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到來之後,足足遠觀了徐橋一整天的生活。徐橋的生活很簡單,做生意共享天倫之樂,有著所有凡人應該有的生活。


    在這期間,嫦娥仙子一句話也沒說,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好像她眼裏的不是曾經的丈夫,而是一個陌生人的生活。


    好幾次小葵想張開問,但都忍了下來。


    第二天晚上,等徐橋一家人熄燈就寢之後,嫦娥才落寞地坐在了屋頂的房梁上。


    小葵和曹奎分坐在嫦娥仙子兩旁,沉默好久,小葵才忍不住低聲問道:“嫦娥姐姐,你沒事吧?”


    嫦娥搖搖頭:“我沒事。”


    話雖這樣說,可以嫦娥的臉上卻寫滿了悔恨和難過。


    曹奎淡淡說的一句:“已經過去八百年,仙子應該放下了。”


    嫦娥抬頭仰望高懸天際的一輪明月,悻悻道:“小狐狸說得對,他早就開始了他新的生活,我不應該還活在過去。”


    小葵拉起嫦娥的手,道:“姐姐,蓮芯有一句話藏在心裏許久。”


    “何事?你但說無妨。”


    “憐取眼前人!”


    小葵既同情吳剛的用情至深,又不忍嫦娥活在無邊的寂寞之中。可是感情的事情外人很難勉強。


    即便今日說了出來,小葵也隻能點到為止,不願過多提及。


    最後,嫦娥顯身在徐橋的臥室中。此時,徐橋夫婦正睡得香甜。


    嫦娥靜靜地看著徐橋,做著無聲的道別。


    突然,徐橋像是感覺到什麽異常,從睡夢中倏然睜開眼。


    徐橋看著眼前渾身被柔和的光暈籠罩,美得不可方物的嫦娥,震驚無比。


    “我是在做夢嗎?”徐橋低喚了一聲,“你是誰?”


    睡夢中的徐橋妻子也被吵醒,嫦娥隻輕輕吹了一口氣,徐妻又再次昏睡了過去。


    徐橋穿上鞋,楞楞地走下床來,躬身作揖道:“您是天宮的仙女吧?來到在下的夢中,難道是有什麽指示?”


    嫦娥取出玉佩,那玉佩就像長了眼睛似的飛到徐橋的手裏。


    “這是您落在我這裏的重要之物,今天我物歸原主。望徐員外一生平安順遂!”


    說完,嫦娥轉身要走,卻被徐橋喊住。


    “這位仙子,我們可曾見過?為何我對您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身為商人的徐橋隻要是見過的人,就一定不會忘記。他在腦海裏思索了個遍,卻也沒想出何時見過眼前這位仙女。


    徐橋也說不清,心底裏熟悉的感覺是什麽。


    好像有喜悅,有心痛,有感動……總之,現在有許多情緒從徐橋的心底湧上來。


    原來他還記得自己!嫦娥欣慰又失落地迴頭,留下了壓抑在心裏八百年的悔恨的淚水。


    “保重!”


    留下訣別的兩個字,嫦娥的身影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仙女!仙女等等!”


    此刻,徐橋的心裏充滿了悵惘。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會對一個陌生的女子有這樣的情緒。


    第二天醒來,徐橋以為昨晚的情景隻是一個美好的夢境,直到他看見手裏仙女給的玉佩,才驚覺那都是真的。


    再說嫦娥告別徐橋,黯然迴到廣寒宮。隻見,吳剛挽著袖口正在奮力地砍伐大桂樹。


    驀的,嫦娥心裏升起一絲憐憫。玉帝懲罰他,讓他砍伐一顆永遠也砍不斷的桂樹。


    明知根本沒有結果,還用盡全力,這不就是吳剛可憐的地方麽?


    吳剛看見嫦娥,停下手中的斧子,恭恭敬敬施了一個禮。


    吳剛本以為會自己會像往常一樣被無視,哪知嫦娥竟有了過來,道:“累了吧,迴去歇息去吧?”


    心中的女神竟主動關心自己,吳剛受寵若驚,連說話都不利索:“多……多謝嫦娥仙子。我……我不累!”


    見吳剛這半年木訥,嫦娥白了他一眼,道:“今兒個,本仙子心情好,想去你家坐一坐!”


    女神肯親近自己,吳剛本該高興,可是家裏的東西實在不能讓她瞧見,因為吳剛忙不迭迴絕道:“家中簡陋,怕汙了仙子眼睛!”


    吳剛竟然敢拒絕自己,驕傲的嫦娥一下子來了火氣,自顧自往吳剛家裏走去。


    吳剛的家離嫦娥的仙府隻百步的距離,可規模和布置卻是天壤之別。


    相比嫦娥仙府的高牆碧瓦,吳剛的家隻簡單用木板拚湊而成。


    吳剛急忙來攔,可是他在嫦娥麵前又格外自卑,投鼠忌器,不敢離嫦娥太近,根本攔不住。


    嫦娥手輕輕一揮,吳剛家的房門就輕而易舉被打開。


    房屋結構簡單,幾乎隻有一個堂屋,屋裏的一切都一覽無餘。


    相比小葵之前看到的景象,現在吳剛家裏的木雕不知多了多少。屋裏子最多的陳設就是大大小小的木雕。


    那木雕也都隻有一個題材,那就是仙女人像。或許是熟能生巧,那人像的麵部已經與真人有八九分相似。隻是每一尊人像都是一副孤高的模樣。


    吳剛低眉垂眼,等著一頓斥責,甚至做好了被告上玉帝淩霄寶殿的準備。


    可是等了半天,周圍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吳剛悄悄抬眼,隻看見嫦娥對自己的木雕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很專注地在欣賞。


    吳剛和嫦娥在這冰冷寂寞的月宮一起呆了幾百年。嫦娥對他從來就沒什麽好臉色,不是不耐煩就是孤傲冷漠。


    吳剛對嫦娥今天的反應很驚詫。這麽多的人像,每一尊都代表著自己的非分之想,她怎麽會一點都不生氣?


    嫦娥細細看了人像之後,又瞥了一眼吳剛不安的雙手。那雙手布滿了劃傷了小口子,長的短的,像一條條蚯蚓爬在他是手上。


    “仙子對不起,您要是不高興,我馬上就把它們統統都毀掉,而且發誓再也不敢褻瀆您!”吳剛唯唯諾諾地說道。


    更讓吳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嫦娥聽見他的話竟然笑了。


    吳剛眨了眨眼,再次確定嫦娥是笑了。原來她笑起來這麽好看,還伴隨著銀鈴般的笑聲,像一股清泉沁人心脾。


    最後,嫦娥拿起了桌上一尊手掌大小的木雕,道:“這個就送給我吧?”


    心中的女神開口要東西,吳剛自然無不應允。


    “仙子喜歡什麽,盡管拿!”


    “那就謝謝了!”


    拿起木雕,嫦娥施施然走迴了自己的仙府。


    今天的這一切都吳剛不敢想象的,他害怕自己在做夢,甚至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知道確認是真實的,才憨憨地露出了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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