲珠。


    宋雲珠聽完,迴頭望了一眼高大的宋河亭院門,稍微心安了一些,然後和李安容返迴宋屠夫的肉攤位去買豬肉。


    陳安世直接走進敞亮的驛室,拿起案上的竹簡掃了一眼後隨意的問恭敬站在一旁的驛卒:“王甲,都可登記清楚了?”


    “陳亭長放心,卑職都登記好了。從早上到現在,一共是有五人過來往西郊營寄東西,除了信外,其中有兩人寄了衣物,一人寄了三十錢。”王甲邊說邊指著竹簡上登記的內容給陳安世看。


    陳安世順著王甲指的位置,看到清楚的登記著:元狩二年臘月庚辰日五井裏伯辛目李安容、宋雲珠寄竹簡五片、溫褥一件給西郊營騎二十一營房李安河。


    “陳亭長,這個有問題嗎?”王甲見陳安世一直盯著一片竹簡,略顯慌張的問。


    陳安世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把竹簡遞給王甲後直白的講:“這個沒有問題,不過,這是我家侄兒給他兄長寄的東西,你說他跟我見外不見外,明明住的沒多遠,可以順帶讓我捎過來,卻還要大老遠跑過來寄。”


    “陳亭長,可能是他知道你忙,不想添麻煩。卑職還記得那個少年郎,溫文爾雅、言語不俗,一看便是個讀過書的。”王甲抱著竹簡,笑眯眯的跟在隨意查看布袋的陳安世身後講。


    陳安世聞言笑著誇王甲看人很準,說李安容就是在鄉塾讀書,隨後轉過身看著王甲講:“還請王驛卒多操心一下,讓那些東西一個不少的到營裏。”


    王甲見陳安世著重強調了“一個不少”,忙大笑著表態:“陳亭長盡管放心,把東西一個不少送到西郊營,本就是卑職的責任,即使陳亭長不說,卑職也是要隨時恪守本分。”


    陳安世對王甲的識時務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與王甲閑聊了幾句後離開了傳室。


    王甲望著陳安世的背影擦了擦額頭,趕忙把藏在幾個麻袋下的寫有李安河名字的包袱重新放進布袋裏,心裏同時納悶陳安世在何時有了個姓李的侄兒。


    宋雲珠買了兩條豬肉,一條交給李安容帶迴家,一條自己拎著去榆樹裏,半路上遇到了一隊送葬的人群。


    雖然太陽高懸,可宋雲珠還是被從卷著的破舊的草席中耷拉下來的兩條皮包骨的胳膊嚇了一跳,她慌裏慌張的往榆樹裏快跑,即使被高低不一的積雪絆的趔趄,也不敢停下來。


    宋萬年見宋雲珠喘著粗氣、滿臉驚恐的倚在院門口,忙把她拉進院子柔聲問:“雲珠,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告訴阿翁,不要怕!”


    受到驚嚇的宋雲珠顧不上迴答宋萬年的問題,緊緊的拽著宋萬年的胳膊不說話。


    “不要怕,告訴阿翁,到底怎麽了?”宋萬年邊說邊拿過在宋雲珠手中搖晃的豬肉遞給跑出堂屋的宋伯吉。


    王氏和宋仲昌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王氏見宋雲珠麵色蒼白,也跟著慌了起來,尖叫著不停搖晃神情呆滯的宋雲珠。


    宋仲昌也學王氏的樣子摟住宋雲珠的腰哭著問到底怎麽了。


    宋家頓時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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