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然不清楚這密道去向,遇到什麽岔路就隻能憑直覺走,身後的小姐也沒什麽主意,隻得緊跟張之然。兩人各架一人,張之然負傷,那小姐更是從未做過什麽重活的人,這行進速度實在是慢的可憐。


    隱約間背後傳來些許腳步聲,張之然心裏焦急,可眼下除了如無頭蒼蠅般亂竄別無他法。


    “前,前方向左。。。”耳邊傳來微弱的話語聲,卻是被張之然架著的曲合說的。


    “前輩你醒了!”張之然不敢減速,但是氣喘之餘還是能說出這句話的。


    “先別管我。。向右,然後岔路選右二,對。。。”張之然怎敢有誤,按照曲合的指路走著,不過身後的腳步聲也越來越響了。


    “好,好,就這裏,右邊石壁有個凸出來的地方,你,你摁下去。”曲合氣若遊絲,但出奇地神智未亂。


    張之然按照指示一按,聲聲悶響響起,和之前何同放下石門後的響聲如出一轍。


    張之然稍稍喘了口氣,隻聽見身旁的曲合說道:“好了你把我放下來吧。”


    “這怎麽行,前輩,這石門可撐不了多久啊!”張之然哪裏敢放,急忙說道。


    “就,就是因為撐不住,我才讓你放我下來。”張之然還欲辯解,誰知曲合竟不知何處生出一股力來,掙開了張之然的攙扶,身形晃了晃,竟是沒有倒下。


    “老夫,老夫活了這麽久了,多年行醫,對傷勢還是清楚的,老夫已經撐不了多久了。”眼前的曲合站的不輕鬆,但是虛不受力的樣子居然也並沒有倒下,“沒想到,老夫這大半輩子不摻合江湖事,隻是治病救人,到最後竟落了這麽個下場。”沒聽說過迴光返照的張之然聽著曲合說話語漸流暢,以為事有轉機,趕緊說道:“前輩別這樣說,小生扶著您,我們總能走出去的,依前輩的醫術,這傷定能治好!”


    “之然,你是個好孩子。”曲合並不迴答,隻搖了搖頭,“一會老夫說的話你要好好記住。好嗎?”語氣漸輕,一句說完竟咳了一口血出來。


    “前輩別說了,咱們抓緊走吧!”再不懂迴光返照的張之然見狀也明白了什麽,趕緊說道。


    “你聽著之然,以後你再能遇到何忍,你告訴他不要想著報仇,若是心中有怨,就多治治別人,就算是為師的遺願了,你再往前走然後如此如此。。。有一處開闊處,那裏通往一個山穀,你出了這密道立刻迴頭在一邊的石壁上尋三個凸起,按照中上下的順序按,按完之後去穀中找到一間茅屋,茅屋裏有一本《藥王經》,沒有藥物,你隻能練練這《藥王經》了。若能練成,就去穀中一處泉眼邊的墳地裏行個拜師禮。”


    “曲前輩,我記住了我記住了,你不要說了,我們抓緊離開吧!”


    曲合並不理張之然,反而看向他身後的小姐說道:“好了,你也把她放下來吧,她。。。她已經沒有氣息了。”


    那小姐並無動作,隻是低著頭,隱約有什麽物什從麵紗中滴下。


    “你若不想辜負你侍女拚死救你的心思,就把她留在這吧,之後你的病若之然能練成《藥王經》那起碼可以保你不死,你若想活就要全力助之然離開這裏練成《藥王經》。你的身份往事老夫不想深究,在老夫看來你也隻不過是老夫的病人罷了。之然練成《藥王經》後就是我藥王穀的傳人,老夫希望你不要再糾纏之然便好。”那小姐不作聲,隻是點點頭。


    “好了,之然,還有這位小姐,你們一左一右,站到前麵的石壁兩側各尋一個凸起。”張之然不疑有它,隻覺得是又有什麽機關在。


    隻是兩人剛剛走過某個位置後,曲合突然拍了一下身側石牆,這一拍已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氣,再也維持不住站姿,直直摔倒下去。一道張之然和小姐身後的石門落下,張之然迴頭時隻能看到落下石門的下方空隙裏曲合正麵摔倒,掀起一陣煙塵。


    張之然再也忍不住,登時跪倒,掩麵而泣,那小姐也同樣如此,隻不過不知是為誰而哭。


    張之然胸中悲意略有緩解以後,扶牆站起,此時黑衣人一腿踢出來的傷勢隱隱作痛,張之然強撐著,也不與那小姐說話,隻喃喃說道:“小生張之然,蒙三醫廬前輩大恩,無以為報,若能逃出生天,願為前輩立碑,長年供奉。”說完,不理還跪坐著的小姐,轉頭就走。那小姐止住哭泣,將頭頂鬥笠解下,放在石門旁,又拿出一個香囊擺好說道:“曲前輩,翠衣,梅枝茹若能逃過此劫定為二位報仇雪恨!”


    一樣的恨,不一樣的誓言。


    張之然聽見了梅枝茹的話,但是未見其動作,再加上心裏多少有怨,不說話也不迴頭看,隻是一股腦按照曲合的話走著。不知走了多遠,終於尋到曲合所說的開闊處,再走幾步豁然開朗。在密道中不知時辰,這一出來竟是正午。陽光斜灑,卻正好照不到張之然所在的密道出口,感受了多時的昏暗,甫一照亮,竟不覺刺眼。環顧四周,盡是垂直於上的峭壁,如今夏日,峭壁卻是光溜溜的,連一道藤蔓也沒。張之然二人所處的密道出口處,恰好在這峭壁一半的地方,正把整個山穀地貌收入眼中。說是山穀也不盡然,這裏更像是一個坑,一個大坑,從天而降的大石頭砸出來的大坑,峭壁還圍,起碼從這個位置看不到出口所在。自己所在的位置有個下坡,可以一路走到穀底,穀中蒼翠欲滴,隻聽得見處處鳥鳴,卻看不到有野獸在林中奔行。


    空氣為之一清,張之然走了這麽久的路,終於是轉過身來,就好像剛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同行者一般。這一迴頭卻是愣住了,原來梅枝茹之前把鬥笠香囊留下作為紀念曲合翠衣的故處隻用,可張之然出於心中倔強和怨意不曾迴頭,竟全然不知。此時一迴頭,看到梅枝茹的相貌,端的是經珠不動凝兩眉,鉛華銷盡見天真。隻是梅枝茹一臉悲相,張之然也難作其他之想。不過世間總有一種相貌,她喜則喜,她悲則悲,此刻的張之然看到梅枝茹依舊梨花帶雨,也難免悲從中來,但想到曲合的囑托,不敢有誤,連忙迴身找到那三處凸起,按序摁下。


    隨著張之然摁下最後一道凸起,整個密道裏傳來轟隆之音,初時不覺,但轟隆之音越來越近,張之然二人連忙後退,細聽已能分辨出是爆炸聲。最後一道爆炸就近在眼前,一道巨響之後,密道出口轟然塌陷,洞頂碎石落下,待塵土散盡,諾大的洞口已化為一攤碎石。


    這下張之然知道自己終於是逃出生天了,再不強忍心中悲意,就這麽跪在碎石前,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然而眼淚最終還是忍住了。


    張之然起身,看到梅枝茹也和自己一樣跪在一旁,原不欲理會,但想到此事終非她本意,更何況她的侍女翠衣也葬在這密道裏,當下斟酌一番用盡量柔和的聲音說道:“你起來吧,我們先去找曲前輩說的茅屋,收拾一下之後再迴來這裏為他,何前輩以及翠衣立個墓碑。”


    梅枝茹也知應當如此,收拾了一番後起身,隨張之然一同走下坡去。


    張之然和梅枝茹二人一前一後,張之然盡量選些好走的路,之前在密道口心緒萬千,這周遭環境看卻看得不仔細。現在探索起來頗為耗時。二人走了一個下午,圍著山穀走了一圈,最後走到找見的茅屋前,麵麵相覷。


    “張,張公子,你可曾發現了這山穀有什麽出路?”先開口的是梅枝茹。


    張之然心下也有些無奈,別說出路,這走下來一圈周圍的石壁連條縫隙都不見,而這石壁高多少張之然不知,隻曉得自己想爬出去如天方夜譚一樣。


    “不曾。”張之然老老實實地迴答道。


    “這。。。”梅枝茹神色頓時慌亂起來,剛一逃出生天就被困在圍穀,換任何一個人都冷靜不下來,更別說這二人歲數加起來也才三十出頭。


    “梅姑娘,曲前輩引我二人至此定是有離開這裏的辦法,你想那密道機關重重,說不定這山穀也是如此,很有可能著落在茅屋那,不如我們先安定下來,我先試著練一下《藥王經》先把你我身上要緊的傷病解決了,之後在潛心尋找離開這裏的辦法。”張之然深諳弈棋之道,更懂得逢亂局先靜氣的道理,此時也不做什麽無用之功,先勸住梅枝茹。


    梅枝茹此時省得張之然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而自己的病情經過三醫調理略有好轉,可在穀中既無藥物又無良醫,就算找到了什麽離開的辦法,自己二人兩個傷病者恐怕也難走完。當下一口答應。


    二人對視一眼,張之然率先走向那間茅屋,梅枝茹吸了口氣,跟了上去。


    此時的二人誰也沒想到,這山穀這茅屋,一住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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