窪村外的一處密林中,商葉蹲在樹墩上,旁觀幾名年輕天師降伏著一群僵屍,這些怪物臉色青白,瞳孔灰濁,口齒卻猩紅一片。


    它們已經完全失去了靈智,隻會嘶吼著撲咬活物,但從尚且完整的衣物可以看出,這些僵屍不久前還是活生生的人……這世界的凡人在劫難來臨時,並沒有反抗能力,商葉自己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經過半天的相處,他了解到,那中年天師姓華,乃天師道黃穗天師,有金丹修為,其餘幾人都是普通的紅穗天師。


    天師道法劍的劍穗顏色有些講究,煉氣和築基天師佩戴的是紅色劍穗,金丹和元嬰是黃色,其上的陽神境大能乃是藍色,最後便是天師道當代道標才有資格佩戴的紫色劍穗。


    那華天師如今不在此處,大概是覺得幾個紅穗天師足以應付,便把商葉丟在這裏,讓他見識一下,還說:“入門之事隨時可以反悔,天師道從不強求弟子。”


    商葉自然不可能被區區僵屍嚇退,選擇天師道是必然的,因為他迫切需要時間和自由,其餘仙家宗門除了謫仙司外,弟子入門後,修為沒有達到築基,且沒完成“出師任務”,是不可以離開宗門領域的。


    如今“黃泉之亂”已經發動,大劫迫在眉睫,他可沒時間浪費在各家山頭和他們的洞天世界裏,至於謫仙司則是朝廷機構,任務相對繁重,往往還會限製地域,況且他此時進入謫仙司,多半還要糾纏到官府對黃泉宗的調查中,意義不大,也不安全。


    畢竟連高高在上的太乙玄門都被黃泉宗滲進了一兩粒沙子,何況世俗官府,他可不想突然暴斃,死於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他現在需要隱匿一段時間,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而天師道不同於其餘仙門,隻要能在各地天師院獲得天師頭銜,便可掛劍雲遊,行走天下,修為要求隻要煉氣入門,雖然還要掌握一些技法和知識,但對擁有遊戲係統的商葉來說,卻算不得什麽。


    在天師道,他可以最快獲得入門功法,以及解鎖諸般道行,進而獲得修習“碑石五劍”第一劍的資格,更重要的是,他想習得天師道內一門極為特殊的法術,若是成功便能讓他短時間內獲得比較高階的戰力……


    “想什麽呢,這些東西好像完全嚇不到你……”解決掉僵屍後,一個年輕天師走了過來,他叫李浩言,先前商葉在秘穀裏見過他,就是那個呆頭呆腦的小夥子,他又說道:“我當年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嘖,簡直不堪迴首啊。”


    “地下那些大家夥更惡心……”這家夥有些自來熟,商葉也就隨意和他聊著。


    “嗯嗯……”李浩言直點頭,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他去過地下,見過一群大蜘蛛圍上來是什麽光景。


    “對了,你在穀地裏的那些同伴呢?”商葉問道。


    “他們啊……”李浩言臉色有些訕訕,撓了撓頭道:“我們打敗那個魔修後,他們便攜手去北地獵妖了,我就迴到窪村附近清理僵屍,再後來就看到了華師叔。”


    商葉點點頭,沒有問“你為什麽沒一起去”,這種紮心窩子的話。


    “小李,帶小兄弟離開吧,等會味道可不好聞。”一名天師站在被符籙鎮壓的屍堆前,手裏捏著幾張火符說道,先前商葉在院子裏的一番話,在他們那刷了不少好感度,幾人頗為照顧他。


    處理僵屍這類具有實體的陰物,自然是以靈火焚燒最為安全方便,隻是可憐了這些亡者,尤其是那些外來者,他們橫死異鄉,卻連屍骨也無法保留下來。


    李浩言覺得領了個好差事,拉著商葉就走。


    其實商葉本想看一看,因為在遊戲裏,焚燒屍體一類的場景會被係統和諧,基本就是瞬間化成黑灰,把過程完全省略。


    兩人走出林子,便見華天師在路邊靜靜站著,就像個等待玩家來交任務的npc。


    他看了眼林子上空盤旋的黑煙,說道:“你們兩個若無其他事,此刻就隨我前往北方分壇吧。”


    天師道的道場分散於各地,除了諸多地方天師院外,還有四大分壇和一個總壇,其中北方分壇的天師院便位於北燕的國都。


    “額……師叔,我也要去嗎?”李浩言有些不解。


    “這次響應誅魔令號召的天師道弟子中,唯有你和黃泉宗魔修交過手,自然需要迴去述職。”


    李浩言撓撓頭,“哦”了一聲,臉上有些不情不願的。


    “怎麽……不想見你爹?”


    華天師臉色一正,語氣嚴肅道:“魔道宗門每次現世,都會在人間引起一場腥風血雨,如此大事,你豈可顧忌兒女私情?”


    李浩言聞言,趕緊抱拳認錯。


    這時,其餘幾名天師也從林子裏走了出來,華天師和他們交談了會兒,還賜予了一些丹藥,以做勉勵。


    李浩言卻在一旁皺著臉向商葉大吐苦水,原來他爹是天師道北方分壇的壇主,他的情況基本就是,爹管得太嚴,而他想浪……


    商葉聽得隻想嗬嗬一笑,怪不得這廝在前輩天師麵前如此隨性,不像另外幾個年輕天師那樣畢恭畢敬,感情他是那種浪不出頭,就隻能繼承家業的例子。


    華天師交待完後,領著一個年輕天師來到兩人身前,抬手間光芒閃爍,便放出了一條長約兩丈,且帶有木棚的舟船。


    商葉見舟底鐫刻著密集的陣紋,便知這是空行法器,隻是這舟棚表麵居然畫著一個金色的盾牌圖案,這可是謫仙司的專屬標記,也因此,這組織經常被玩家笑稱為“仙盾局”。


    這華天師剛剛離開,難道是找謫仙司的人借空行舟去了,天師道是窮了點,但也沒窮到這種程度吧,金丹修士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商葉有些費解。


    李浩言也問道:“師叔,咱們不是不這樣嗎……”


    聽這小夥子提了一嘴,商葉頓時想明白了,根據天師道的設定,他們崇尚入世親民,行走於人族聚集地之間,若總是高來高去,又如何知道哪家鬧鬼哪家起屍,所以沒有隨身攜帶飛行類法器的習慣。


    當然,華天師也可以乘風而行,禦劍遁空,但是長途跋涉對其餘人來說,還是太勉強了。


    “事急從權。”華天師淡淡道,隨後也沒多做解釋,便讓三人上船,而他站在船頭,手裏掐了個法訣,船身便穩穩浮起,向著北方飛去。


    商葉坐在舟棚裏,透過窗戶看著地表慢慢變遠,那片被紅霧籠罩的山林也逐漸消失在地平線的一端,幾經生死之後,他終於從赤血山林這個“副本”脫身了,但他也明白,一切都隻是開始……


    李浩言一直盯著自己的腳麵,臉色有些古怪,商葉看在眼裏,心想這貨兒不會恐高什麽的吧,你好歹也是築基境的修行者啊,日後少不了高來高去……


    “你沒事吧?”商葉試探著問了聲。


    “沒事。”他低著頭搖了搖。


    “真沒事?”


    “真的。”


    過了一會兒……


    “嘔……”


    另一個年輕天師默默地拍著李浩言的背部。


    商葉就很想問,這算是暈船呢,還是暈機呢……他原本還在想要不要表現出新奇的樣子,畢竟他隻是個鄉下小子,如今卻飛在天上,但此時他就隻覺得無奈,他怎麽表演也沒這貨來得真實。


    “老弟……嘔……見……笑了……嘔……”


    吐完再說啊……


    商葉感覺醉了,築基修士也是經過塑經拓脈,洗髓伐骨的,肉身強度比之凡人高出數倍,就算真想吐,你不會運氣抑製住腸胃嗎……


    正當商葉無力吐槽的時候,船頭站立的華天師淡淡說道:“浩言,你近日來多與邪祟接觸,卻沒注意到陰邪入體,太大意了,我輩修士要時刻內省,謹防煞氣潛藏,禍亂自身。”說完他輕輕向後拂了一掌,掌風透過棚簾,李浩言頓時如遭雷擊,他直起身子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


    商葉見他無礙了,和另一名年輕修士無奈地對望了一眼,這名天師臉頰上有著三道猶如利爪劃過的疤痕,頗引人矚目。


    見商葉打量,年輕天師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說道:“小時候,山裏妖怪出來吃人,我和家人逃難的時候被追上了,幸好遇到上了一名前輩天師,隻是長輩們未能幸免,這疤痕也是那隻妖怪留下的……”


    “那妖怪呢?”商葉默默聽完後問道。


    “那是隻黑熊精,先是被它負傷逃脫了,後來幾經輾轉,才被門內的前輩們合力圍殺。”說到這裏,他話風一轉:“當時我無依無靠,也就被救我的前輩送進了地方天師院學藝,院裏的師長和同窗待我很好,你會喜歡那裏的。”


    商葉聽著,心想能如此順利地加入天師道,他的身世多少也發揮了作用吧……


    “你放心……”緩過起勁來的李浩言在運氣調息的空檔,還插話道:“等到了燕都,商老弟就交過我來照顧,在咱北方分壇沒人敢欺負他。”


    “先照顧好你自己吧。”年輕天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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