湧穀縣街頭,在王中的有意引導下,或許也是看到那小姑娘哧溜哧溜的吃的歡實,寧寧忍不住就走了上去,幾步路就來到了那矮桌跟前。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望著她,寧寧張了張嘴巴,卻好似忘記了要說什麽,有點楞在了那裏。


    反而是對麵的小姑娘看著她道:“你是要買糖葫蘆嗎?可我爹爹不賣糖葫蘆哦,我爹爹隻幫你認字或者寫字。”


    小姑娘一邊說著,一邊指著桌上的紙張與筆墨道,手上的口水滴在了紙上也沒發覺。


    寧寧憋了半天,卻忽然說道:“我會認好多字,不用你爹爹幫忙。”


    王中聽到這孩子氣十足的話語之後,心中登時微微一笑,這小家夥,硬是撐著不問糖葫蘆了,原來也會羞澀要強了。


    桌子後麵的小姑娘也被她莫名其妙的話語弄得楞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舔著糖葫蘆一本正經道:“哇,你好厲害,我看到字多就頭暈。”


    聽到兩個小娃娃個對話,王中忍不住啞然失笑,正打算走上前去,這時旁邊的一動建築忽然哐啷一聲打開了大門,傳來幾聲不耐煩的唿喝。


    “於秀才,你錢都沒了,就別在這瞎咋唿了,免得周幺娘子改天又來我們門前罵街,快走快走。”


    說話的功夫,一個穿著青布長衫的年輕人,被兩個青皮小帽的夥計給連推帶架的送了出來,然後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那年輕人迴身還想敲門,但抬頭看了看天色,還是悻悻的忍住了:“嘁,我都說了多看會再下嘛,真是不近人情。”


    說著此人搖頭轉身,正看到路邊的王中與兩個小女孩,立刻便笑了起來:“喲,客官是要讀信還是寫家書啊,小野,有人來了你怎麽也不喊爹爹一聲。”


    王中頓時明了,原來這年輕人是這小女孩的父親,既然被人喚做秀才,應該是讀過書的,擺個謝字的攤子倒也說的過去,隻不過攤子擺著,自個兒卻去尋耍子去了,看來這上人做的,一言難盡啊。


    王中正要迴答,那名叫小野的小女孩卻將糖水一吸溜,操著清脆的童音說道:“爹爹,你又把錢輸了?迴去我要告訴娘親。”


    於秀才立刻跳了一下腳,將女兒摟了過去,有些尷尬道:“瞎說個什麽,你何時見我輸了錢的?我若輸了錢,你哪還有糖葫蘆吃?”


    小野卻不依不饒:“剛才大山哥說的我可都聽到了。”


    於秀才聞言無奈,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手帕包裹,打開來看,幾十枚銅錢蹙成一團,看著就喜人。


    對著女兒晃了一下,於秀才趕緊便收了起來,然後才撫著愛女的小腦袋,眉飛色舞道:“你個小丫頭懂個什麽,爹爹我聰明的很,不贏錢我才不下手呢,大山、大頭他們是怕我……算了,說了你也不懂,迴去不許跟你娘說,知道沒。”


    小野見於秀才果然沒輸錢,這才點了點頭,撒嬌道:“嗯,聰明爹爹,那你要答應我明天也要給我買糖葫蘆吃。”


    “嘖,你個小滑頭!”於秀才聞言哭笑不得,在女兒腦袋上揉了揉,然後才對王中告罪道:“怠慢,怠慢,小女頑皮,不知這位兄台有何貴幹?”


    雖然王中長相兇惡,臉上的傷疤嚇人,而且隨身帶著兵器,一看就是什麽江湖好漢,綠林強人之流,但於秀才卻也不怎麽害怕,一來這是城內,城門已關,應該沒人敢公然鬧事,二來大家萍水相逢,又沒什麽過節,怕個什麽。


    最重要的是,王中身邊還帶著和自家女兒差不多的小女娃,養的也還不錯,能待小姑娘這般好的,當也不是什麽壞人,多半是破家遭災了,才毀了麵貌吧。


    王中雖然對這於秀才第一印象不怎麽樣,但看這父女兩個這般親密和諧,想來這樣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應該算是正常日子,自己應該是多想了。


    王中連忙拱手,尷尬笑道:“打擾秀才公了,並無什麽大事,隻是我這孩子見令嬡吃糖葫蘆有些豔羨,想問問這裏何處有賣的,我也去給她買上一根。”


    於秀才聽他這麽一說,忍不住又迴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哧溜哧溜的乖乖女,然後才有些哭笑不得的搖頭答道:“賣糖葫蘆的李老爹早就走了,今兒個當是沒買的了。不過湊巧,我這還有根多的,就給小丫頭解饞吧。”


    說著,於秀才竟然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細竹筒,打開一看,裏麵還真有一串糖葫蘆,和她女兒正吃的那串差不多大小,顯然都是一起才買不久的。


    於秀才將糖葫蘆直接遞給了寧寧,小家夥開心的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徑直接了,一口咬上去。


    一旁的王中楞了一下,沒想到這秀才公居然還有懷中藏食這一手,登時尷尬道:“這怎麽好意思,多少錢,我補給秀才公。”


    於秀才卻隨手一揮道:“嗨,一竄糖葫蘆而已,值當個什麽,本是之前興起給她娘親買的,既然有緣,給孩子解解饞,哈哈。”


    王中隻得連連道謝,這於秀才竟然還給夫人買糖葫蘆,看來這一家三口,雖然看似窮困了些,過的倒是十分溫馨,著實讓人豔羨。


    寧寧得了糖葫蘆,和小野兩個麵對麵,你吸溜一下,我咬上一口,吃著吃著倒玩起來了。


    不一會兒於秀才便將東西收拾好了,王中見桌子還有個二尺來長,便說道:“我這有馬可馱一下桌子,不知秀才公住何處,我送送你們。”


    於秀才卻神秘一笑,道:“不用,輕便的很。”


    說完隻見他將那桌子四條腿往中間一推,然後往下一按,這原本支棱著的矮小桌子,便成了一個二尺來長厚不過巴掌的木頭盒子。於秀才提起來往腋下一夾,輕輕鬆鬆。


    王中登時訝道:“這桌子做的倒是精巧!”


    於秀才拍了拍桌麵,得意的說道:“那當然,這可是我娘子的好手藝。好了小野,走,咱們迴家啦。”


    喚來女兒,於秀才轉頭又對王中道:“兄台,告辭了哦!”


    王中正要拱手,忽然想起了什麽,趕緊說道:“稍等一下,有個事情請教一下秀才公,我初來此地,走了許久還沒找到客棧,不知這最近的客棧在何處,秀才公可否指點一下?”


    於秀才聞言腳步一頓,眼珠轉了一轉,忽地湊近了道:“兄台是要投宿?”


    王中楞道:“呃,正是……”


    於秀才立刻興奮說道:“湧穀縣的客棧多數都在城東那片,還有得走路,而且迎的都是一些力夫商販,環境也不甚好,不如你到我家去住,收你一半房錢如何?管飯,也就半兩銀子不到。”


    這秀才公前後差距頗大,說到收銀子更是眉飛色舞,前後判若兩人,王中一時間還有些愣神,身邊的小寧寧卻已經開口叫道:“好呀好呀!”


    王中低頭一看,兩個小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正手牽著手,一人啃著一串糖葫蘆,歪頭歪腦,弄的滿臉都是糖水漬。


    於秀才趁勢又道:“索性兩個小娃娃投緣,還能玩耍一二,豈不美哉?”


    王中隻得笑道:“好吧,那就叨擾秀才公了。”


    於秀才見他答應了,立刻也跟著大笑道:“不叨擾不叨擾,實不瞞兄台,今日我娘子給我定的錢額還差一大截呢,兄台去我家投宿一晚,我也能掙個小錢交差,哈哈,各取所需各取所需。對了,還不知道兄台如何稱唿呢?怎麽這個時候才進城投宿啊?”


    於秀為人倒是十分真誠,直接就將邀請王中去他家住宿背後的因素說了。


    王中聞言有些哭笑不得:這於秀才為人不錯,就是有些不著調啊,他也不怕自己是個歹人?心中笑歎一聲,王中索性將自己的來路說了,以安其心:“在下王中,從關南而來,這是我侄女寧寧,我們要去新田府送信,因為路途不熟,今日大意了,才趕在城門落鎖前進城。”


    於秀才聽他這樣一說,心下也放心了不少,當下一行四人便在前麵的街口拐了,朝著城北麵走去。


    一路上於秀才頗為健談,與王中說些城裏趣事,家裏長短,又問王中一些遠方地域風華,相處的倒是很融洽。


    王中也從字句之間了解道,於秀才家裏就妻子女兒兩個,長輩都已不在,嶽丈曾經是縣裏有名的木匠藝人,妻子從小耳濡目染,也會了一些,那桌子,便是他妻子做的,確實精巧。


    一行人穿過幾條街弄之後,來到了一處矮牆院子前,小野已經拉著寧寧飛快的跑上前去拉著門環敲門了:“娘親,開門,我們迴來啦!”


    王中打量了一下這院子外麵,雖說不甚闊氣,但這地方好似也不是什麽貧民區,左鄰右舍也挺體麵的,能在這住得起獨門獨院,於秀才一家應該不至於這麽落魄才對啊。


    似乎是察覺到了王中疑惑,於秀才有些尷尬道:“這老宅是我嶽丈以前積攢的一些家底置辦的,他老人家走了之後,就留給我們了。不過女子不好拋頭露麵,我又手無縛雞之力,隻能抄抄寫寫,混不得幾個錢,倒讓兄弟見笑了。”


    王中連忙笑道:“都是生活而已,我其實倒挺羨慕於兄這等安逸日子的。”


    於秀才聞言嗬嗬一笑,正要說什麽,忽然院子裏頭傳來了一個年輕的女音,隻不過聽著語氣好像有些不妙:“來啦,今天怎麽這麽晚?你爹是不是又去瓦子裏搏戲去了?”


    話音未落,大門哐當一聲打開,露出一個年約二十四五左右的年輕女子,粗布荊釵,身上還圍著圍裙,有油煙的味道,顯然剛才還在廚房忙活著。


    於氏本姓周,小名幺娘,雖然嫁給了於秀才,但因為住的是在女方這邊,所以街坊鄰居稱唿她於家娘子的倒少,多是還還喚她小時候的稱唿。


    王中當然不能這麽喊,見門打開,便連忙主動打招唿道:“嫂夫人好!”


    周幺娘本來正要嗬斥於秀才,沒想到一打開大門,居然還有客人在,登時有些尷尬道:“相公,這是……”


    於秀才一邊將王中請進家中,一邊跟夫人將王中投宿的事情說了,於氏也不反對,相反還甚是熱情的招唿王中,搞得王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客人來也不先讓丫頭迴來知會我一聲,王家兄弟稍坐,喝點茶水暖暖身子,我再去多炒兩個菜,再等等就可以吃飯了。”


    說著便又到後廚忙活去了,順帶連於秀才也拖走一道幫忙,安置馬匹什麽的,王中也阻攔不得。


    隻有小寧寧沒那麽多講究,頭一次有小夥伴跟她一起玩耍,同小野兩個在院子裏你追我趕,玩的好生興奮。


    王中索性便在一旁看著兩個小家夥玩耍,順便打量打量這院子,前後三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積攢十幾年,確實普通小民也能買得起。不過三個人住確實空曠了一些,也難怪於秀才路上說家裏有的是空房間。


    不過王中有點好奇,於秀才按道理說應該是這個世界的讀過書的人,怎麽會娶了一個手藝人的女兒,而且還住在嶽丈家,這怎麽看都像是入贅啊。


    不過他們家女兒確實是叫於小野,跟父親姓沒錯,看來這其中多半還有些好玩的故事。


    隻是這些都是各人隱私,他也就是忽然興頭上來想到了這些,問是多半不會去問的了。


    難得閑散下來,王中在院子裏陪兩個小家夥玩了一會,又教小野學會了剪刀石頭布,這小丫頭腦筋倒是快,一學就會,很快就和寧寧兩個錘來布往,玩得不亦樂乎。


    不過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要吃飯了,兩個小家夥還想繼續玩,連飯都不想吃,各自被家長訓了一頓,隻得乖乖上到了飯桌上來。


    到了飯桌上,兩個小娃娃還在擠眉弄眼個不停,看得王中心中一片欣慰,難得寧寧有這樣開心的時候,一頓家常菜飯,王中莫名的吃得如同山珍海味一般美味。


    晚飯過後,寧寧還想繼續同小野一起在院子裏玩耍,但還是被王中打斷了,因為每天的練功不能斷。


    即便是每天練不了多長時間,但總不能不練。


    “先練一遍套路,練完了就再去玩,不然會生疏的。”


    王中教她練的不是別的功夫,就是靈猴拳與自然功,自然功睡前作業,靈猴拳就得在院子裏打開了。


    寧寧現在還小,練的也就是個套路動作,權當強身健體,也沒有什麽不能打擾之說,她在那比劃來去,小野就在邊上圍著她轉。


    “嘻嘻,寧寧,你好像個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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