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叔叔好厲害,寧寧砍柴都砍不動!”


    斷裂的樹幹倒下,稀裏嘩啦的砸下一大片,小女娃驟見這種場麵,十分驚訝,還以為王中是在砍柴,其實王中心裏是想砍人。


    對麵的常玉郎對他看了一眼,又看向了被砍斷的幾顆樹樁,心中有些暗自咂舌,這人到底是怎樣的實力,怎麽表現出來的起伏這麽大?


    王中發泄了一通,心中那口氣也沒舒緩多少,而且剛才用力過猛,不僅體內真氣已經氣若遊絲,就連手臂的筋脈也像是針紮一樣痛楚,登時更加鬱悶了。


    收起狼牙刀,王中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住心中的煩躁,然後才牽起驢子的韁繩朝前走,一邊還寧寧說道:“叔叔這是專門砍柴的功夫,寧寧要學嗎?”


    寧寧頓了一下,才點點頭,雖然看著乖巧,但確實好像不怎麽聰明的樣子,有點呆呆的,看得王中心裏頭沒來由的愈發不舒服。


    後麵的常玉郎聞言卻又迴頭朝剛才斷裂的幾棵樹看去,心裏頭不自覺的想起之前王中在做木筏之前砍樹的樣子:“難道還真是專門砍柴的功夫?”


    嘀咕了兩下,常玉郎忽然又將目光朝著倒伏的樹幹後麵看去,這一整麵都是陡坡,下麵也不知道懸有多高,全是亂石草木,最下麵,應該就是郭伯河。


    常玉郎疑惑的抽了抽鼻子,看了兩眼,然後才在王中的唿喚中轉頭跟了上去。


    “你發什麽呆呢?”常玉郎一趕上來,王中便奇怪的問道。


    常玉郎笑了笑:“嗬嗬,沒啥,就是看看這附近有沒有落腳的地方,這天好像快要黑了,咱們晚上可得找個地方住才行,不然咱倆受得了,這小姑娘可受不了。”


    王中聽他這麽一說,也不疑有他,轉頭看了看天色,確實,冬天天黑的早,現在的日光已經開始發暗了,再朝四周一望,山頭起伏來去,雖然隱隱約約可以見得山上有不少地方都有建築的影子,但想要翻山越嶺過去,隻怕甚為艱難。


    “先順著這條路走吧,這裏既然有路,多半附近是有人家的,看看能不能找一個空的破房子將就一下。”王中看了一下四周,最後定下決定道。


    常玉郎自然也不反駁,王中現在心情不是很好,他也不會自討沒趣的湊上去觸這個黴頭。


    兩人帶著小女孩寧寧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在這山道上走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盡頭,王中一路走,一路遇到拐彎的小路便下去查看一番,看看有沒有人煙,常玉郎便同寧寧說起話來。


    也不知道他都與寧寧說了些什麽,王中每每查探完迴來的時候,都會見到寧寧難得的與常玉郎很開心的笑著。


    “哎,你都與寧寧說什麽呢?”王中忍不住湊到了常玉郎這邊,低聲與他問道。


    常玉郎楞了一下:“沒什麽啊,就和族……裏的那些小東西一樣,摸摸球,拍拍手,他們都很喜歡的。”


    王中腦門子一抽:“就這樣簡單?”


    常玉郎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會這些。”說著他又對寧寧做了個吐舌頭的鬼臉,這小丫頭還真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王中也剛想試試,常玉郎卻一巴掌蓋在了他臉上:“算了,你這臉太嚇人了,免得嚇壞孩子。”


    王中連忙揮手把他的手打掉,瞪了他一眼,不過他也確實沒再做鬼臉,本來一臉的惡煞,再扮個鬼臉,怕不是能把人嚇出病來。


    倒是寧寧看他們在這裏打鬧,還以為是在嬉戲,笑得更加甜了起來,總算有了些靈性。


    王中心裏頭也莫名的開朗了許多,往前探路尋找住所的行動也順利起來,這山上的大路邊上很少有建築村落,反倒是從大路上拐下去的小路盡頭,往往有些平整的地方,開的有田地,建的有房屋。


    天色開始沉下去的時候,王中在前麵便遇到了一處占地幾畝方圓的平地,這裏有一戶破敗的人家,看著好像沒有人的樣子。


    迴到大路上,王中帶著常玉郎與寧寧便往這屋舍走去,隻是才走到菜園子門口,那破爛的茅屋之中,居然亮起了一盞燈火,讓王中眼神一凝。


    “倒黴!”王中暗罵了一聲,也不知道這裏的住戶是不是和之前村子裏的人一樣,對他們也要喊打喊殺的,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走上了前去,敲響了柴門:“有人嗎?有人在家嗎?”


    柴門是幾塊木板樹棍用草繩子綁在一起做成的,不甚結實,在王中的敲打搖晃下,木板撞擊哐當作響,隨時都好像要散架一般,連著籬笆也仿佛也要跟著一塊兒倒下。


    就在這時,草屋內傳來了沙啞而且蒼老的迴應:“來了來了,莫搖了,我這門可經不住你們折騰。”


    隨著話音落下,一個裹著粗布袍子,頭發亂糟糟的,用一根木棍卷著發髻的老漢,從屋裏走了出來。


    老漢須發灰白夾雜,看年紀應該有個五六十來歲了,身上的衣服雖然裹得厚,但從偶爾自破洞中灌出來的草梗來看,顯然也是個窮苦人家。


    不過他腿腳倒還利索,行走之間,穩當的很,從菜園子中間的小路上走到柴門附近時,都不用看腳下的坑坑窪窪。


    隻是,到了門後不遠一看,見是王中與常玉郎還有寧寧三人,忍不住便楞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寧寧,或者說是寧寧身上穿的衣服之後,喉頭聳動了一下,然後才期期艾艾的看著他們道:“你……你……們,找誰?”


    王中看這老頭一副轉身就要跑的樣子,連忙急道:“老丈,我們是過路行腳的,這天錯過了宿頭,天寒地凍的,怕孩子受不住,所以想找您借個柴房住一宿,不白住,我給錢,一兩銀子,就兌付一晚上,明天就走。”


    王中急急忙忙的又從懷裏摸出了一角銀子,從側麵的籬笆上遞了過去。


    或許是王中這一手銀子伸的比較及時,那老漢總算沒有迴頭就跑的架勢,而是看了看王中手上的銀子,停頓了片刻,才遲疑著走了過來。


    王中連忙又將銀子晃了晃:“真給錢,這一角銀子有一兩還多點,就當一晚上借宿費。”


    老漢走到近前,先是看了看銀子一眼,接著又抬起頭看了看王中,差點又嚇了一跳。


    王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點,最後或許是看在銀子的份上,老漢嘀嘀咕咕的往柴門後麵走來。


    “行腳的基本都不會往咱們這山旮旯裏頭走,一般都是去附近的村落。你們這娃娃還穿著河童樣式的衣服,這樣的衣服也是敢穿的?”


    老漢一邊嘀咕著,一邊扯下了柴門的草繩,將這簡陋的大門拉開了。


    王中與常玉郎都聽到了這老漢的嘀咕,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看來這老頭心裏也門清啊。


    柴門一打開,王中便趕緊堆著笑臉,將銀子塞了過去,隻是湊近了一看,王中這才發現,老漢亂糟糟的頭發下麵,遮蔽的那隻眼睛,竟然是個孔洞,卻是一個獨眼的老人。


    王中楞了一下,銀子才落在老漢手裏,老頭順手捏了捏,便揣進了懷裏,然後趕緊將他們朝裏麵引進:“趕緊進去烤烤火吧,你們看看這娃娃,凍的嘴唇都烏了,作孽哦。”


    王中這才迴頭朝著驢背上的寧寧看去,發現她的嘴唇確實沒什麽血色,但臉上看上去還好,他順手在寧寧臉上抹了一下,這才發現,那紅潤竟然是種淡淡的油彩。


    常玉郎見了,連忙道:“你先抱她進去烘烘,我去安置這驢子。”


    王中趕緊將寧寧一把從驢背上抱了下來,摟在懷裏便跟著老漢進了草屋內,這種泥土混合幹草樹木製成的牆壁,雖然看著破敗,但好歹能遮風禦寒,進門的側堂邊上,便堆著幾塊石頭,生著一堆火,看情形才燒起來沒多久,火頭不大,還有些煙。


    火堆邊上還有兩個瘸腿的板凳,王中扯了一個讓寧寧坐下,轉頭就猛地堆著火堆連吹猛吹,火勢立刻便高漲了起來。


    一臉吹了數十下之後,王中覺得胸口都有些氣悶了,才喘著氣迴頭對寧寧道:“寧寧,你冷為什麽不說呢?”


    寧寧卻十分理所當然道:“說了會挨打的,寧寧不冷。”


    不過小丫頭此刻也感受到了火焰的溫暖,不自覺的就將小手伸了出來,靠向了火堆。


    王中頓時肺都有點炸,但又無可奈何,他身手將寧寧的小手捏了捏,不出所料的冰的很,而且這時候他一撥袖子,才發現這小姑娘裏頭穿的裏襯其實也挺薄的,就是這外麵大紅褂子一罩,蓬蓬鬆鬆,還以為她穿的有多厚一樣。


    王中正在鬱悶的關頭,老漢提著一個已經被燒得漆黑的瓦罐走了進來。


    瓦罐的耳上勾著兩片竹篾,老漢正好一手提了,將之往火堆邊上蹭了蹭,才放下去:“燒點水,等會喝點熱的,暖和暖和。”


    王中連忙致謝道:“多謝老丈,對了老丈,你這還有沒有多餘的吃的,我也買點。”


    之前一番動亂,幹糧驢肉什麽的,都落在了水裏,現在可以說是快山窮水盡了,王中和常玉郎兩個大人可以挨一晚上,小寧寧怕是不行的。


    老漢卻落魄的搖了搖頭:“不是老漢小氣,舍不得拿些東西出來招唿客人。隻是老漢今日也才吃了一頓刺菜粥,家裏沒了餘糧,明日還得到山裏尋點野刺菜才行,對不住了。”


    王中立刻道:“那刺菜長什麽模樣,還勞煩老丈告知一下,我現在去尋點來也行。”


    老漢卻歎息道:“不成的,刺菜本來是喂豬的,葉子上有毛刺,小孩兒吃不得的。”


    王中聞言胸中一滯,這世界,簡直讓人絕望!


    在安州,在九原,在都靈,在瀘賓,在蒙衝,甚至在大佛寺,在成陽府,世道不是繁花似錦嗎?為什麽到了下麵的鄉村,差異卻如此之大?


    王中有些想不明白,小寧寧似呆似乖,安靜的看著他,一雙眼睛清澈如水,就是沒什麽神采,不會喊主動喊冷,更加也就不會主動喊餓了。


    正當王中鬱悶的時候,常玉郎將驢子係好走了進來,見氣氛緊張,便湊過來低聲問道:“怎麽了?”


    王中簡單地將事情說了,常玉郎也忍不住楞了下,他看了看平靜添柴燒水的老漢,又看了看安靜的小寧寧,隻覺得那中間的一簇火焰,分外分明,心中沒來由的就生出了一個念頭:這火定要將這天啟王朝燒得幹幹淨淨。


    隻是對這個結果原本應該高興的他,現在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火焰升騰,木柴燒得劈裏啪啦,或許這山裏,不缺的就隻剩木頭了。


    王中忽然站了起來:“之前我看這山上不是還有麻雀之類的什麽鳥在飛嗎?我去林子裏看看,有沒有什麽鳥窩啥的,或者看看能不能碰到獐子兔子之類的。”


    說著他提了刀便要走,他身手靈活,又有利刃在手,隻要遇到了這等小動物,捉來應該不難,最怕的是遇不到。


    那老漢這時候忽然伸手朝屋子的東頭指了指,開口道:“好叫客官人知曉,老漢屋這邊的坡下邊,好像有個兔子窩,前段時間幾個半大孩子還攆到了一隻小兔子,那大的應該還在,客官人如果身手敏捷的話,倒是可以去試試,就是天已黑了,要小心些。”


    王中一聽,立刻便衝了出去,順著老漢指的方向,直接從他這屋後小山坡的樹林裏竄了下去,雖然這裏雜枝亂草密布,但他靈猴拳早已爛熟於心,其中身法自然不弱,平常沒有用武之地,現在在這等山野之處,倒生出了用處來,一行下來,倒是順暢的很。


    那邊廂王中出去打些獵物,這邊廂屋裏便隻剩下了常玉郎和老漢還有小寧寧三個人。


    小寧寧烘著小手,也不鬧騰,常玉郎在她身邊蹲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忽然悠悠開口道:“你什麽意思?”


    昏暗的破屋之中,火光升騰,將兩大一小三張臉龐,照得漂浮不定。


    小臉兒雖然呆呆的,但十分可愛,老臉上淩亂的發絲耷拉,皺紋一條一條,看著就讓人心頭發苦,年輕的臉上,卻是一臉寒霜,威嚴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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