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兄,小女子雖然未曾習武,但是家學在此,小女子知道的武學之事恐怕比一般的江湖人還要多一些。”梅枝茹眼睛直直地看著張之然繼續說道:“所以,我就直說了,一般的武學,逆練相當於自殺。好一點的下場也不過是走火入魔或者散盡內力。藥王經逆練成為全新的一種頂級武學,這在小女子聽來已經夠離奇的了。”


    “可是我如今已經練成了啊。”張之然疑惑道,不知梅枝茹專門提這麽一句是什麽意思。


    “我想說的是,逆練已經夠離奇的了,正逆並行那就是天方夜譚。然兄,先不提你是如何做到正逆並行的。就算你做到了,你又如何能保證它們一定不會相撞呢?你應當了解,不管你的經脈擴張到什麽地步去,一條經脈永遠都是一條,路隻應該有一個。相對而行的內力,一定會撞到。”


    “怎麽你把這都告訴她了?”張之然小聲地對何忍說道。


    “然兄你還打算瞞著我?你能一直瞞下去?”梅枝茹和張之然的距離比何忍還近點,這句話根本沒能逃過梅枝茹的耳朵。


    “還是說,”梅枝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繼續說道:“然兄你的本來打算是,如果你練成了正逆並行,那麽結局皆大歡喜,你就可以輕描淡寫地把這一頁翻過去了。而如果你沒有練成,那就身死道消,不管身後洪水滔滔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梅枝茹可能是現今和張之然還有聯係的人裏最了解張之然的了。梅枝茹猜得一點也不錯,張之然的想法的確如此。


    “然兄,此等想法以後別再有了,哪怕是逃避也比這種做法要強得多。”梅枝茹語氣肅然道。


    “梅姑娘,”張之然剛剛一直是在何忍的攙扶下坐著的,現在很是費勁地換了個姿勢,把自己上半身挺得直了一點。“我得承認你說的這些的確和我剛開始的想法差不多。”


    梅枝茹聽完沒有說話,隻是繼續聽著。


    “但是,有些事讓我不得不這麽做,梅姑娘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哪些事。這些事不僅僅是逼著我這麽做,它們還在逼著我必須把事情做成功了。所以梅姑娘你說的練成的結局是我一開始的計劃,而你說的失敗的結局則是我沒考慮過的。這不是逃避,而是這一次必須沒有失敗。”“唿。”梅枝茹長長地唿了一口氣說道:“然兄,這件事不是你說說就能決定的,當初你爬峭壁的時候尚知反複練習做好萬全準備,這次怎麽就全憑一個信念?這種事豈是有信心就能辦成的?”梅枝茹的態度已經有一些憤怒的味道了。


    “我師父是秦威,是全天下對內力的運用最強之人,從他那裏我學到的便是在經脈當中自由控製內力去向。何忍是三醫廬唯一傳人,他根據古方和藥王穀一係列前輩們的記錄調製了一份對於經脈擴張效果最好的藥。而我,不用古方便能練就藥王經,如今用了超越古方的藥方,為何不能練就正逆並行?如果連我都不能做到,古往今來還有誰能做到這件事?”


    “若這件事本來就不可為呢?”梅枝茹平靜地說道。


    “沒什麽事本就不可為,更何況這件事本身是藥王穀掌門提出來的,且那麽多的藥王穀長老和弟子們參與其中,勢必有可行之處。”


    “既然你也知道有那麽多人都參與其中了,那我問你,然兄,可有人成功了嗎?然兄,為何你寧願把希望寄托在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上也不願。。。”


    “小姐,這小子既已下定決心,與其打擊他倒還不如鼓勵幾句。”在梅枝茹的聲音越來越高,就要高到不像她了的時候,一直沒有出聲的老婆婆突然打斷道。


    在梅枝茹瀕臨爆發的階段,張之然一言不發隻是瞧著。


    婆婆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何曾看過自家小姐以這般語氣這等態度和人講過話?聽了婆婆的話以後,梅枝茹深吸一口氣說道:“好,張之然。你說你一定會成功是因為你身上背負了太多事。你沒有失敗的餘地。你要籌碼壓身那我便給你籌碼,你聽好了——若你正逆並行失敗了,一命嗚唿了。那我梅枝茹絕不獨活,”梅枝茹說到這裏看到一旁婆婆急於開口說話的樣子略微提高音量阻止了婆婆想要打斷的念頭:“就算有人阻止,就算有人保護,我的身體你是知道的。在我心灰意冷以後,用什麽名貴藥材都續不了我的命。楚山掌門之女楚鈴,暗驚閣的那位楊姑娘,還有你先生對你的囑托,如今再加上我梅枝茹的命,張之然,你想好了再做!”


    梅枝茹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了,婆婆本來還想說點什麽,但是擔憂現在梅枝茹的狀態,隻是重重地跺了一下腳,趕忙跟了上去。


    “這。。。這位梅姑娘的鼓勵可真是獨具風格。。。”何忍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


    “沒什麽,梅姑娘的做法應該是學我當年罷了。”張之然勉強地笑了笑。


    “張之然,咱們先迴去吧,畢竟這裏的奇花花香可不是一般的毒。嗯,迴去之後我抓緊把解藥熬製出來,你服過了之後在準備正逆並行一事。”


    “不用那麽麻煩了,”張之然竟脫離了何忍的攙扶,自己一個人站了起來。“現在雖然還不行,但是再休息一會我的狀態就能調整迴來。等我狀態恢複,我就開始嚐試正逆並行。嗯,估計今晚晚飯之後就差不多了。”張之然不僅自己站了起來,居然還頗為利索地活動了一下手腳。


    “你這。。。剛才你都是裝的?”


    “沒有,真的隻是剛剛恢複。”


    “真的需要這麽急嗎?”


    “何忍,你應該知道,我身上背著的這些事,時間都不算充裕。”


    聞言,何忍隻是歎了口氣,沒有再說。


    張之然轉身,對著掌門繼承人才能進的石室方向拜了一下,然後同何忍說道:“你得記住你現在才是藥王穀的掌門人,這裏的一應事物都歸你了。好了,我們迴去吧。”


    今晚的晚飯吃得有些冷清。


    幾日以來,眾人雖然白天各忙各的,但是到了晚上所有人都還是聚在這茅屋外的木桌旁一塊用飯的。可是今日。。。


    作為一直以來在飯桌上的話題引導者翟曾易,看著這偌大的木桌旁邊居然隻有閻莫一個人,皺著眉問道:“閻姑娘,他們人呢?”


    “梅姑娘和婆婆取了飯菜迴房吃,張之然和何忍也一樣。”閻莫看到翟曾易落座之後,趕緊動起筷子吃了起來。


    “那老婆子和梅姑娘也就算了,這張之然和何小子又是唱的哪一出啊?”翟曾易有些納悶地問道。


    當然,坐在他對麵的閻莫並不能替他迴答。


    “算了,這樣也好,人少的話吃得快一點。閻姑娘咱倆快些吃完,吃完了以後還可以借著月光再下兩盤棋!”翟曾易話說的輕快至極。


    “好的,翟前輩。”閻莫答應得也算幹脆利落。


    這自從教會了閻莫下棋之後,翟曾易作為棋局老前輩的麵子又給他重新拾掇起來了。這位閻姑娘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讓翟曾易切實體會了幾天的暢快勝局。雖然最近對弈的時候已經有些吃力了,不過同這次出行中的其他人相比,翟曾易能找到個下的贏的對手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也不知道這幾個人到底在幹嘛呢?”翟曾易喃喃自語道,看著麵前吃得津津有味的閻莫,隊之後將會成為消食利器的棋局隱隱期待了起來。


    張之然兩人在幹嘛呢?梅枝茹不在院中吃飯是不太想現在看到張之然。但是張之然卻不是,他隻是在為了入夜後正逆並行練功做準備罷了。


    “我說你下午的時候那般疼痛,留了許多汗。真的連水都不喝一口?”何忍問道。


    “我說了,正逆並行需要我全神控製內力,其精細程度不亞於當年曲前輩的施針絕活。所以我的體內能少留一絲雜質就少留一絲雜質。今下午出的那些汗倒算是幫了我個忙。”


    “張之然你可別唬我,我是不懂內功,但是我懂醫啊。什麽時候喝水都成了雜質了?你體內沒水你能在這活蹦亂跳的?”


    “那你還是不懂,”張之然趁著自己還沒到最佳狀態,索性跟何忍解釋起來:“我說的雜質,不是指水本身,而是水自我口中流入我腹中,然後從我腹中繼續流動帶動的力。我練《天威》,對於這些些微的力最是敏感,哪怕是一點點都會影響到我。當然,這種敏感同時也是我正逆並行最大的把握。”


    “哦,這我倒是能聽懂,說白了就是對於內力的感知與掌控唄。”


    “嗯,這話沒錯。”


    “那我再問你張之然,你到底對於此事有多少把握?”


    “你覺得當初藥王穀眾人對他們要做的事有多少把握?”張之然反問道。


    “這我想想,嗯,這種把握應該是一種變化的過程。剛開始的把握並不算大,是由長老開始的拋磚引玉投石問路。後來的把握逐漸變得越來越大,長老同弟子們都是如此。到最後就越來越小直到那種盡人事聽天命的碰運氣了。”


    “那你覺得我的把握有多大?”張之然又問道。


    “你?聽你剛開始和梅姑娘說得那些話感覺把握很大,嗯,起碼應該是超過了藥王穀當中的所有人。”


    “我沒有把握,或者說我有的不是把握。”張之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什麽意思?”何忍看著張之然納悶道。


    “你也聽見了,梅姑娘為我盤點的我身上背負的東西,如今還多了一位梅姑娘自己加上去的命。”張之然笑了笑繼續說道:“所以我有的不是把握,這件事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應當是水到渠成的,是一件如同我今晚會睡覺一樣的平常事。”


    “張之然,我以前真的覺得你很謙虛,是個正統的讀書人。如今看來,是我以前不夠了解你。”


    “天快黑了,何忍,拜托你幫我守住房門,如果我的屋裏傳出了什麽動靜,切記不要讓別人進來。正藥王經的內力還好說,逆藥王經的內力對周遭人或物的傷害太大了。”


    何忍點了點頭正要出門時突然迴頭說道:“你不是說讓我先把你捆起來,防止走火入魔嗎?”


    “綁著手腳睡覺,那就不是平常事了。”


    這一夜,在藥王穀中沒睡覺的人很多。


    不,應該說睡覺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閻莫。


    婆婆心係梅枝茹身體,梅枝茹與何忍心係張之然安危,而翟曾易心係晚飯後下的那兩盤棋,怎麽就能輸給這個被他連殺九天都沒有還手之力的棋盤新人呢?


    第二天早上,張之然的房門被推開了,張之然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走了出來。


    “站住,你是誰?姓甚名甚?”何忍在動靜響起的時候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此刻看著走出來的張之然有些緊張地問道。


    “何忍,你記著點,走火入魔確實是神智不清,但是逆練藥王經走火入魔的神智不清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起碼不會一上來就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了。”


    “我記這個幹嘛,我又不想練。不過張之然你還是食言了。”何忍突然道。


    “我。。。食言了?我昨晚練功的確是水到渠成啊,這次我已經確保了不會再有任何隱患了,何來食言一說啊?”張之然疑惑地看著何忍問道。


    “你昨晚說你昨夜會睡覺,你沒有。”說完這句,何忍打了個嗬欠,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嗬。”張之然輕笑一聲,朝屋外走去。


    正逆並行到底練成了沒有?這個問題張之然其實也不好迴答。如今他的體內確實有方向相反的兩種內力運行,並且這兩股內力也沒有任何衝突,就好像他們本來就是如此運作的一般。


    按理來說,這種結果應當是完完全全地成功。可是張之然並沒有放心,因為此時他調用內力會有一個很讓人無語的現象。


    那就是必須兩種內力同時使用來達到平衡,比如左手以正藥王經內力出掌那就必須以逆藥王經同時出掌。這種內力使用的弊端實在不知是好是壞。反正張之然一想到自己到時候為人家治病時就不得不另一隻手將一塊石頭捏成粉末的形象。。。


    總之,走火入魔之憂已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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