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掌拍下,頓時如同擂鼓一般,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王中隻覺得自己胸口好像是被人拿大錘生生砸了一下,忍不住連連後退。


    但片刻之後,他卻發現了一股異樣,那就是對方這一掌下來,自己出來剛開始的那一瞬間有肉體上的疼痛之外,後續的傷勢,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嚴重。


    看那些高手打鬥,動不動就被打得吐血,他也以為自己這一下肯定要吐血了,但沒想到喉頭隻是一股氣湧了上來,然後害得他這時候莫名其妙的打了個飽嗝!


    “嗝……”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紛亂的客棧忽然陷入了一瞬間的詭異寂靜。


    “好啊,臭小子,死到臨頭居然還耍這些小動作,不把我們兄弟放在眼裏,今天我餘某人定要讓你人頭落地,到時候看你還有何能耐。”


    領頭的漢子怒嘯了一聲,拔刀再起,王中一邊倉促抵擋,一邊卻在心裏暗暗猜疑。


    其實他現在也有點懵,剛才中掌的一瞬間,他感覺到這個姓餘的掌心有一股渾厚的氣勁朝著自己胸腹中湧來,想來應該就是對方的真氣。


    這股氣本來應該是重創他的肺腑的,但就在那一刻,他的腦海之中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甲子神功中的一句“與金而行,叱吒風雷”,軀體在這一刻似乎下意識的運轉起了三是清靜自然功中的氣勁流轉法門。


    唿吸之間這股氣勁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緊接著便感覺胸腹一抽,喉頭一緊,一股廢氣就打嗝一樣的排了出來。


    這匪徒的真氣就這樣被他消解了不說,下一個瞬間,他甚至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胸腹之中,竟然有一絲弱小的真氣在緩緩流轉。


    “這算什麽?無意之中借著他人的真氣練成了自然功?”


    王中頓時心中大急,這個時候,他如果不能趁機將這一股真氣穩住納入丹田氣海的話,那過不久,這股真氣就會散去,到時候他這自然功,又等於沒戲了。


    不過這兩個匪徒此時比先前還要迅猛,似乎不將他殺了就不會停息,險象環生之間,哪還有時間給他去細細體悟這一絲來之不易的真氣?


    心情激動之下,狼牙刀雖說上下翻飛如舊,但反而是破綻比之前大多了,沒過幾招,那領頭人的刀鋒竟然在他身上又劃拉了兩道口子出來,好在這人刀鋒被崩缺了很多,還不至於將他一刀兩段。


    不過王中這一次發現,對方的刀鋒之上,並沒有真氣流轉,看來這人的武功太差,還做不到真氣外放於兵器。


    但即便是這樣,這兩人合力,輪番不停,不再給王中各個擊破的機會,王中幾乎被打得還不了手來,如此下去,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他肯定要落敗。,


    就在他輾轉躲閃之際,那矮壯漢子又一腳踹在了他的胸前,這人氣力強大,頗為悍勇,將他整個人都踢得倒飛了出去。


    “砰”的一聲,王中直直的砸在了客棧的大門上,門栓脫落,門板破碎,寒風立刻唿嘯著就往客棧裏麵鑽。


    但王中緊接著就覺得後背一緊,一張寬大的手掌,帶著濃鬱的熱氣,將他一把撈了起來,王中下意識的想要揮刀防守,但下一個瞬間,眼神一挑,看到了對方的樣子,頓時忍不住驚唿出來:“是你?”


    那將他提起之人也有些詫異,沒想到在這裏都能碰到一個故人,雖然隻是有過一麵之緣,但對方這恐怖的傷疤臉,卻是終生難忘的。


    “巧了,居然在這能碰到小兄弟!”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昔日在都靈城正陽武館中拒絕他拜師的人,正陽館大師兄,丁羽。


    丁羽一身單布黑衣,渾身肌肉虯結,在這漫天風雪之中,竟然隱隱冒著熱氣,眼神看得久了,竟然感覺眼前也好像升起了熱騰騰的霧氣一般,讓人忍不住要去抹眼睛。


    片刻的端詳,這種外在的變化,讓王中知道,這人比之當初在武館突破之時又大有精進,也不知道比之惠景博、遲少恭他們如何。


    丁羽的忽然出現,讓客棧內的形勢陡然變化,那兩個匪徒見王中來了幫手,連兄弟的屍首都顧不得了,轉身就要開溜。


    但丁羽還沒動靜,客棧後麵便傳來一連串的乒乒乓乓的聲音,不到十來個唿吸,幾個穿著胖襖手持木柄鐵頭長槍的漢子,就將兩個匪徒押了過來。


    “大哥,這兩個崽子還想跑,現在抓到了。”


    王中剛開始見他們拿的長槍,還以為他們是士兵,但等到他們走近了一看,才發現沒有盔甲,服飾也不統一,反而人人頭上都包著長巾,而且這些人看著也不像是江湖中人的樣子,倒有點像山裏的獵戶或者農民似的,似乎是更像農民起義軍多一點。


    丁羽將王中扶起來之後,便沒再理他,對著手下的匯報,他立刻大馬金刀的拖了條凳子往上一坐。


    那兩個匪徒手上的刀已經被繳走,背後押送的小弟一腳踹在兩人膝彎,噗通兩聲,立刻就跪在了丁羽麵前。


    丁羽立刻笑道:“你們倒是還挺能耐的啊,在我的地盤撒野了,不趕緊跑,居然還敢大搖大擺的進城住店,怎麽?難不成你們以為進了這蒙衝縣,就安全了嗎?”


    一旁的王中這時候才有所明悟,之前他就發現這三人是被人攆過的,沒想到是遇到了丁羽的人,隻是看丁羽現在這做派,好像也是個山賊大佬的德行,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一個人的變化會這麽大?


    被俘的鹿刀寨兩人,短短片刻之間,便被揍得慘兮兮的,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耷拉著腦袋發不出聲。


    丁羽又道:“說吧,打哪來,為什麽要襲擊我的地盤?老實點的話,給你們個痛快,不合作,嘿……”


    那兩個賊匪正要磕頭求饒,不料王中卻忽然在旁邊道:“丁大俠,這兩個是鹿刀寨的人。”


    丁羽的忽然出現,讓他有了喘息之機。


    停頓的空隙之間他總算趁機將體內那一絲微弱的真氣存儲了起來,不過此時不是運轉周天的時候,見丁羽還不知道他們的來路,他立刻便開口道。


    丁羽一聽,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鹿刀寨,連雲十八寨之一,他也曾聽說過。一個寨子他倒是不怕,但連雲十八寨上下一體,雖說他們山高路遠,但惹上了這群悍匪,怕也是不得安寧。


    丁羽接著便對王中道:“小兄弟知道他們來做什麽的?”


    王中拄著刀,立刻迴道:“應該是衝著煙陵兵府來的。”


    “煙陵兵府?”新出現的勢力名字,讓丁羽心情更是沉重,如果說一個連雲十八寨他還有點底氣跟他們掰掰腕子的話,再加一個煙陵兵府,這種前朝餘孽所在的勢力,基本上就不是他這點人馬能抗衡的了。


    而且他手下的這些人,本身也不是為了對付江湖仇殺來用的。


    “我隻知道前段時間大佛寺和煙陵兵府據說鬧了矛盾,道禦史衙門都牽連了進來,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些什麽?小兄弟可否告知一二?”


    丁羽一邊拱手說著,一邊讓旁邊的小弟給王中擺上了板凳。


    不過王中卻沒坐,而是疑惑的反問道:“丁大俠現在這是……?”


    丁羽笑了一下,把手一揮,先對旁邊的小弟吩咐道:“把這兩個殺才先關起來,等我跟小兄弟敘完舊了之後,再來審問他們,另外,今天就讓兄弟們在這裏歇了,找那掌櫃夥計,給兄弟們安排點熱酒飯,給他銀子,去吧。”


    “遵命,大哥!”手下的小弟幹脆利落的應了,很快就退了出去,忙碌了起來。


    王中這時候聽得動靜不小,才發現,丁羽這一次,少說也帶了數十人前來。


    等人都走了之後,丁羽才拉著王中在一張完好的桌子邊上坐了,歎聲道:“大俠小兄弟就別再叫了,丁某人當不得,丁某現在是扁擔山的首領,小兄弟叫我丁首領丁大哥都行。說來咱倆算是見過,但我還不知道小兄弟怎麽稱唿呢!”


    “丁大哥叫我王衝就好了!”王中繼續沿用著和惠景博他們所使用的假名,隴川府的通緝令還在,他的本名還是太紮眼了。


    “王衝兄弟是怎麽和鹿刀寨的人攪上的?竟然還牽扯到了煙陵兵府?”丁羽立刻便問道。


    王中想了想,便將當日在東順碼頭發生的事情,以及韋無患等人在大佛寺鬧事的事情一一說給丁羽聽了。


    聽完之後,丁羽這才明白這些日子裏的江湖傳聞,原來是這麽迴事。


    “原來鹿刀寨的人,是連雲十八寨派過來查找煙陵兵府痕跡的。看來他們是覺得煙陵兵府在界陽府境內接連出動,這附近肯定存在據點,現在據點內的高手都應該在大佛寺損失殆盡了,所以想來撿個死魚啊。”


    丁羽很快就大致猜出了鹿刀寨的目的,不過他對連雲十八寨的行動,卻頗有些嗤之以鼻。


    若煙陵兵府的人真的得了寶藏線索,隻怕也早就將之送迴了本部,就算是讓連雲十八寨的人知道了煙陵兵府的所在,隻怕也不是這等山賊勢力所能攻克的,到時候多半又是一場江湖血雨腥風。


    雖然他現在對寶藏也有些興趣,但人家煙陵兵府正兒八經的前朝餘孽都還沒找到寶藏,他就沒必要去跟著趟這一趟渾水了。


    倒是王衝說的,鹿刀寨的人來了隻怕有幾百個,這樣一來,這蒙衝縣附近方圓三百裏之內,最近隻怕都不會太平了。


    丁羽能夠推測出這樣的結論,說明他已經將消息消化的差不多了,王中立刻便問道:“丁大哥又是怎麽和這些人起衝突的?”


    丁羽聞言嗬嗬一笑:“哪裏是起衝突,我也是才追到這裏而已,這些個殺才壞事做盡,路過我扁擔山的拴馬峰下,將山下路邊的一個村子給劫了,還傷了好些弟兄,然後便被我手下弟兄攆著跑。”


    “本來他們都要被抓住了,但這三人倒也是膽子大,趁夜翻過了城牆,跑到了縣裏頭,我手下的弟兄終究還是不敢冒犯官府,不敢進程,等到我到了之後,才帶人追進來。”


    王中聽得眉頭大皺,這麽說來,丁羽現在還真就成了山賊了?


    “丁大哥這是……落草了?”


    丁羽見他臉色難看,也不以為意,大笑了一聲道:“落草為寇,倒也說的不錯,反正扁擔山周圍幾十裏,現在都聽我丁某人的號令了。”


    王中頓時十分驚訝:“聽丁大哥所說,這扁擔山應該離城池也不遠,丁大哥難道就不怕官府……?為何非要走這條路呢?”


    丁羽長歎了一聲:“小兄弟,世道開始變了,這年頭,官府已經靠不住了,能靠得住的,隻有自己。”


    見王中一臉迷惑的樣子,丁羽才接著又道:“你還不知道吧,隴川府上次出了一次大事,太守府現在獨掌大權,將境內的江湖勢力清除的清除,收編的收編,招兵買馬,已然有不臣之心,連關南道都拿他沒辦法。”


    “這界陽府也不是個東西,聽說了隴川府的事情之後,界陽太守第一時間就將境內所有的縣兵全都征集到了府城防守,周圍的鄉縣,全然丟棄。要不然上次你們在碼頭鬧的那麽大,怎麽會沒有官兵來阻止呢?”


    王中這才想起,當時好像確實一直沒見到官兵到來,陳雙玉還曾寄希望於此了好久。


    丁羽還在繼續道:“而且如今天下,各地官員流轉幾近於無,鎮守大員多年不換,導致各地都有擁兵自重的嫌疑,皇帝又是個不管事的,連官都懶得給,就讓這些人折騰,也沒人來管管,到處都是民生凋敝,我看呐,過不得幾年,這天下,就要徹底亂了。”


    王中聽了,這才有些明白,原來在他看來到處人多熱鬧的王朝,其實早就已經日暮西山了。


    “那丁大哥是怎麽想到到這扁擔山落草的?”王中忍不住疑惑道,難不成丁羽也想爭霸天下?


    似乎是看出了王中的疑惑,丁羽頓時哈哈大笑道:“還能是因為什麽,時勢所逼唄。”


    不過他隻笑了一聲,便猛的一收,然後陰沉沉的道:“當初隴川太守賀子方為了收編消除境內所有江湖勢力,指使落鶴莊等派門圍攻金河鏢局,順勢引出六扇門的全部兵力,一網打盡。”


    “我正陽武館出去的師兄弟,多數都在鏢局做鏢師,死傷慘重,這個仇,我到死都不會忘記。所以為了報仇,我就必須要有能和太守府抗衡的力量。”


    “恰好滅了落鶴莊之後,我受傷太重,昏倒墜河,最後飄到了扁擔山下,當地的村民救了我,我便在這裏落腳,後來蒙衝縣的縣官跑路之前在地方大肆收刮,我帶著村民們打跑了官兵,從那以後,我便在扁擔山教人習武,同時組建兵力自保,成了首領。”


    三言兩語之間,丁羽便將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與王中說了個大概,讓王中有點應接不暇。


    沒想到他離開隴川府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竟然就發生了如此多的變故,當真是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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