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居前。


    商葉兩手揣在袖子裏,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陸紅鸞站在幾步外,見他兩手空空,細眉微皺,開口問道:“你的劍呢?”


    “劍啊。”


    商葉彎腰撿起了一根樹枝,迴道:“好了。”


    “你是認真的?”


    小姑娘眯起眼,手按著劍柄,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商葉點點頭。


    “嗯,很認真啊。”


    “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請務必不要......”


    話未說完,那明晃晃的利劍在夜色裏,綻放出了寒光。


    商葉不慌不忙,一抖衣袖,左手抓著一疊真火符,向前丟去,一團團靈火連成一片,形成了火幕。


    陸紅鸞沒有絲毫停頓,徑直來到火前,一記橫斬,激蕩的劍風頓時吹散了火幕。


    下一刻,一點銀光穿過四散的火花,刺向了她的眉心。


    陸紅鸞眼眸微睜,劍鋒陡轉,電光火石間,截在了槍身內側,使之刺在空處。


    持槍的銀甲武神欺至身前,陸紅鸞一掌探出,護在胸前,接住了安蘿月的飛踢。


    隨後,她身形倒飛出去。


    夜幕之上,夏侯雪樹憑空顯現,燦爛的刀芒斬向了飛來的身影。


    鐺!


    陸紅鸞迅速反應過來,左手托劍,架住這一刀,身體受力落向了地麵。


    這時,銀槍橫掃而來。


    鐺!


    再退。


    刀來。


    鐺!


    又飛。


    這一刀落在舊力潰散,新力未生之際,陸紅鸞將佩劍插入地麵,才勉強穩住身形,而後方卻又傳來動靜,她毫不猶豫地鬆開劍,右腳向後劃出半圓,手成劍指,指成劍芒......


    然而,一寸長一寸強。


    歪歪扭扭的枯黃木枝點在她的脖子上。


    商葉按下麵前的指頭,微笑道:“你死了。”


    陸紅鸞麵容凝滯,一動不動。


    商葉看了眼緩緩消散的安蘿月,又對夏侯雪樹笑了笑,說道:“在下的契約武神和靈鬼。”


    夏侯雪樹迴頭瞥了眼院子一角,然後也隱去了身形。


    商葉丟掉木枝,拍了拍手掌,說道:“怎麽不說話了,可是覺得憋屈,自己的劍道和修為毫無施展的餘地。”


    “你......”


    陸紅鸞微微開口,又咬了咬嘴唇,沒說出什麽。


    “我什麽?心裏不服,覺得我耍賴?”


    陸紅鸞抬頭緊盯著他,一言不發。


    “你覺得自己為什麽能連戰連勝,是你厲害嗎?”


    商葉微微搖頭,“我可打聽過了,聽聞你出身劍道世家,又是太平真人親舊,和你交手的人,都心照不宣地隻用劍道法門。


    修士裏,年長的不想出手,幾個年輕丹境出頭,也是壓下境界和你打,玄門以外的人看在真人麵子上,也一般無二。


    這才讓你無往不利,你該不會覺得,這般''君子之爭''是應當的吧?”


    商葉語氣漸冷。


    “冒犯他人門庭,若換個宗門,不像太乙玄門這般門風溫煦,早就手段齊出,送你一邊涼快去了。


    此地可是荒原,最不缺善戰之輩,你那點劍道造詣就敢目中無人,還瞪我?


    我修為在你之下,年紀頂多長你一兩歲,若生死搏殺,你沒有半點機會。


    劍道並非唯一手段,你明明心知這一點,又為何小覷天下修士,還對亙古傳承至今的上宗心懷不敬。”


    忽然,小姑娘肩頭一顫,商葉以為她惱羞成怒,要出手打人,剛要做出防禦動作,卻見她轉身......跑掉了。


    劍也不要了。


    商葉望著消失在夜色裏的背影,自語道:“我是不是說得......過分了?”


    這時,後院角落的陰影裏走出一名頭發半白的黑衣男人,他撿起陸紅鸞的佩劍,略一拱手道:“小姐孟浪,多謝先生手下留情。”


    商葉抱拳還禮,正色道:“若她還想學天行劍,可明日再來商議。”


    黑衣男子微微頷首,也離去了,這位自然是保鏢之類的角色,大世家出來的年輕傳人,身邊明裏暗裏都有這樣的人。


    送走了客人,商葉轉身迴屋,臨近門前,還不忘對前屋喊了聲。


    “朋友切磋,不礙事的啊......”


    這是怕店家擔心,再睡不著覺。


    迴屋後,商葉找出小師姐留下的傳書飛劍,中天那位大劍豪將劍術傳給龍勝玉時,隻說若遇合適人選,可代為傳授,以將劍術發揚光大。


    小師姐傳給商葉時,沒禁止他外傳,但是問一問她的意見,總是沒錯的。


    老實說,若能換一門劍道世家的家傳絕學,那鐵定不虧,算是白送的道行值。


    “為何這樣對她?”


    屋內響起雪樹的聲音。


    “本是那位真人的事,可能覺得年輕人好溝通,卻讓我來,那我就好好教一教唄,讓她知道人外有人,在我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天師手裏吃癟,也免得將來摔大跟頭。”


    “原來如此。”


    “猴爺看著啊,這姑娘估計還不服,說不得還要找我打。”


    “山裏也有強娃,偶爾也得上戒尺,孩子不好教啊......”


    “可不是。”


    商葉以魂識,在傳書飛劍上留了一道神念,然後向屋外走去。


    其實,他不計手段,確實有些欺負人。


    安蘿月加夏侯雪樹,如果再算上碑石五劍,尋常丹境也招架不住,別說一個築基後期,哪怕小師姐那樣的強手,商葉若有心應對,也能周旋一番。


    平時練劍挨虐,隻是他一心想鍛煉自己的劍術,本質還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大神玩家,有一定的修為和肉身強度作基礎後,同境界比鬥,多少有點“炸魚”的意思。


    此番,之所以對陸紅鸞下重手,原因比較複雜,一是身為玄門老玩家,不喜別人衝撞太乙門庭,二是商葉自覺對蒼梧......有所虧欠,最後便是欣賞這姑娘心思機變,雖然年紀還小,再過一兩年應該不比現在的小師姐差,未來更有大潛力。


    傳書飛劍遁空而去。


    商葉轉身迴屋,這法器自動導航,會飛向另一把成對的......


    “......”


    一名姿容冷豔,手握著玉書簡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前,剛剛放飛的傳書飛劍正在別人身前靜靜懸浮著。


    “前輩,這是......”


    白衣女子觀商葉神色變化,淡淡問道:“你識得我?”


    商葉想也不想,便承認了,有名的山上真人,他基本全認識,實在沒必要扯謊。


    “在下仰慕玉京山諸位真人已久,自然識得玉華真人。”


    “也知曉我和仙玨的關係?”


    商葉微微點頭。


    小師姐的師傅乃玄門蒹葭真人,道君常年閉關修煉,蒹葭真人代領宗門事務,較為忙碌。


    日常負責為小師姐解答修行疑難的人,便是這位玉華真人——雲裳。


    她是小師姐的經義先生,也算半個師傅,平日深入簡出,難得一見,是一位比較神秘的真人,商葉對她了解不多,隻知其掌管著玄門一些重要的道藏。


    “如此便好,可知我為何來見你?”


    “晚輩不知。”


    商葉心裏莫名有些緊張。


    雲裳也未說緣由,而是看著傳書飛劍,緩緩道:“仙玨閉關月餘,飛劍不傳也罷,天行劍的事,我代她應允了,明白嗎?”


    商葉微微皺眉,“聽前輩的。”


    “你不高興?”


    “晚輩沒有。”


    “沒有還是不敢?”


    商葉幹巴巴地笑了下,也就閉嘴了。


    雲裳輕輕搖頭,身前的傳書飛劍亮起微光,她淡淡念道:“......數日不見,你還好嗎,我很好......我在太平山,這裏夥食不錯......”


    “前輩......”


    商葉忍不住開口,這是當麵侵犯隱私啊。


    “天下沒有女子願意收到如此幹癟空洞的書信,當真不如不傳。”


    話音一落,那袖珍小劍落在了地上。


    紮心了啊......


    商葉看了眼飛劍,深吸口氣,麵色一正,直接了當地問道:“敢問前輩所為何來?”


    雲裳聞言抬起左手,掌心浮現一個錦盒,盒子緩緩飛向商葉,落在他的手中。


    “你多番襄助過仙玨,仙門行事不比世家,不便大張旗鼓,我身為那丫頭的先生,這算是我個人的心意,望你能好生修行。”


    “僅此而已?”


    商葉看著錦盒,有點發愣。


    “不然呢?”


    雲裳看了他一眼,又說道:“仙玨月底出關,若有事,之後再聯係吧,記得……好好措辭。”


    “沒有……條件啥的?”


    “條件?”


    雲裳以玉簡遮麵,微微一笑道:“小輩,若你能成就元嬰地仙,去和中天龍家談吧。”說完,身軀化為一片緩緩消散的淡白光霧。


    山巔處,盤坐的蒼梧也有些詫異。


    “就這樣?”


    “虧你也是頂上真人,卻和晚輩一般見識。”雲裳從一處石堆後走出,語氣清冷地說道:“你以為我是來警告,或者打壓他的?”


    蒼梧摸了摸下巴。


    “門庭不登對,棒打鴛鴦什麽的,哪裏都是這麽演得呀。”


    然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欺了少年窮……


    “膚淺,我玉京山有海納百川的氣度,如何容不下一個山野出身的毛頭小子,莫說他也算有些由來,便是再凡俗點,隻要仙玨屬意,我便願予一個機會,他還曾舍身入黃泉,單憑這一點,就擔得起這番造化。”


    “真就……隻來看一眼?”


    雲裳卻不再理他,登天而去。


    “佩服佩服....”


    太平真人瞅著澄淨的夜空,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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