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小看看林夫人，再看看林大丞相：“你們還真直接，我認為你們至少也會委婉一些。不過，現在想一想，倒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我是誰呢，左右不過是一個孤女，可是你們林家卻是世家大族，還是大梁的當朝丞相。有必要對我客客氣氣的嗎？”
“真的沒有必要，完全沒有必要。”她輕輕的歎口氣：“林夫人，還有一句話我想問問您——您能用林素君、您還有林家所有人、汪家所有人的性命發誓，您絕不會騙我嗎？”
林夫人的臉色微微一變，看向沈小小的目光裏充滿了哀求：她當年做過的事情，不能讓林大丞相知道。
沈小小看懂了她目光中的意思，合了合眼睛再睜開看向了林大丞相：“夫人，從前的事情是從前的，我問的隻限於今天發生的事情。”
她的心還是有些受傷。林大丞相不知道她是誰，可是林夫人卻心知肚明，到了今天，她為了自己要把秘密一直藏起來。
林夫人微微的鬆口氣，看一眼沈小小有點拿不定主意；她比林大丞相更擔心，因為她清楚是不能把沈小小逼的太過。
“我們老爺不是那個意思，隻不過、隻不過是他太過心急了，這麽大的事情關係著太多人的性命。”她試圖安撫沈小小。
沈小小微微一笑：“我不會誤會的。林夫人，您可以發誓迴答我一個問題嗎？”她在意的，和林大丞相、林夫人所在意的完全不同，而這一點林家人是不會明白的。
林大丞相皺了一下眉頭：“你不要再耍什麽花招，也不要想利用我夫人的同情心。此事，自然是由我來做主。”
“今天晚上，你們必須要換過來。”隻要在洞房之前把人換過來，那一切都彌補了過去，再也不會有人查到什麽林家的把柄。
沈小小不理會林大丞相的話，隻是拿眼盯著林夫人。
林夫人看一眼越來越不耐煩的林大丞相，終於點了點頭：“我發誓。”她是真不敢惹怒沈小小，怕她會揭開多年的秘密。
因為她和沈小小之間沒有什麽感情，想要讓沈小小為她著想，為林素君著想之類的，她是想也不敢想。
“沈姑娘，這事兒真不是我們想害你，隻不過假的就是假的，被人識破隻是早晚的事兒，到時候姑娘你也會人頭落地。”
她又曉之以利害，才能讓沈小小明白，她真的不隻是為了林素君，她這個做母親的她真的為她在著想。
沈小小譏諷一笑：“那林夫人可曾知道或是可曾猜到，我隻要和林素君換過來，我也就活到頭了？”
她不是傻子。比手段用陰謀她遠不如林大丞相，可是她卻能看得破林大丞相這個人：她和林素君所做的事情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隱瞞秘密最穩妥的做法，不是送她遠走高飛而是殺了她，因為隻有死人的嘴巴才不會胡亂說話。
在林大丞相說什麽給她銀子送她走時，眼神裏閃過的那絲冰冷，沈小小可是看的極為清楚。
林大丞相在得知林素君並不在東宮之內，她這個太子妃並不是他的女兒時，他就已經動了殺機。
林夫人同他一起來到東宮，林夫人和他多年的夫妻：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沈小小問完話後，看到林大丞相猛的站了起來，看架勢想要打她或是殺了她，忍不住大笑道：“我隻要喊一聲，隻一聲……”
林大丞相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瞪著沈小小的眼睛殺機四溢，卻沒有再移動腳步靠近沈小小。
“你說了，你有幾十種的法子可除掉我；我隻是一個孤女，不是林大丞相你，所以在這上麵不如林大人的很——我隻有一個法子，不過很管用。”沈小小一點也不怕林大丞相。
“我的法子很簡單，隻要喊上一嗓子，林大丞相和你的夫人就要好好的想一想，如何向太子、皇上解釋解釋了。”
林大丞相咬了咬牙：“你以為如此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我們既然敢來東宮，自然是有所準備。”
沈小小翻個白眼，看也不看林大丞相了，轉頭看向林夫人：“夫人，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呢？”
林夫人的臉色蒼白一片，眼神也匆忙的移開，但是嘴唇抖了幾次，她都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沈小小看著她的神色，臉上譏諷的笑意漸漸隱沒，冰冷一點一點爬進了她的眼睛：“你是知道的。”
她萬分確定，因為林夫人的樣子，已經把答案*裸的擺到了沈小小的麵前。
“林大人沒有和你商量，因為他知道你不會反對；而你也早知道會是那樣的結果，卻依然還要勸我和林素君換過來。”沈小小抬頭看向高高的大殿屋頂：
“我的迴答就是，我不會答應。原因，也不必我來說了吧？我不會拿我一個人的性命，去換你們一家人的榮華富貴。”
“哪怕，我在你們眼中隻是一個卑微的人；哪怕，我的性命在你們眼中連隻螻蟻也不如。可是，我的命在我的眼中，重過天下任何的人與事！”
林夫人的選擇是如此的冷酷，讓沈小小原本心中生了來的幾縷溫柔，就這樣被狠狠的斬斷了：林夫人隻是林素君的母親。
她沈小小，隻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小乞丐。從前是，現在是，哪怕就是將來——在林夫人的心目中也不會改變。
她不知道林夫人為什麽會如此的狠心，可是原因重要嗎？在此時此刻，在她的性命麵前，什麽原因也不重要了：她，並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
林大丞相的眼睛冰冷的，好似他眼中的沈小小不是一個活人：“你倒是有幾分聰明，但你真認為你不答應，我們就無法可施了嗎？！”
沈小小托著下巴：“你，有什麽法子？”如今，她才是太子妃，在世人的眼中她才是林素君。
隻要她在東宮一天，林素君就隻能藏起來，永遠也不能對人說她才是林素君。
林夫人咬了咬牙：“沈姑娘，我們老爺不會殺了你的，就算以前有這個想法，我也會勸他。”
“何必非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啊？我們老爺在朝中有不少的對頭，皇家也有無數的密探，真到那一天你也要和我們林家一起死。”
“大家各退一步，我們發誓不會動你一根頭發，還送你千兩黃金，任由你自己遠走高飛，我們絕不會派人跟蹤，如何？”
她的目光裏全是祈求：不是她心狠，實在是事情沒有其它法子了；而且她並不想要沈小小的性命，她也想兩個女兒都能安好啊。
她的選擇有多麽痛、有多麽的苦，也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違背良心的事情，她做過一件後就沒有好好睡過一覺，現在如果有其它的法子，她哪裏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來？
她真的是別無選擇，也真的是被迫無奈。
沈小小沒有看她：“我，不答應。夜深了，你們慢走。”她看著林大丞相：“林大丞相你現在走，還是要我幫你請了太子來，把事情攤到桌麵上來談？”
“我，隻有一條命，無論如何也是死，但是能拖上你們林家人，我想我真的已經賺到了。所以，林大人你敢不敢同我賭？！”
林大丞相看著沈小小，閱人無數的他當然知道沈小小不是在開玩笑，她是在說真的！
他，真的不能讓太子知道，不能讓天下任何一個人知道此事！不然的話，不用等到明天，今天他的人頭就會落地。
林夫人看林大丞相和沈小小就要翻臉相向，她急的站起來：“沈姑娘！你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你的兩個哥哥著想吧？！”
沈小小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盯著林夫人，就差一點點她就揮拳打過了——她能忍下，是因為這裏是東宮，而她的兩個哥哥今天都在宮中。
她，不能拿她哥哥的性命去賭。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她瞪著林夫人咬牙切齒：“你，還有沒有半點為人的良知？！”要知道，她倒底是林夫人的親生女兒，而她的養父母也是因為林夫人所為，才會葬身火海！
現如今，除了在林家的林仁君外，沈家也隻有兩個兒子在；林夫人卻不思如何報恩，卻想要拿恩人的兒子來威脅她。
她的眼珠子都紅了，盯著林夫人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當年的那一場大火，是不是林夫人安排的？因為，林夫人為了她自己，沒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林夫人避開了沈小小的目光：“你的兩個哥哥，是你說服太子為他們安排了榮華富貴吧？太子知曉真相以後，會有多生氣？為了你的哥哥，你們兄妹都應該遠走高飛，從此隱姓埋名。”
她真的不想如此和女兒生死相逼，可是她再不提醒沈小小還有兩個哥哥的話，那接下來沈小小就會被林大丞相逼到無路可走：沈小小一定會說出她的秘密。
她絕不能讓秘密大白於天下，多年前她付了那麽多才有今天，所以隻要能保住秘密，她真的不介意讓沈小小多誤會她一點兒。
她，又不是真的會去取那兩個男孩的性命，隻不過是提醒沈小小，不要孤注一擲罷了。
“是人在世上就會有牽掛，誰也不是一個人孤單單的。”林大丞相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來：“你，現在的答案，可有變化？”
他倒真的不知道沈小小還有兩個哥哥，並且聽起來，好像還在太子手下做事：他因此很不滿的看了一眼林夫人。
如果早知道這個情形，他命人引了那兩個人離開東宮再捉住，現在哪裏還用得著和姓沈的多說廢話？
還有，李代桃僵的事情是絕不能走漏一絲風聲的，姓沈的女子還有兩個哥哥——豈能放過？當然要一並殺了斬草除根。
真是婦人之仁！他感覺林夫人越來越不像個當家主母，遇事連個輕重也拎不清。
沈小小想大罵，想大打出手，但是她隻能握拳頭看向林大丞相：現在已經不是林夫人如何了，最大的危險是林大丞相會如何。
她不懼生死，可是卻不能拖累兩個哥哥。她霎間血氣就衝到了頭頂，盯著林大丞相再想一個可怕的念頭：殺了他們夫妻，自己再抹了脖子，兩個哥哥是不是就安全了？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一個可行的法子，能在林大丞相手中保住她的哥哥。
不過轉念間她腦中閃過一句話——“你才是我最好的太子妃”；對了，還有太子，她並非是沒有後路。
她現在比林家更多一張籌碼，那就是太子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卻替她隱了下來，還迎她入主東宮。
林家的人不敢讓太子知道，以為太子蒙在鼓中；可惜的是，他們要失望了。
沈小小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坐了迴去：“我，不答應。我現在就是太子妃——對於一個連飯也吃不飽的人來說，有今天的一切後，還有什麽能讓其放棄？”
“換成你們，你們能放棄嗎？”她很了解林家的人，所以一句話就說到了林大丞相的心坎裏。
她看一眼林夫人：“不過，我有一個法子，林大丞相你可以考慮考慮。你無非就是想要世上隻有一個林素君，那為什麽非要是我死呢？”
“什麽叫做真，又什麽叫做假？假做真時真亦假啊，林大人。”她看到林夫人臉色大變，哼了一聲：“要如何選，就看林大人你的了。”
林夫人的臉色大變：“老爺！”她最清楚林丞相的為人，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為的地步，他真的能舍掉林素君的性命。
雖然兩個都是她的女兒，但在世上的眼中、在林氏一族人的眼中、在林丞相的眼中，隻有林素君才是她的女兒。
太子妃不是林素君了，那她這個做母親的在林府，自然也就不會被林丞相看的多重：反而因為林素君才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她還會被林丞相所記恨。
林丞相惱怒的瞪一眼林夫人：“你在想些什麽？！我豈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為一個不知來曆的女子，殺了我的親生女兒？！”
殺了他的親生女兒不是做不出來，而是宮中太子妃占著他女兒的名，但卻不是他的人：對他不但不會有幫助，而且還會有很大的威脅。
沈小小冷笑幾聲：“你們要如何做同我沒有關係，迴去後再好好商量吧。還有，迴門的事情要安排妥當些，失了禮可不是我高興不高興的問題——打皇家的臉，嘿，林大人有這份膽量嗎？”
林丞相盯著沈小小：“來人！”既然軟的不成，那就來硬的吧。
他在大梁經營多年，宮中當然有他的心腹之人；今天晚上為了除去大患，他也不可能顧什麽周全。
皇上就算知道點什麽，隻要太子妃是他的女兒，那都是他能應付之事；絕對不能讓皇帝知道，太子妃曾經不是他的女兒，他們林家又知曉此事。
“林大人，”香蘭自殿外走了進來，輕輕施了一禮：“到了要關宮門的時辰，大人和夫人應該離開了。”
“太子妃過兩日就能迴去，大人和夫人有什麽話，到時候再說也不遲。”她說完淡定的看著林大丞相，完全沒有平時的謙卑。
林大丞相沒有想到自己喊了一聲，來的人會是香蘭；直到此時他才想起香蘭的身份來，瞪著一雙眼睛卻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香蘭壞了他的大事，而且他要動用了宮中的人做事，太子明天一早就會知道：他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能向皇帝和太子解釋。
但是他卻沒有解決掉心腹大患！真就是折了夫人又賠兵，今天晚上他來的實在是有些急了。
不過，他無法向香蘭說出真相來，隻能緩緩的起身：“好。我再和太子妃說……”
香蘭看著林大丞相：“殿外一共有八個人。此事，我就是看在太子妃的麵子上，才沒有稟明任何人。”
“如果大人還要和太子妃說幾句話，那我也沒有借口再瞞下去，隻有按著規矩把此事報給太子及皇上。大人，您認為香蘭如何做才好？”
林大丞相氣的唿了幾口大氣，想不到他今天晚上還會被一個宮人威脅！他迴頭看一眼沈小小，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有些手段，不然怎麽可能如此短的時間就收服了香蘭這種人。
林夫人的臉色有些發紅了，上前幾步去拉沈小小的衣袖：“你不能誤人誤己……”她顧慮要更多，所以更希望沈小小能心甘情願的和林素君換迴來。
香蘭一個閃身就護在沈小小身前：“夫人，君臣有別。”太子妃就算出自林家，林家的人見到太子妃也要行禮的，豈能再動手動腳？
“大人，看您和夫人還有話要同太子妃說，那香蘭就去去再迴。”她轉身扶沈小小坐下，卻奇怪的看了一眼沈小小——那手冰涼冰涼的。
她此時才發現，沈小小的眼睛裏也沒有半點溫度，瞪著林大丞相夫妻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
這林大丞相夫妻說了些什麽？！
林大丞相倒底是見過大風浪的人，當即開口：“宮門要落鎖了，我們不便久留。有什麽話，來日方長嘛，他日再說也是一樣。”
他說完看了一眼沈小小，抱拳拱手：“太子妃，好自為之。”他說完轉身就走，不介意讓香蘭看到他和太子妃的不和。
也是個無奈之舉，以防沈小小做出些什麽來讓他難堪，再引起皇上和群臣的不好猜測來。
他拉起林夫人就走，沒有再多看沈小小一眼；他相信，沈小小不敢隨便對人胡亂說話的：林家人擔心的，她沈小小一樣害怕。
今天晚上事不可為，那就迴去好好的盤算一下，總有機會的；如果他一個丞相還玩不轉一個小女孩兒，那他直接吊死得了，也免得被後人恥笑。
迴門，便是個不錯的機會嘛。林大丞相的眼睛閃了閃，然後看一眼殿外躺了一地的人，他腳下沒有停留直接離開了：那些被香蘭放倒的人，已經不能用了，所以他也就懶的再為其做什麽。
林夫人帶著一肚子的擔憂離開了，她從此之後是注定不會睡得著了。
沈小小軟軟的癱坐在椅子上，目光沒有焦距的盯著殿頂，腦子裏亂轟轟的什麽都有，可是她自己卻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林夫人，真的不隻是讓她失望；她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她以為自己沒有把林夫人放在心中，原來血脈並不是你以為的——它在無聲無息的把感情注進了你血液中。
香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看沈小小的樣子便知道事情小不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妃，居然像失了魂一樣。
可是太子又不在，她能做也隻是把沈小小抱進了寢宮。安放好沈小小，又給其蓋好被子，香蘭就不知道接下來做什麽了。
打架、哪怕是殺人，那都是她的強項，但是安慰人，她真的不擅長。她想了想，坐在床頭上握住了沈小小的手，就那麽默不作聲的守著沈小小。
這是她唯一想到的：至少讓太子妃知道，無論何時都有她在。
暗衛就是這樣，不問是非曲直，他們在認主的那一刻起，就和他們的主子同命運了：主子生他們生，主子死他們死。
香蘭能做的，就是保護好沈小小。
瑚兒進來替下了香蘭，在她的提示下，沈小小才開口讓香蘭出去料理殿外的人。
“三姑娘迴來了？”瑚兒果然是聰明的，一句話就問到了重點：“老爺和夫人都知道了，想要害了姑娘讓三姑娘再進宮吧？”
沈小小沒有作聲，她現在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做。
瑚兒拉了她起來，強喂了她一杯水：“姑娘，如果說你答應三姑娘時沒有想到今天，在林家生活了那些日子，你還沒有想到今天的話——你不如直接賞我三尺白綾吧。”
“反正大家都要死，我不想看到三姑娘得意的笑，也不想被三姑娘責罰我背主，倒不如死在你前麵落個幹淨。”
沈小小的眼珠終於有了焦距，看著瑚兒的臉：“你，不同情我？林夫人明知道林大丞相要殺了我，還要求我答應他們。可她的女兒，不隻是林素君。”
瑚兒冷笑：“但林家的嫡女隻有一個林素君！姑娘，你真的需要同情？你再如此，不如把你的命送給我，讓我再迴三姑娘身邊算了！”
沈小小歎口氣：“你不用激我，我又不是真的怎麽樣了，不過是心裏有些不舒服罷了。倒底……”她沒有再說下去，林夫人真的不配她稱之母親。
“我會好好的，也不會讓他們得逞。他們有我們的把柄，但是我們也有他們的短處。”她看著瑚兒一笑：“我倒沒有想到你這個丫頭會真的……”
瑚兒不是她的朋友，卻不想在這個時候瑚兒能如此。有時候，這敵我還真的很難說。
瑚兒歎口氣：“有多少人天生就喜歡做壞事，就喜歡害人呢？不管是不是借口，但有些時候人的確是身不由己的。”
“真話就是，三姑娘那裏已經容不下我。在她到了京城後，發現我沒有把你做的事情告訴她，沒有把太子大婚提前的事情告訴她，她便已經容不得我了。”
她一攤手：“我不跟著你，難道還要迴去送死嗎？再說了，現在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說到這裏她看著沈小小的眼睛：“過去的事情對與錯都已經過去了，我也改變不了什麽；我現在隻想，以後能跟著你清清白白的做人。”
“也不說修個什麽前途了，但總要修個來世吧？我希望來世的時候，我能一開始就清白做人。”
沈小小看著她眼底的真誠，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我們打死打生的時候，誰能想到在這個時候，我們兩個人要相依為命呢？”
瑚兒笑著白她一眼：“不是相依為命，是我、珠兒還有香蘭，我們三個人的命都在你的手上。你，可要好好的打起精神來才可以。”
主仆二人交心的時候，林大丞相夫妻也迴到了林府。
林大丞相到了書房門前，看了一眼緊閉的門問大管家：“可有人進出？”
大管家搖頭：“沒有。”
林大丞相點點頭：“辛苦你了。安排人守在十步之外，不經傳喚不要靠近書房。”他說完看著大管家退到遠處，他才拾階而上推開房門。
書房裏有兩個人。
一個是林香君，一個就是溫大公子。
林大丞相看了一眼林夫人，把門關好並沒有坐到書案後麵，垂頭想了一會兒，他拉過林夫人來貼耳道：“你親自去把素君接迴來。”
“不要驚動任何人，也不要讓人看到她的臉。嗯，你讓人弄些藥酒，最好是讓她睡著把人帶迴來，悄悄安置到佛堂裏。”
“從今天晚上開始，佛堂那裏除了你我之外，隻許進人而不許出人——如果有什麽人誤入，要麽關到佛堂裏，要麽……”他森森的看了一眼林夫人。
林夫人沒有作聲，隻是一直點頭：她知道這是必須的。
東宮裏的沈小小不肯和林素君換過來，那麽在找到法子前，林素君是絕對不能讓人見到的：對世上的所有人來說，東宮裏現在那一位就是林素君，必須是林素君，隻能是林素君。
林夫人還是想著換人，才會讓她把林素君接迴來：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無論對她還是對林素君都是最好的，就是對沈小小也是最好的。她看一眼溫大和林香君，神色間有些懷疑：“他們，在這裏做什麽？”
孤男寡女大半夜的共處一室，就算外人有人守著，這事兒傳了出去，林香君的名聲先放一旁：讓謹王爺知道了，鐵定會和林家翻臉的。
“老爺，我還是先送香君迴去吧。”她認為是自家老爺亂了方寸才會如此，所以輕輕的提醒了他一句。
林大丞相盯一眼林香君森然的道：“不用避嫌了，我的好女兒可是給我們找了一個好女婿呢！”
林夫人聞言明白了，看一眼溫大公子就收迴了目光：隻要和她們母女的利益無關，她才不會關心呢。
“這個時候，還是算了吧。”她認為現在除了林素君的事情外，什麽都不能算是大事兒。
林大丞相看一眼林夫人：“你不奇怪我怎麽得知的嗎？就是他們告訴我的。”指著林香君道：“她說有要事，然後又讓我請了此人來。”
他一指溫大公子：“結果，他們對我說宮裏的太子妃是假的，不是我們的女兒。至於為什麽，嘿嘿，原因絕對是你想不到的——素君被人奪了身子，胳膊上絕不可能再有守宮砂。”
林夫人馬上惱了：“呸——！這樣的話老爺也聽得？！”
林大丞相眯著眼睛：“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兒，而且還說出了素君的奸\夫，就是他的三弟。”
他當時也不相信，但是林香君和溫大公子所言還是讓他心驚：萬一林素君真的失了身子，那明天他們林家就要大禍臨頭了。
所以就細問了起來，發現他們的話不盡不實，可是林素君*之事卻很像是真的。
想到林素君迴來後受了傷，說是什麽也不記得了：他馬上就叫了林康來，一頓板子打下去，林康就把什麽都說了出來。
他再去問林夫人，不想隻是幾句話，林夫人就淡定的承認了嫁入東宮的不是他的女兒，而是另有其人發！
至於林素君已經迴到了京城，林夫人連她的落腳地都找到了，隻是今天沒有找到機會去看一眼。
林大丞相被驚的魂飛天外：東宮裏的太子妃是假的已經讓他心驚了，而他真正的女兒還在京城中——萬一走漏了什麽風聲，或是被認識林素君的人看到，那就是林家的滅頂之災啊。
他馬上和林夫人去見了林素君，聽林素君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好，他一腳就把人踢倒在地上！
林素君卻不急也不惱，隻是陳說得失利害：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由她把沈小小換出東宮。
林大丞相就算氣的要死了，也知道這是沒有法子的法子，的確是眼前最好的法子。
根據林素君的說法，沈小小就是個乞丐，膽子也算不太大：嚇一嚇，讓她知道不離開就要死在宮裏，她也就乖乖的配合了。
林大丞相也不認為一個乞丐能有什麽本事，也認為隻要他開口點破其身份，沈小小就會乖乖的聽話。
可是事情卻和他們父女想的不一樣，現在林大丞相就不得不再重新思索：要如何安排，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林夫人聽完後，看一眼林香君和溫大公子：“你們，怎麽那麽確定素君……，信口胡說，你們真以為我會容得下你們？！”
她隻是想保住女兒的清白，不想讓人汙了她女兒的名聲：不然的話，就算林素君能入東宮，隻怕也會是一樁禍事。
林大丞相的聲音很冷：“不用問了，他們所說的不會是真事兒。我們林家的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豈會做出醜事來？！”
林家的門風必須緊，林家的名聲必須好。所以，但凡是林家女兒行止不端的話，那都是假的：真的，也隻能是假的。
不止是林素君是如此，林香君也是如此。他林家有清白死去的女兒，絕對不會有大著肚子的姑娘。
“讓大管家處置吧，他知道如何善後。”林大丞相看一眼溫大公子：“夫人不用擔心，他來我們府上是悄悄前來，沒有人知道他今天會來我們府上。”
“我們府上送信去的人，接觸到的他那個小廝，我已經讓他早早把人叫了來；如今已經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夫人可放心了？”
他需要汪家的支持。此時，不管是朝堂之上，還是眼前的事情，他都需要汪家這個盟友。
林夫人聞言點了點頭，轉頭就要離開：先把林素君帶迴來吧，讓其在外麵早晚會給林家帶來大禍。
“我們沒有說一個字的假話！”溫大公子終於反應過來，知道現在林家要殺人滅口了：“就算你們殺了我也無用，當時知道我們老三事情的，還有青樓裏的龜公。”
林夫人聞言猛的轉身：“龜公？！”
林香君氣的真想殺了他：“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她原本隻是想報仇血恨——她並不知道府中的林素君是沈小小。
不過是送信給溫三後，溫三不幫忙還威脅她，她才會再去請了溫大來；溫大當時靈機一動就有了好主意：林素君是不會有守宮砂的，所以不管那個守宮砂是怎麽一迴事兒，都可以當作林素君並非本人了。
隻要林素君不是林素君了，太子妃還能是她嗎？到時候林素君的下場比她要慘多了——林香君一聽就認定是絕妙的主意。
事實上，在她請父親過來說話時，在溫大力證林素君已經*不可能有守宮砂時：她林香君和溫大，不過是在誣林素君並非是本人。
他們是歪打正著，一下子就讓他們說中了事實。
在林家，溫大還有什麽實情是說不出來的？等到溫大說，是林香君設計，把林素君上香的路上弄暈到青樓，又騙了溫三說房裏的人是青樓的姑娘……。
林夫人氣的雙眼倒立，一掌就甩在了林香君的臉上：“你，你不得好死！”她沒有想到林素君*居然是被人設計的。
而她這個母親壓根兒不知道，且沒有發覺到不對勁兒。
“我不得好死？你是她的母親，可是她對你說過一個字嗎？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她根本就不把你當成母親，因為她知道你在意的永遠不是她。”林香君見事情完全敗露，還有什麽可客氣的？
林大丞相卻拉了一把林夫人：“正事要緊。”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要把林素君看好了，說什麽也不能讓人看到她。
他說完叫了人進來，扶著林夫人離開了。
林夫人離開後，林大丞相就沒有再看溫大一眼，叫了大管家把人捉住就先堵住了嘴巴：怕他再亂說話。
溫大好處置，可是林香君怎麽辦？
林大丞相看著坐在地上的長女，很長時間都沒有說一句話：事情的複雜讓他頭疼的緊。
殺人不難，可是殺了人要交待的太多，萬一引起人的懷疑來，說不定就會讓林素君的事情暴露。
林香君並沒有給溫大說情，哪怕其是自己肚中孩子的父親：她的心並不在溫大的身上，那不過是一次意外罷了。
而且溫大的死全因為他的蠢，如果他按自己交待的行事，絕不可能會被父親殺掉的；所以，他是自尋死路與她無關的。
等了半晌也不見父親開口，她的心中也就越來越安寧，知道父親投鼠忌器不敢對她如何。
她輕輕的爬起來，整理了一番衣裙：“父親既然無事吩咐，那女兒就先迴去了。”
林大丞相看著她，目光冰冷如箭：“我，有讓你迴去嗎？你，害自己的妹妹，放手燒了自己家，今天晚上還是因為你而鬧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寧。”
“你還想迴去，迴哪裏去？！”他盯著林香君，到今天晚上，他才發現自己對女兒一點也不了解。
林香君為什麽要害人，林香君此時為什麽會如此鎮定，林香君現在又在想些什麽：他是一點也不知道。
“不讓女兒迴去，那父親想如何？殺了我，父親就不怕謹王生疑讓人暗查嗎？到時候女兒的死倒不算什麽，隻是父親要擔個殺女的罪名，也不在意嗎？”林香君的嘴角彎彎的：
“父親殺個把女兒，肯定能擺平的；不過林素君和太子妃的事情，如果被謹王查到什麽蛛絲馬跡，父親還能把謹王也殺掉嗎？”
林大丞相額頭的青筋跳了跳，伸腿就踹了林香君一腳：“我，養的好女兒！”
林香君被踹的不輕，但是她反而更放心了：“父親氣極了為什麽不打女兒的臉？可是怕打了帶出傷來，對謹王不好解釋吧？”
“您可不養的好女兒，我便不說了，因為同三妹妹相比可真差太遠了——三妹妹才是您的好女兒呢，替嫁的主意可不是誰都能想得出來，還能做的如此天衣無縫。”
林大人氣的直喘粗氣，狠狠的盯著林香君，可是卻真的不能把她如何了；至少，眼下是不行，但也不能把人交給謹王了。
因為她知道的太多了，所以隻能留在林家，絕不會讓其再踏出林府一步。
隻要找到法子讓謹王開口不要她，那她的生死全在他這個父親的一念之間：到那個時候，要如何收拾她都可以了。
“老爺，老爺。太子殿下賞了大姑娘東西。”大管家的聲音還是那樣平和，仿佛溫大的性命不是結束在他的手上。
林大人本來要發作的，因為他都說過不許人接近書房了；但是聽到管家的話，他陰森的看一眼林香君：“你如果敢胡說八道一句，我馬上就讓你死。”
他說完卻推門出去了，看到宮中來的人是小銀子時微一愣：“殿下，有什麽事情？”這麽晚了，宮中都落了鎖啊，此時太監能離開宮院？
小銀子一笑：“這個時辰宮裏已經出不來人了，所以林大人你沒有見過我——您就是說見過我，也沒有人相信不是？”
他說著話拾階而上：“大姑娘呢，殿下有幾句話問她。”
林大丞相不想讓小銀子見林香君：“這麽晚了，實在是不方便。不如，殿下有什麽話由我來轉問一下小女？”
小銀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大人，大姑娘和您在書房說了這麽久的話了，答殿下幾句話有什麽不方便的？”
他說著話就推開了林大人——林大人倒是不想讓開，可是他的力氣卻不敵小銀子，隻能快步跟上。
林香君想不到今天太子還會使人來看她，想到今天是太子的大婚，她的心熱起來：可是太子忘不了她？！
“殿下，可好？”她看到小銀子雙眼一紅，身子屈了屈——人在燈光下，正是添了幾分柔弱。
隻可惜太子不在，小銀子不懂這些，隻管板著臉道：“太子問話，姑娘認真迴答吧。”
“殿下問——孤同你說過的話，你可都還記得？！”小銀子咳了一聲：“迴答吧，我還要急著迴去複命呢。”
林香君差點放聲哭出來，太子果然忘不掉她啊：“我、我當然都記得，一個字也沒有忘，日日夜夜都在耳邊迴響。”
“殿下的話，讓我忘也忘不了，已經刻在了我的心中，窮此一生也不會忘掉了。”她說完哭的掩麵轉身，那側著的影子無比淒涼。
小銀子依然沒有什麽反應，隻是自袖子拿出一個小瓶子來：“殿下賞你的東西，姑娘請飲下吧。”
林香君哭了半晌才轉過身來，先向皇宮方向謝了恩，然後才把小瓶子取到手中：“公公，我想把東西好好的收起來——以後怕是再難見到殿下，這是殿下最後賞我的東西……”
其情深真是太感人了，隻要是人聽到都不會忍心拒絕的。
可是小銀子非常人，居然還是死板板的道：“殿下的原話，讓我伺候姑娘服下去。”他微一頓：“那瓶子，卻是要賞給林大人的。”
林香君愣了愣，實在是不明白太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太子在大婚之夜送東西給她，倒底是一件好事兒，她可不想違了太子的意思再讓太子生出厭惡來。
“不麻煩公公了，我自己來就可以。”林香君哪裏會讓小銀子伺候她？現在太子身邊的人，可是她巴結奉承的人呢。
她說完並沒有著急喝瓶子裏的東西，反而自袖中拿出荷包來打開取出幾張銀票：“公公，這麽晚了還要勞累公公，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小銀子聞言先看了看林大丞相，見他板著臉也不作聲，便伸手接過了銀票；“那我就謝謝大姑娘了。”
林香君這才高興的打開瓶塞，在喝之前還不忘看一眼林大丞相——父親，你現在還能拿我如何？！
我林香君如果出了什麽意外，不止是謹王就連太子也不會輕易放開。她現在真是得意洋洋，一仰脖就把脖子裏的東西一飲而盡。
東西香甜的很，那香氣很像是水仙，但又有點像是熟透的甜瓜。總之，是好東西。
小銀子上前接過了小瓶子來，看向林大人：“這是太子賞給林大人的。殿下說——”
他見林大人撩衣跪倒在地上，才接著說下去：“謹王如果前來探視大姑娘，或是問大姑娘的情況，林大人就把孤賞給你的瓶子給謹王看。”
小銀子說完才讓到一旁等林大丞相起身：“殿下沒有其它事情了，我也要趕快迴去。記住，今天晚上誰也沒有見過我。”
他說完就走，看也不看林香君：“不用送我了，大半夜的也不用開大門。”
林香君連忙趕上去，想要讓小銀子給太子帶幾句話，可是她張開口後才發現，居然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來！
她大驚失色，也不敢相信，用力的想要說點什麽，但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她也隻是弄的滿臉通紅，依然發不出半點聲音。
林香君的雙手撫向自己的脖子，又捶自己的胸口，折騰的出了微汗卻依然如故：她，不能再說話了。
林大丞相本來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可是看了這半晌也明白了過來，再看一眼手中的瓶子：“原來，如此。”
他看著林香君：“你以為是太子忘不掉你？嘿，他不過是怕你會胡說八道罷了——你和他在一起時，他可能對你說過什麽話。”
“他不想讓人知道，所以才會大晚上還要打發人來。謹王爺？”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你這一輩子，隻能留在林家了，謹王爺不會再過問你的一星半點事兒。”
太子倒底說了什麽，會讓他如此的大費周章？林大丞相真的很好奇，但是他卻沒有問一句：能讓太子把林香君毒啞的事情，他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何況，太子給他瓶子不也是警告嘛，他還記得太子對他說過：我要的，是隻聽我話的人。而他林大丞相，現在可是太子的人，當然要守好本份。
林香君一臉的灰敗，猛然之間自雲端跌到地上，打擊來的太過兇猛，讓她再也堅持不住暈死過去。
她哪裏想到，太子居然能對她下得了這樣的毒手，而斷了她唯一的後路：她和謹王的那一次，真的不是她的本意啊，她本來是想和太子成其好事的。
為什麽會變成謹王，隻能怪她用來引人的小丫頭，隻認衣服而不認人。她也是事後才明白錯在何處，後悔也無用便趕快想法子唄。
不知道為什麽，她想的辦法越多，她的下場就越慘，今天晚上她更是變成了一個啞巴。
林香君再醒過來時，已經迴到了她房裏，可是身邊卻沒有一個丫頭在；她狠狠的撞門，門外也沒有半點聲息：她不能說話了還能寫字，但是寫字也要有人看到啊——林大人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的。
“我是誰呢，左右不過是一個孤女，可是你們林家卻是世家大族，還是大梁的當朝丞相。有必要對我客客氣氣的嗎？”
“真的沒有必要，完全沒有必要。”她輕輕的歎口氣：“林夫人，還有一句話我想問問您——您能用林素君、您還有林家所有人、汪家所有人的性命發誓，您絕不會騙我嗎？”
林夫人的臉色微微一變，看向沈小小的目光裏充滿了哀求：她當年做過的事情，不能讓林大丞相知道。
沈小小看懂了她目光中的意思，合了合眼睛再睜開看向了林大丞相：“夫人，從前的事情是從前的，我問的隻限於今天發生的事情。”
她的心還是有些受傷。林大丞相不知道她是誰，可是林夫人卻心知肚明，到了今天，她為了自己要把秘密一直藏起來。
林夫人微微的鬆口氣，看一眼沈小小有點拿不定主意；她比林大丞相更擔心，因為她清楚是不能把沈小小逼的太過。
“我們老爺不是那個意思，隻不過、隻不過是他太過心急了，這麽大的事情關係著太多人的性命。”她試圖安撫沈小小。
沈小小微微一笑：“我不會誤會的。林夫人，您可以發誓迴答我一個問題嗎？”她在意的，和林大丞相、林夫人所在意的完全不同，而這一點林家人是不會明白的。
林大丞相皺了一下眉頭：“你不要再耍什麽花招，也不要想利用我夫人的同情心。此事，自然是由我來做主。”
“今天晚上，你們必須要換過來。”隻要在洞房之前把人換過來，那一切都彌補了過去，再也不會有人查到什麽林家的把柄。
沈小小不理會林大丞相的話，隻是拿眼盯著林夫人。
林夫人看一眼越來越不耐煩的林大丞相，終於點了點頭：“我發誓。”她是真不敢惹怒沈小小，怕她會揭開多年的秘密。
因為她和沈小小之間沒有什麽感情，想要讓沈小小為她著想，為林素君著想之類的，她是想也不敢想。
“沈姑娘，這事兒真不是我們想害你，隻不過假的就是假的，被人識破隻是早晚的事兒，到時候姑娘你也會人頭落地。”
她又曉之以利害，才能讓沈小小明白，她真的不隻是為了林素君，她這個做母親的她真的為她在著想。
沈小小譏諷一笑：“那林夫人可曾知道或是可曾猜到，我隻要和林素君換過來，我也就活到頭了？”
她不是傻子。比手段用陰謀她遠不如林大丞相，可是她卻能看得破林大丞相這個人：她和林素君所做的事情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隱瞞秘密最穩妥的做法，不是送她遠走高飛而是殺了她，因為隻有死人的嘴巴才不會胡亂說話。
在林大丞相說什麽給她銀子送她走時，眼神裏閃過的那絲冰冷，沈小小可是看的極為清楚。
林大丞相在得知林素君並不在東宮之內，她這個太子妃並不是他的女兒時，他就已經動了殺機。
林夫人同他一起來到東宮，林夫人和他多年的夫妻：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沈小小問完話後，看到林大丞相猛的站了起來，看架勢想要打她或是殺了她，忍不住大笑道：“我隻要喊一聲，隻一聲……”
林大丞相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瞪著沈小小的眼睛殺機四溢，卻沒有再移動腳步靠近沈小小。
“你說了，你有幾十種的法子可除掉我；我隻是一個孤女，不是林大丞相你，所以在這上麵不如林大人的很——我隻有一個法子，不過很管用。”沈小小一點也不怕林大丞相。
“我的法子很簡單，隻要喊上一嗓子，林大丞相和你的夫人就要好好的想一想，如何向太子、皇上解釋解釋了。”
林大丞相咬了咬牙：“你以為如此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我們既然敢來東宮，自然是有所準備。”
沈小小翻個白眼，看也不看林大丞相了，轉頭看向林夫人：“夫人，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呢？”
林夫人的臉色蒼白一片，眼神也匆忙的移開，但是嘴唇抖了幾次，她都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沈小小看著她的神色，臉上譏諷的笑意漸漸隱沒，冰冷一點一點爬進了她的眼睛：“你是知道的。”
她萬分確定，因為林夫人的樣子，已經把答案*裸的擺到了沈小小的麵前。
“林大人沒有和你商量，因為他知道你不會反對；而你也早知道會是那樣的結果，卻依然還要勸我和林素君換過來。”沈小小抬頭看向高高的大殿屋頂：
“我的迴答就是，我不會答應。原因，也不必我來說了吧？我不會拿我一個人的性命，去換你們一家人的榮華富貴。”
“哪怕，我在你們眼中隻是一個卑微的人；哪怕，我的性命在你們眼中連隻螻蟻也不如。可是，我的命在我的眼中，重過天下任何的人與事！”
林夫人的選擇是如此的冷酷，讓沈小小原本心中生了來的幾縷溫柔，就這樣被狠狠的斬斷了：林夫人隻是林素君的母親。
她沈小小，隻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小乞丐。從前是，現在是，哪怕就是將來——在林夫人的心目中也不會改變。
她不知道林夫人為什麽會如此的狠心，可是原因重要嗎？在此時此刻，在她的性命麵前，什麽原因也不重要了：她，並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
林大丞相的眼睛冰冷的，好似他眼中的沈小小不是一個活人：“你倒是有幾分聰明，但你真認為你不答應，我們就無法可施了嗎？！”
沈小小托著下巴：“你，有什麽法子？”如今，她才是太子妃，在世人的眼中她才是林素君。
隻要她在東宮一天，林素君就隻能藏起來，永遠也不能對人說她才是林素君。
林夫人咬了咬牙：“沈姑娘，我們老爺不會殺了你的，就算以前有這個想法，我也會勸他。”
“何必非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啊？我們老爺在朝中有不少的對頭，皇家也有無數的密探，真到那一天你也要和我們林家一起死。”
“大家各退一步，我們發誓不會動你一根頭發，還送你千兩黃金，任由你自己遠走高飛，我們絕不會派人跟蹤，如何？”
她的目光裏全是祈求：不是她心狠，實在是事情沒有其它法子了；而且她並不想要沈小小的性命，她也想兩個女兒都能安好啊。
她的選擇有多麽痛、有多麽的苦，也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違背良心的事情，她做過一件後就沒有好好睡過一覺，現在如果有其它的法子，她哪裏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來？
她真的是別無選擇，也真的是被迫無奈。
沈小小沒有看她：“我，不答應。夜深了，你們慢走。”她看著林大丞相：“林大丞相你現在走，還是要我幫你請了太子來，把事情攤到桌麵上來談？”
“我，隻有一條命，無論如何也是死，但是能拖上你們林家人，我想我真的已經賺到了。所以，林大人你敢不敢同我賭？！”
林大丞相看著沈小小，閱人無數的他當然知道沈小小不是在開玩笑，她是在說真的！
他，真的不能讓太子知道，不能讓天下任何一個人知道此事！不然的話，不用等到明天，今天他的人頭就會落地。
林夫人看林大丞相和沈小小就要翻臉相向，她急的站起來：“沈姑娘！你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你的兩個哥哥著想吧？！”
沈小小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盯著林夫人，就差一點點她就揮拳打過了——她能忍下，是因為這裏是東宮，而她的兩個哥哥今天都在宮中。
她，不能拿她哥哥的性命去賭。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她瞪著林夫人咬牙切齒：“你，還有沒有半點為人的良知？！”要知道，她倒底是林夫人的親生女兒，而她的養父母也是因為林夫人所為，才會葬身火海！
現如今，除了在林家的林仁君外，沈家也隻有兩個兒子在；林夫人卻不思如何報恩，卻想要拿恩人的兒子來威脅她。
她的眼珠子都紅了，盯著林夫人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當年的那一場大火，是不是林夫人安排的？因為，林夫人為了她自己，沒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林夫人避開了沈小小的目光：“你的兩個哥哥，是你說服太子為他們安排了榮華富貴吧？太子知曉真相以後，會有多生氣？為了你的哥哥，你們兄妹都應該遠走高飛，從此隱姓埋名。”
她真的不想如此和女兒生死相逼，可是她再不提醒沈小小還有兩個哥哥的話，那接下來沈小小就會被林大丞相逼到無路可走：沈小小一定會說出她的秘密。
她絕不能讓秘密大白於天下，多年前她付了那麽多才有今天，所以隻要能保住秘密，她真的不介意讓沈小小多誤會她一點兒。
她，又不是真的會去取那兩個男孩的性命，隻不過是提醒沈小小，不要孤注一擲罷了。
“是人在世上就會有牽掛，誰也不是一個人孤單單的。”林大丞相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來：“你，現在的答案，可有變化？”
他倒真的不知道沈小小還有兩個哥哥，並且聽起來，好像還在太子手下做事：他因此很不滿的看了一眼林夫人。
如果早知道這個情形，他命人引了那兩個人離開東宮再捉住，現在哪裏還用得著和姓沈的多說廢話？
還有，李代桃僵的事情是絕不能走漏一絲風聲的，姓沈的女子還有兩個哥哥——豈能放過？當然要一並殺了斬草除根。
真是婦人之仁！他感覺林夫人越來越不像個當家主母，遇事連個輕重也拎不清。
沈小小想大罵，想大打出手，但是她隻能握拳頭看向林大丞相：現在已經不是林夫人如何了，最大的危險是林大丞相會如何。
她不懼生死，可是卻不能拖累兩個哥哥。她霎間血氣就衝到了頭頂，盯著林大丞相再想一個可怕的念頭：殺了他們夫妻，自己再抹了脖子，兩個哥哥是不是就安全了？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一個可行的法子，能在林大丞相手中保住她的哥哥。
不過轉念間她腦中閃過一句話——“你才是我最好的太子妃”；對了，還有太子，她並非是沒有後路。
她現在比林家更多一張籌碼，那就是太子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卻替她隱了下來，還迎她入主東宮。
林家的人不敢讓太子知道，以為太子蒙在鼓中；可惜的是，他們要失望了。
沈小小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坐了迴去：“我，不答應。我現在就是太子妃——對於一個連飯也吃不飽的人來說，有今天的一切後，還有什麽能讓其放棄？”
“換成你們，你們能放棄嗎？”她很了解林家的人，所以一句話就說到了林大丞相的心坎裏。
她看一眼林夫人：“不過，我有一個法子，林大丞相你可以考慮考慮。你無非就是想要世上隻有一個林素君，那為什麽非要是我死呢？”
“什麽叫做真，又什麽叫做假？假做真時真亦假啊，林大人。”她看到林夫人臉色大變，哼了一聲：“要如何選，就看林大人你的了。”
林夫人的臉色大變：“老爺！”她最清楚林丞相的為人，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為的地步，他真的能舍掉林素君的性命。
雖然兩個都是她的女兒，但在世上的眼中、在林氏一族人的眼中、在林丞相的眼中，隻有林素君才是她的女兒。
太子妃不是林素君了，那她這個做母親的在林府，自然也就不會被林丞相看的多重：反而因為林素君才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她還會被林丞相所記恨。
林丞相惱怒的瞪一眼林夫人：“你在想些什麽？！我豈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為一個不知來曆的女子，殺了我的親生女兒？！”
殺了他的親生女兒不是做不出來，而是宮中太子妃占著他女兒的名，但卻不是他的人：對他不但不會有幫助，而且還會有很大的威脅。
沈小小冷笑幾聲：“你們要如何做同我沒有關係，迴去後再好好商量吧。還有，迴門的事情要安排妥當些，失了禮可不是我高興不高興的問題——打皇家的臉，嘿，林大人有這份膽量嗎？”
林丞相盯著沈小小：“來人！”既然軟的不成，那就來硬的吧。
他在大梁經營多年，宮中當然有他的心腹之人；今天晚上為了除去大患，他也不可能顧什麽周全。
皇上就算知道點什麽，隻要太子妃是他的女兒，那都是他能應付之事；絕對不能讓皇帝知道，太子妃曾經不是他的女兒，他們林家又知曉此事。
“林大人，”香蘭自殿外走了進來，輕輕施了一禮：“到了要關宮門的時辰，大人和夫人應該離開了。”
“太子妃過兩日就能迴去，大人和夫人有什麽話，到時候再說也不遲。”她說完淡定的看著林大丞相，完全沒有平時的謙卑。
林大丞相沒有想到自己喊了一聲，來的人會是香蘭；直到此時他才想起香蘭的身份來，瞪著一雙眼睛卻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香蘭壞了他的大事，而且他要動用了宮中的人做事，太子明天一早就會知道：他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能向皇帝和太子解釋。
但是他卻沒有解決掉心腹大患！真就是折了夫人又賠兵，今天晚上他來的實在是有些急了。
不過，他無法向香蘭說出真相來，隻能緩緩的起身：“好。我再和太子妃說……”
香蘭看著林大丞相：“殿外一共有八個人。此事，我就是看在太子妃的麵子上，才沒有稟明任何人。”
“如果大人還要和太子妃說幾句話，那我也沒有借口再瞞下去，隻有按著規矩把此事報給太子及皇上。大人，您認為香蘭如何做才好？”
林大丞相氣的唿了幾口大氣，想不到他今天晚上還會被一個宮人威脅！他迴頭看一眼沈小小，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有些手段，不然怎麽可能如此短的時間就收服了香蘭這種人。
林夫人的臉色有些發紅了，上前幾步去拉沈小小的衣袖：“你不能誤人誤己……”她顧慮要更多，所以更希望沈小小能心甘情願的和林素君換迴來。
香蘭一個閃身就護在沈小小身前：“夫人，君臣有別。”太子妃就算出自林家，林家的人見到太子妃也要行禮的，豈能再動手動腳？
“大人，看您和夫人還有話要同太子妃說，那香蘭就去去再迴。”她轉身扶沈小小坐下，卻奇怪的看了一眼沈小小——那手冰涼冰涼的。
她此時才發現，沈小小的眼睛裏也沒有半點溫度，瞪著林大丞相夫妻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
這林大丞相夫妻說了些什麽？！
林大丞相倒底是見過大風浪的人，當即開口：“宮門要落鎖了，我們不便久留。有什麽話，來日方長嘛，他日再說也是一樣。”
他說完看了一眼沈小小，抱拳拱手：“太子妃，好自為之。”他說完轉身就走，不介意讓香蘭看到他和太子妃的不和。
也是個無奈之舉，以防沈小小做出些什麽來讓他難堪，再引起皇上和群臣的不好猜測來。
他拉起林夫人就走，沒有再多看沈小小一眼；他相信，沈小小不敢隨便對人胡亂說話的：林家人擔心的，她沈小小一樣害怕。
今天晚上事不可為，那就迴去好好的盤算一下，總有機會的；如果他一個丞相還玩不轉一個小女孩兒，那他直接吊死得了，也免得被後人恥笑。
迴門，便是個不錯的機會嘛。林大丞相的眼睛閃了閃，然後看一眼殿外躺了一地的人，他腳下沒有停留直接離開了：那些被香蘭放倒的人，已經不能用了，所以他也就懶的再為其做什麽。
林夫人帶著一肚子的擔憂離開了，她從此之後是注定不會睡得著了。
沈小小軟軟的癱坐在椅子上，目光沒有焦距的盯著殿頂，腦子裏亂轟轟的什麽都有，可是她自己卻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林夫人，真的不隻是讓她失望；她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她以為自己沒有把林夫人放在心中，原來血脈並不是你以為的——它在無聲無息的把感情注進了你血液中。
香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看沈小小的樣子便知道事情小不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妃，居然像失了魂一樣。
可是太子又不在，她能做也隻是把沈小小抱進了寢宮。安放好沈小小，又給其蓋好被子，香蘭就不知道接下來做什麽了。
打架、哪怕是殺人，那都是她的強項，但是安慰人，她真的不擅長。她想了想，坐在床頭上握住了沈小小的手，就那麽默不作聲的守著沈小小。
這是她唯一想到的：至少讓太子妃知道，無論何時都有她在。
暗衛就是這樣，不問是非曲直，他們在認主的那一刻起，就和他們的主子同命運了：主子生他們生，主子死他們死。
香蘭能做的，就是保護好沈小小。
瑚兒進來替下了香蘭，在她的提示下，沈小小才開口讓香蘭出去料理殿外的人。
“三姑娘迴來了？”瑚兒果然是聰明的，一句話就問到了重點：“老爺和夫人都知道了，想要害了姑娘讓三姑娘再進宮吧？”
沈小小沒有作聲，她現在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做。
瑚兒拉了她起來，強喂了她一杯水：“姑娘，如果說你答應三姑娘時沒有想到今天，在林家生活了那些日子，你還沒有想到今天的話——你不如直接賞我三尺白綾吧。”
“反正大家都要死，我不想看到三姑娘得意的笑，也不想被三姑娘責罰我背主，倒不如死在你前麵落個幹淨。”
沈小小的眼珠終於有了焦距，看著瑚兒的臉：“你，不同情我？林夫人明知道林大丞相要殺了我，還要求我答應他們。可她的女兒，不隻是林素君。”
瑚兒冷笑：“但林家的嫡女隻有一個林素君！姑娘，你真的需要同情？你再如此，不如把你的命送給我，讓我再迴三姑娘身邊算了！”
沈小小歎口氣：“你不用激我，我又不是真的怎麽樣了，不過是心裏有些不舒服罷了。倒底……”她沒有再說下去，林夫人真的不配她稱之母親。
“我會好好的，也不會讓他們得逞。他們有我們的把柄，但是我們也有他們的短處。”她看著瑚兒一笑：“我倒沒有想到你這個丫頭會真的……”
瑚兒不是她的朋友，卻不想在這個時候瑚兒能如此。有時候，這敵我還真的很難說。
瑚兒歎口氣：“有多少人天生就喜歡做壞事，就喜歡害人呢？不管是不是借口，但有些時候人的確是身不由己的。”
“真話就是，三姑娘那裏已經容不下我。在她到了京城後，發現我沒有把你做的事情告訴她，沒有把太子大婚提前的事情告訴她，她便已經容不得我了。”
她一攤手：“我不跟著你，難道還要迴去送死嗎？再說了，現在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說到這裏她看著沈小小的眼睛：“過去的事情對與錯都已經過去了，我也改變不了什麽；我現在隻想，以後能跟著你清清白白的做人。”
“也不說修個什麽前途了，但總要修個來世吧？我希望來世的時候，我能一開始就清白做人。”
沈小小看著她眼底的真誠，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我們打死打生的時候，誰能想到在這個時候，我們兩個人要相依為命呢？”
瑚兒笑著白她一眼：“不是相依為命，是我、珠兒還有香蘭，我們三個人的命都在你的手上。你，可要好好的打起精神來才可以。”
主仆二人交心的時候，林大丞相夫妻也迴到了林府。
林大丞相到了書房門前，看了一眼緊閉的門問大管家：“可有人進出？”
大管家搖頭：“沒有。”
林大丞相點點頭：“辛苦你了。安排人守在十步之外，不經傳喚不要靠近書房。”他說完看著大管家退到遠處，他才拾階而上推開房門。
書房裏有兩個人。
一個是林香君，一個就是溫大公子。
林大丞相看了一眼林夫人，把門關好並沒有坐到書案後麵，垂頭想了一會兒，他拉過林夫人來貼耳道：“你親自去把素君接迴來。”
“不要驚動任何人，也不要讓人看到她的臉。嗯，你讓人弄些藥酒，最好是讓她睡著把人帶迴來，悄悄安置到佛堂裏。”
“從今天晚上開始，佛堂那裏除了你我之外，隻許進人而不許出人——如果有什麽人誤入，要麽關到佛堂裏，要麽……”他森森的看了一眼林夫人。
林夫人沒有作聲，隻是一直點頭：她知道這是必須的。
東宮裏的沈小小不肯和林素君換過來，那麽在找到法子前，林素君是絕對不能讓人見到的：對世上的所有人來說，東宮裏現在那一位就是林素君，必須是林素君，隻能是林素君。
林夫人還是想著換人，才會讓她把林素君接迴來：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無論對她還是對林素君都是最好的，就是對沈小小也是最好的。她看一眼溫大和林香君，神色間有些懷疑：“他們，在這裏做什麽？”
孤男寡女大半夜的共處一室，就算外人有人守著，這事兒傳了出去，林香君的名聲先放一旁：讓謹王爺知道了，鐵定會和林家翻臉的。
“老爺，我還是先送香君迴去吧。”她認為是自家老爺亂了方寸才會如此，所以輕輕的提醒了他一句。
林大丞相盯一眼林香君森然的道：“不用避嫌了，我的好女兒可是給我們找了一個好女婿呢！”
林夫人聞言明白了，看一眼溫大公子就收迴了目光：隻要和她們母女的利益無關，她才不會關心呢。
“這個時候，還是算了吧。”她認為現在除了林素君的事情外，什麽都不能算是大事兒。
林大丞相看一眼林夫人：“你不奇怪我怎麽得知的嗎？就是他們告訴我的。”指著林香君道：“她說有要事，然後又讓我請了此人來。”
他一指溫大公子：“結果，他們對我說宮裏的太子妃是假的，不是我們的女兒。至於為什麽，嘿嘿，原因絕對是你想不到的——素君被人奪了身子，胳膊上絕不可能再有守宮砂。”
林夫人馬上惱了：“呸——！這樣的話老爺也聽得？！”
林大丞相眯著眼睛：“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兒，而且還說出了素君的奸\夫，就是他的三弟。”
他當時也不相信，但是林香君和溫大公子所言還是讓他心驚：萬一林素君真的失了身子，那明天他們林家就要大禍臨頭了。
所以就細問了起來，發現他們的話不盡不實，可是林素君*之事卻很像是真的。
想到林素君迴來後受了傷，說是什麽也不記得了：他馬上就叫了林康來，一頓板子打下去，林康就把什麽都說了出來。
他再去問林夫人，不想隻是幾句話，林夫人就淡定的承認了嫁入東宮的不是他的女兒，而是另有其人發！
至於林素君已經迴到了京城，林夫人連她的落腳地都找到了，隻是今天沒有找到機會去看一眼。
林大丞相被驚的魂飛天外：東宮裏的太子妃是假的已經讓他心驚了，而他真正的女兒還在京城中——萬一走漏了什麽風聲，或是被認識林素君的人看到，那就是林家的滅頂之災啊。
他馬上和林夫人去見了林素君，聽林素君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好，他一腳就把人踢倒在地上！
林素君卻不急也不惱，隻是陳說得失利害：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由她把沈小小換出東宮。
林大丞相就算氣的要死了，也知道這是沒有法子的法子，的確是眼前最好的法子。
根據林素君的說法，沈小小就是個乞丐，膽子也算不太大：嚇一嚇，讓她知道不離開就要死在宮裏，她也就乖乖的配合了。
林大丞相也不認為一個乞丐能有什麽本事，也認為隻要他開口點破其身份，沈小小就會乖乖的聽話。
可是事情卻和他們父女想的不一樣，現在林大丞相就不得不再重新思索：要如何安排，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林夫人聽完後，看一眼林香君和溫大公子：“你們，怎麽那麽確定素君……，信口胡說，你們真以為我會容得下你們？！”
她隻是想保住女兒的清白，不想讓人汙了她女兒的名聲：不然的話，就算林素君能入東宮，隻怕也會是一樁禍事。
林大丞相的聲音很冷：“不用問了，他們所說的不會是真事兒。我們林家的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豈會做出醜事來？！”
林家的門風必須緊，林家的名聲必須好。所以，但凡是林家女兒行止不端的話，那都是假的：真的，也隻能是假的。
不止是林素君是如此，林香君也是如此。他林家有清白死去的女兒，絕對不會有大著肚子的姑娘。
“讓大管家處置吧，他知道如何善後。”林大丞相看一眼溫大公子：“夫人不用擔心，他來我們府上是悄悄前來，沒有人知道他今天會來我們府上。”
“我們府上送信去的人，接觸到的他那個小廝，我已經讓他早早把人叫了來；如今已經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夫人可放心了？”
他需要汪家的支持。此時，不管是朝堂之上，還是眼前的事情，他都需要汪家這個盟友。
林夫人聞言點了點頭，轉頭就要離開：先把林素君帶迴來吧，讓其在外麵早晚會給林家帶來大禍。
“我們沒有說一個字的假話！”溫大公子終於反應過來，知道現在林家要殺人滅口了：“就算你們殺了我也無用，當時知道我們老三事情的，還有青樓裏的龜公。”
林夫人聞言猛的轉身：“龜公？！”
林香君氣的真想殺了他：“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她原本隻是想報仇血恨——她並不知道府中的林素君是沈小小。
不過是送信給溫三後，溫三不幫忙還威脅她，她才會再去請了溫大來；溫大當時靈機一動就有了好主意：林素君是不會有守宮砂的，所以不管那個守宮砂是怎麽一迴事兒，都可以當作林素君並非本人了。
隻要林素君不是林素君了，太子妃還能是她嗎？到時候林素君的下場比她要慘多了——林香君一聽就認定是絕妙的主意。
事實上，在她請父親過來說話時，在溫大力證林素君已經*不可能有守宮砂時：她林香君和溫大，不過是在誣林素君並非是本人。
他們是歪打正著，一下子就讓他們說中了事實。
在林家，溫大還有什麽實情是說不出來的？等到溫大說，是林香君設計，把林素君上香的路上弄暈到青樓，又騙了溫三說房裏的人是青樓的姑娘……。
林夫人氣的雙眼倒立，一掌就甩在了林香君的臉上：“你，你不得好死！”她沒有想到林素君*居然是被人設計的。
而她這個母親壓根兒不知道，且沒有發覺到不對勁兒。
“我不得好死？你是她的母親，可是她對你說過一個字嗎？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她根本就不把你當成母親，因為她知道你在意的永遠不是她。”林香君見事情完全敗露，還有什麽可客氣的？
林大丞相卻拉了一把林夫人：“正事要緊。”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要把林素君看好了，說什麽也不能讓人看到她。
他說完叫了人進來，扶著林夫人離開了。
林夫人離開後，林大丞相就沒有再看溫大一眼，叫了大管家把人捉住就先堵住了嘴巴：怕他再亂說話。
溫大好處置，可是林香君怎麽辦？
林大丞相看著坐在地上的長女，很長時間都沒有說一句話：事情的複雜讓他頭疼的緊。
殺人不難，可是殺了人要交待的太多，萬一引起人的懷疑來，說不定就會讓林素君的事情暴露。
林香君並沒有給溫大說情，哪怕其是自己肚中孩子的父親：她的心並不在溫大的身上，那不過是一次意外罷了。
而且溫大的死全因為他的蠢，如果他按自己交待的行事，絕不可能會被父親殺掉的；所以，他是自尋死路與她無關的。
等了半晌也不見父親開口，她的心中也就越來越安寧，知道父親投鼠忌器不敢對她如何。
她輕輕的爬起來，整理了一番衣裙：“父親既然無事吩咐，那女兒就先迴去了。”
林大丞相看著她，目光冰冷如箭：“我，有讓你迴去嗎？你，害自己的妹妹，放手燒了自己家，今天晚上還是因為你而鬧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寧。”
“你還想迴去，迴哪裏去？！”他盯著林香君，到今天晚上，他才發現自己對女兒一點也不了解。
林香君為什麽要害人，林香君此時為什麽會如此鎮定，林香君現在又在想些什麽：他是一點也不知道。
“不讓女兒迴去，那父親想如何？殺了我，父親就不怕謹王生疑讓人暗查嗎？到時候女兒的死倒不算什麽，隻是父親要擔個殺女的罪名，也不在意嗎？”林香君的嘴角彎彎的：
“父親殺個把女兒，肯定能擺平的；不過林素君和太子妃的事情，如果被謹王查到什麽蛛絲馬跡，父親還能把謹王也殺掉嗎？”
林大丞相額頭的青筋跳了跳，伸腿就踹了林香君一腳：“我，養的好女兒！”
林香君被踹的不輕，但是她反而更放心了：“父親氣極了為什麽不打女兒的臉？可是怕打了帶出傷來，對謹王不好解釋吧？”
“您可不養的好女兒，我便不說了，因為同三妹妹相比可真差太遠了——三妹妹才是您的好女兒呢，替嫁的主意可不是誰都能想得出來，還能做的如此天衣無縫。”
林大人氣的直喘粗氣，狠狠的盯著林香君，可是卻真的不能把她如何了；至少，眼下是不行，但也不能把人交給謹王了。
因為她知道的太多了，所以隻能留在林家，絕不會讓其再踏出林府一步。
隻要找到法子讓謹王開口不要她，那她的生死全在他這個父親的一念之間：到那個時候，要如何收拾她都可以了。
“老爺，老爺。太子殿下賞了大姑娘東西。”大管家的聲音還是那樣平和，仿佛溫大的性命不是結束在他的手上。
林大人本來要發作的，因為他都說過不許人接近書房了；但是聽到管家的話，他陰森的看一眼林香君：“你如果敢胡說八道一句，我馬上就讓你死。”
他說完卻推門出去了，看到宮中來的人是小銀子時微一愣：“殿下，有什麽事情？”這麽晚了，宮中都落了鎖啊，此時太監能離開宮院？
小銀子一笑：“這個時辰宮裏已經出不來人了，所以林大人你沒有見過我——您就是說見過我，也沒有人相信不是？”
他說著話拾階而上：“大姑娘呢，殿下有幾句話問她。”
林大丞相不想讓小銀子見林香君：“這麽晚了，實在是不方便。不如，殿下有什麽話由我來轉問一下小女？”
小銀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大人，大姑娘和您在書房說了這麽久的話了，答殿下幾句話有什麽不方便的？”
他說著話就推開了林大人——林大人倒是不想讓開，可是他的力氣卻不敵小銀子，隻能快步跟上。
林香君想不到今天太子還會使人來看她，想到今天是太子的大婚，她的心熱起來：可是太子忘不了她？！
“殿下，可好？”她看到小銀子雙眼一紅，身子屈了屈——人在燈光下，正是添了幾分柔弱。
隻可惜太子不在，小銀子不懂這些，隻管板著臉道：“太子問話，姑娘認真迴答吧。”
“殿下問——孤同你說過的話，你可都還記得？！”小銀子咳了一聲：“迴答吧，我還要急著迴去複命呢。”
林香君差點放聲哭出來，太子果然忘不掉她啊：“我、我當然都記得，一個字也沒有忘，日日夜夜都在耳邊迴響。”
“殿下的話，讓我忘也忘不了，已經刻在了我的心中，窮此一生也不會忘掉了。”她說完哭的掩麵轉身，那側著的影子無比淒涼。
小銀子依然沒有什麽反應，隻是自袖子拿出一個小瓶子來：“殿下賞你的東西，姑娘請飲下吧。”
林香君哭了半晌才轉過身來，先向皇宮方向謝了恩，然後才把小瓶子取到手中：“公公，我想把東西好好的收起來——以後怕是再難見到殿下，這是殿下最後賞我的東西……”
其情深真是太感人了，隻要是人聽到都不會忍心拒絕的。
可是小銀子非常人，居然還是死板板的道：“殿下的原話，讓我伺候姑娘服下去。”他微一頓：“那瓶子，卻是要賞給林大人的。”
林香君愣了愣，實在是不明白太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太子在大婚之夜送東西給她，倒底是一件好事兒，她可不想違了太子的意思再讓太子生出厭惡來。
“不麻煩公公了，我自己來就可以。”林香君哪裏會讓小銀子伺候她？現在太子身邊的人，可是她巴結奉承的人呢。
她說完並沒有著急喝瓶子裏的東西，反而自袖中拿出荷包來打開取出幾張銀票：“公公，這麽晚了還要勞累公公，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小銀子聞言先看了看林大丞相，見他板著臉也不作聲，便伸手接過了銀票；“那我就謝謝大姑娘了。”
林香君這才高興的打開瓶塞，在喝之前還不忘看一眼林大丞相——父親，你現在還能拿我如何？！
我林香君如果出了什麽意外，不止是謹王就連太子也不會輕易放開。她現在真是得意洋洋，一仰脖就把脖子裏的東西一飲而盡。
東西香甜的很，那香氣很像是水仙，但又有點像是熟透的甜瓜。總之，是好東西。
小銀子上前接過了小瓶子來，看向林大人：“這是太子賞給林大人的。殿下說——”
他見林大人撩衣跪倒在地上，才接著說下去：“謹王如果前來探視大姑娘，或是問大姑娘的情況，林大人就把孤賞給你的瓶子給謹王看。”
小銀子說完才讓到一旁等林大丞相起身：“殿下沒有其它事情了，我也要趕快迴去。記住，今天晚上誰也沒有見過我。”
他說完就走，看也不看林香君：“不用送我了，大半夜的也不用開大門。”
林香君連忙趕上去，想要讓小銀子給太子帶幾句話，可是她張開口後才發現，居然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來！
她大驚失色，也不敢相信，用力的想要說點什麽，但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她也隻是弄的滿臉通紅，依然發不出半點聲音。
林香君的雙手撫向自己的脖子，又捶自己的胸口，折騰的出了微汗卻依然如故：她，不能再說話了。
林大丞相本來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可是看了這半晌也明白了過來，再看一眼手中的瓶子：“原來，如此。”
他看著林香君：“你以為是太子忘不掉你？嘿，他不過是怕你會胡說八道罷了——你和他在一起時，他可能對你說過什麽話。”
“他不想讓人知道，所以才會大晚上還要打發人來。謹王爺？”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你這一輩子，隻能留在林家了，謹王爺不會再過問你的一星半點事兒。”
太子倒底說了什麽，會讓他如此的大費周章？林大丞相真的很好奇，但是他卻沒有問一句：能讓太子把林香君毒啞的事情，他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何況，太子給他瓶子不也是警告嘛，他還記得太子對他說過：我要的，是隻聽我話的人。而他林大丞相，現在可是太子的人，當然要守好本份。
林香君一臉的灰敗，猛然之間自雲端跌到地上，打擊來的太過兇猛，讓她再也堅持不住暈死過去。
她哪裏想到，太子居然能對她下得了這樣的毒手，而斷了她唯一的後路：她和謹王的那一次，真的不是她的本意啊，她本來是想和太子成其好事的。
為什麽會變成謹王，隻能怪她用來引人的小丫頭，隻認衣服而不認人。她也是事後才明白錯在何處，後悔也無用便趕快想法子唄。
不知道為什麽，她想的辦法越多，她的下場就越慘，今天晚上她更是變成了一個啞巴。
林香君再醒過來時，已經迴到了她房裏，可是身邊卻沒有一個丫頭在；她狠狠的撞門，門外也沒有半點聲息：她不能說話了還能寫字，但是寫字也要有人看到啊——林大人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