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王中當下便以茶代酒,敬道:“那之後就多謝範兄指點了。”


    範不卓舉杯迴應:“切磋映證而已,範某還要多謝王兄弟給這個機會才是。”


    兩人一飲而盡,放下茶盞,王中轉而又問起其他事情:“範兄說要去連雲十八寨清理門戶,可是針對整個連雲十八寨嗎?”


    範不卓搖了搖頭道:“這倒不是。範某此去,所料不差的話,闖的應該隻有十八寨之中的一二,其中鹿刀寨是必然之地,其他的,無我六壬刀法傳承,自然不用去自蹈虎穴。我也知道王兄弟在擔心什麽,連雲十八寨盤桓三道邊界,勢力龐大,王兄弟帶著家眷行走,確實兇險,不過在下可以在這裏擔保,不管情況如何,在下一定將二位安然護送出去,範某自信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既然要一路切磋,兩人最好是同路,但王中又帶著小孩,所以連雲十八寨的兇險,是個過不去的坎。


    不過既然範不卓都這樣說了,王中覺得這個兇險或許可以控製,值得冒一冒,畢竟除了範不卓,他隻能繼續自己瞎捉摸那幾招刀法,不知道什麽年頭才會有精進,這個切磋指點的機會,失去了就難再找了。


    王中點了點頭,兩人正說著,忽然遠處客房之中傳來了小女娃的哭聲,王中登刻臉色一變,朝著居住的客房趕去,範不卓也瞬間跟上。


    來到房間之中,燈火未滅,小寧寧正從床上想要翻下,臉上還帶著淚珠。


    看到王中進來,小家夥立刻撲到了他的懷裏,輕聲啜泣不停。


    “怎麽了寧寧?是不是做噩夢了?”王中連忙將之抱在懷裏,好生安撫的問道。


    小家夥將整個身體都埋在王中懷裏,一邊哭著一邊“嗯”了兩聲,王中這才放下心來。


    門外的範不卓見他抱著娃娃不方便,便拱手告辭了,王中也隻得迴了一個歉意的微笑。


    小家夥在他懷裏很快又再次入眠,看著她熟睡的稚嫩麵孔,王中心中忽然對提升武功的欲望更加強烈,因為不如此,則不能在這個亂世更好的保護她。


    ……


    連雲十八寨地處三道交界之處,羅霄山脈由南向北,大小山頭起伏不斷,綿延上千裏,恰好在此處地脈走向發生偏移,新起了一條餘脈。


    餘脈之北,是西嶺道所屬,餘脈之南,是黔中道境內,而關南道,則在西麵。


    但羅霄山脈的餘脈隻有一小部分屬於黔中道的邊境,橫穿這一段狹長的地帶,便可直接進入南陵道的腰腹部,而還劍山莊,就正在南陵道的中心地帶附近,從這裏過去,確實比從南邊繞一大圈,要近很多。


    往年也曾有不少商路橫穿於此,隻不過自打三道交界的羅霄山脈被一群群的山賊占據之後,商路便逐年斷絕了。


    而羅霄山脈因為山高林深,有些地方甚至終年雲霧繚繞,方向不明,官兵也不好追剿,因此聚集此地的山賊匪徒越來越多,導致這裏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已經徹底成為了一個土匪窩。


    沿著羅霄山脈上下,寨門林立,山頭縱橫,又經過一連串的吞並聯合,最終形成了十八大寨的格局,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彼此之間甚至相互征伐,你來我往,殺戮叢生。


    原本羅霄山脈周邊的土地,有山有水,乃是不錯的膏腴之地,但因為匪患,都一一荒廢了,無數百姓舉家遷徙,導致這一片逐年荒敗下來。


    山賊強盜的做大,終於激怒了王朝,天啟王朝曾派出十萬大軍,分三路進剿,十八大寨麵臨如此危機,不得不聯合起來,共推首領,統稱連雲十八寨,聯手抵抗官軍。


    由於羅霄山脈內部地形複雜,當地熟悉地形的百姓早已逃散一空,官軍找不到足夠的向導,也沒法大規模的進兵,加上出兵的三方分屬三道,統領將帥彼此之間勾心鬥角,最終導致圍剿行動虎頭蛇尾,雖然殺傷了不少山賊嘍囉,但收縮勢力的山賊們,主要力量卻並未損失太多。


    官軍退去之後,十八大寨的大旗再次打起,連雲十八寨的名頭也徹底響徹江湖,更是吸引了無數為非作歹走投無路之人紛紛來投。


    連雲十八寨也是來者不拒,勢力逐漸龐大,導致官府都不願意管也管不住這裏的事務,反正當地的百姓已經大多都逃散了,就算打下來,也沒什麽油水可撈,經年久日,這裏一大片地方,也就徹底成了一個三不管地帶。


    王中隻知道連雲十八寨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山賊惡匪勢力,但其中具體形勢,還真不了解,要不是範不卓與他說清,他還以為就是幾座山頭,十幾個堡壘寨子而已。


    現在才知道,這連雲十八寨,幾乎已經成為了國中之國一樣的存在,而且地域連綿廣闊,如果光算麵積的話,隻怕覆蓋了方圓近千裏都不止。


    也難怪範不卓隻身就敢闖這虎穴龍潭,這樣大的地方,十八寨是各處分布,就算是高手想要馳援,也不會頃刻就至,所以範不卓大概率要闖的,也就隻有鹿刀寨一個山賊窩子而已。


    過鹿安,陳州,在梧州府時,範不卓提議暫且休憩了一天才又繼續上路,王中也明白,這是範不卓故意給他時間,在梧州府打探。


    王中在梧州府打聽到的情況和範不卓所說相差不多,當下也就更加相信了範不卓的為人。


    “六壬刀法共有六篇,雖然針對的是六種形製的兵器,看上去有些雜亂,但其實根底是一樣的,就比如單刀篇的雪羽式,講究的是羽落加身如心隨意,刀快,但是人的意更快,隨時可以做為任何招式的變招,也可以直接如同大雪漫蓋,天地同席!”


    “一如在關刀篇中,又有蒼天如蓋這一招!”


    樹林邊,空地上,範不卓手持一柄大長關刀,瞬間朝著王中急斬直下,即便是沒有動用真氣,但其刀法形勢,依舊讓王中無處躲閃,如同天塌了一般,隻能強硬頂上。


    但這一迎上去,他頓時覺得好像自己撞到了一座大山一樣,龐大的力道好似要直接將他掀翻一樣。


    好在他也不是沒有準備,以暴猿一式的勁力凝聚,爆發出來刀勢依舊強行擋住,但下一刻,上方大刀上的力道,卻好似變成了連綿不絕的波浪一般,登時就將他衝得潰敗千裏。


    叮當的響聲中火花四濺,王中整個人直接被範不卓一手掀飛了出去,一連後退了好幾步才重新站穩。


    一招逼退王中之後,範不卓卻沒有欣喜的表情,反而看著豁口連綿的大關刀,忍不住連連直歎:“唉,王兄弟你這兵器倒著實厲害,這柄刀又廢了。”


    說完範不卓索性直接將大刀往旁邊的樹林裏一扔,刀身撞在樹幹上,果然不出所料的立刻就崩成了碎片。


    王中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這已經是一路上被狼牙刀斬壞的第四把刀了,也是最後一把了,因為範不卓在梧州府也就買了四把普通的鋼刀而已。


    一把單刀,一把苗刀,一把鬼頭大刀,一把長柄關刀,先後都在兩人的試招之中一點點的崩缺,最後內部斷裂,直接崩潰。


    而且越是這樣,範不卓越是不敢拿自己的貼身佩刀“竹器”與王中對招了,生怕自己的寶刀也會這樣毀在王中的狼牙刀下。


    即便是他的“竹器”也算是名刀一流,但論鋒銳梟狂,絕對比不上王中這柄看上去已經有多處磨損的戰刀,這東西,他一看形製就知道多半是軍中之物,隻不過具體是什麽來曆,他就懶得去猜也不想多問了。


    兩人這一路上一有空便是以六壬刀法對練,範不卓是知其神也知其形,王中則是學其形自生神,兩人在比刀的過程中,對對方的刀勢運轉中的勁力吞吐,都能有一定的體會與感悟。


    剛開始的時候,範不卓還允許王中動用微弱的真氣,但王中十倍爆發的爆炸式力量,將範不卓手裏普通的單刀直接斬成了兩截之後,範不卓就放棄了這個提議了。


    一來範不卓坦誠,這種異乎尋常的爆發,絕對與內功有關,非他所欲,二來王中這樣出刀,這些普通鐵匠打造的凡鐵兵器,可經不住王中這樣折騰。


    之後的時間,為了給王中更多的體悟,範不卓甚至用六壬刀法中其他篇章的刀法來與王中對練,這也是他買了好幾柄不同形製兵器的原因,隻不過就算不動用真氣,經過長時間的碰撞,這些凡鐵在狼牙刀的鋒銳之下,也沒有堅持多久。


    王中將狼牙刀收起,一邊揉著手腕一邊走上來說道:“我也不想,不過我就用這刀順手,用其他的兵器,我都施展不出來半分本事,也算是個局限了。”


    這也是實話,之前範不卓有讓王中試著用買來的刀對練,但是王中根本運轉不起來,勁力完全無法透達兵器之末,也就失去了比拚映證的意義。


    範不卓搖了搖頭道:“雖說武林中有人器合一的境界,但這並非是對兵器的依賴,而是兩者的相互共生,換了其他兵器,也不應該有如此大的阻礙才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王兄弟或許應該試試將你這寶刀暫時封存,先用其他兵器鍛煉,那樣才算是對自身功夫真正的磨煉,等到百兵過手,無所不精,再重拾寶刀,也能無往而不利。”


    王中聽了覺得也有些道理,自家事自家清楚,他這身本事,大部分還是建立在狼牙刀這把兵器之上,似乎這兵器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能夠讓他的實力得到完美的施展,但若真的想提升自己的武功,在初期階段,這種增幅一樣的附加狀態,最好還是少依賴的好。


    隻不過這些事情,暫時怕是沒法考慮了,畢竟眼下事情還多的很,仰仗狼牙刀的地方還少不了。


    “嗯,多謝範兄指點,以後有空了的話,在下會考慮這樣做的。”王中拱手致謝道。


    各家人有各家事,範不卓也不多勸,隻是轉而道:“看來今天這刀是練不成了,等過幾天遇到了竹林,多製兩把竹刀再試試吧。”


    王中聞言立刻望向了此刻被範不卓配在腰間的那把雪冷寶刀,這刀的名字,叫做竹器,十分奇怪的名字。


    見他疑惑的眼神,範不卓立刻伸手在腰間一拍:“王兄可知為何我這柄刀叫做竹器?”


    “不知!”王中搖了搖頭道。


    範不卓鄭重其事的說道:“世間萬物俱有特性,但唯竹中通,卻又柔韌且實。我初學刀法之時,師尊便是命我以竹刀為兵器,什麽時候勁力能直透竹刀之巔,揮灑刀法本質,便算是出師。後來在邊荒,我終於練成,便將此刀命名為竹器。”


    範不卓說的簡單,聽在王中耳朵裏,卻有些驚駭,按這麽說的話,那範不卓之前在邊荒練刀殺人,都是以竹刀為之?


    而且範不卓並非無的放矢,這樣的說法,也正是在從側麵勸誡王中,如果練刀的話,可以從竹刀開始。


    王中登時心領神會,連忙拱手致謝:“多謝範兄指點,在下倒有些期待範兄所說的竹刀了。”


    範不卓此時倒是不由得輕輕一笑:“哪裏又需要期待,不過就是竹子而已,真正需要期待的,還是王兄弟手中的刀。”


    說著,範不卓已經走向了不遠處的篝火,荒山野嶺,兩人也不知是第幾次露宿了。


    篝火邊上的樹上,栓著兩人的馬匹,還紮著兩頂帳篷,範不卓在梧州府購置的大批物資,倒是比王中準備的充實的多,除了兩人的坐騎之外,還有一匹專門駝東西的馬匹,一路上範不卓一人控雙馬,遊刃有餘,更加凸顯來曆不凡。


    王中莫名沉思了一下範不卓最後那幾個字,然後才跟著走迴。


    帳篷內,寧寧正和一隻小灰兔子玩的不亦樂乎,一路上王中多數空閑都是和範不卓練刀,這小兔子還是順手在路邊抓的,就充當小夥伴與她解悶了。


    王中走了過去,便順口的對寧寧說道:“寧寧,今天又要讀書了哦。”


    小家夥正拿著青草逗弄著小灰兔子,帳篷的毯子上落了不少碎葉,聽到王中的唿喚,立刻驚訝道:“啊?今天為什麽這麽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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