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大校園裏,上次那個在k349趟列車餐車上管閑事兒的事兒b,此時正得意洋洋的走在去上班的路上。


    上次他在火車上教訓人的時候,被倆鐵警好一通撅,當著眾人麵現了個大眼。迴來後這家夥就開始憋著壞,利用自己在報社同學的關係,發表了一片社論,將這件事情按照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給曝光了出去。


    做這種事情,事兒b是輕車熟路,當初在幹校的時候,他就沒少被人使壞貼大字報,當然,他直接也趁晚上摸著黑給別人寫完貼過。遙想當年,稍微能識文斷字的人,沒寫過這種東西的,或許不會很多;沒看過這種時髦事物的,更是寥若晨星。


    經過事兒b的打探,當初在餐車上羞辱他的那倆鐵警,現在已經被單位給停職了。知道這個消息後,事兒b樂不可支,特意跑去商店買了瓶曲酒,迴家炒了幾個硬菜,好好的慶祝了一番。


    最近這段時間,他一直嚴密的盯著鐵路派出所,等待著那倆鐵警的處理結果。如果他倆的原單位不把這倆人給開除,事兒b打算繼續在報紙上炮製鐵路派出所徇私舞弊,偏袒手下鐵警的新聞。這種事情反正是一迴生,二迴熟,他非得把這倆鐵警身上的皮給剝掉了不可。


    事兒b走在校園裏,腦子裏正在意淫著葉晨和汪新的慘淡情況。漸漸的,他發現有些不大對,因為周圍的人,哪怕是還在上學的學生,看向他的眼神裏仿佛透著一絲厭惡,避之而不及的那種感覺,仿佛他是掃把星一樣,這讓他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更有甚者,甚至有人三兩成群的對著路過的事兒b指指點點的的議論著什麽,這讓事兒b的臉色很難看。要不是因為這是在東大的校園裏,他作為一名老師,要保持教師的基本素養,他早就衝上去,抓住對方的脖領子,問問他們到底在議論什麽了。


    事兒b臉色陰沉的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發現辦公室裏的同事,也是那副奇怪的表情,看向他的目光裏帶著一絲鄙夷,更多的則是幸災樂禍,這不由得讓他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事兒b的預感很快就應驗了,沒過多一會兒,係主任就來到了他所在的辦公室,進門之後也沒廢話,隻是指了指他,然後說道:


    “你跟我出來來一下,康校長在他的辦公室裏等你!”


    這時的東大,係主任口中的康校長康敏莊,那是東大妥妥的一把手。以事兒b的等級,平日裏見到校長,那都隻能是遠遠的看著而已,他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康校長會親自派人找自己過去。


    事兒b的心中愈發忐忑,敲開校長辦公室的門,伴隨著一聲“請進”走進去之後,發現康校長正伏案忙著什麽,壓根兒就沒搭理他。事兒b也不敢打擾,足足被晾了差不多一刻鍾,才見到康校長放下了手中的筆,擰上鋼筆蓋,抬頭撇了眼事兒b。


    事兒b也算是曆經風雨,早就養成了察言觀色的習慣。被康校長這麽一瞅,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兒,因為他沒有從校長的目光裏感覺出半點溫度,相反的,是帶著一絲寒意。


    隻見康校長從自己的辦公桌上,拿過了一本書,翻開了幾頁後,推到了他麵前,然後說道:


    “你自己看一看吧,看完後告訴我作何感想。”


    事兒b恭恭敬敬的把書拿到自己麵前,剛才校長拿書翻頁的時候,他已經偷眼打量了一下封皮,發現是最新一期的《人民文學》拿到近前的時候,書還散發著油墨的香氣。


    事兒b迅速拿過書來認真的看向了正文,發現是一篇社論,標題是《外行意欲插手內行的工作,到底是誰賦予他的權利?》,然而仔細這麽一讀,事兒b背後瞬間冷汗密布,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文章裏寫的就是他構陷鐵路局鐵警的事兒。


    文章裏把事情的時間,起因,經過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可以看得出寫這篇社論的人文筆極好,不是那種平鋪直述,而是把很簡單的一件事情,描述的高chao迭起,並且在文章的最後發出了靈魂拷問,“借著監督的幌子,在晚報上扭曲事實,構陷為人民服務的警察,筆者究竟意欲何為?!”


    事兒b整個人都麻了,他頂多也就是在《寧陽晚報》上興風作浪,即便是這樣,也已經壓製的市局不得不將但是涉事的兩名鐵警給停了職,並且等候處理。現在這個人卻把事情捅到了麵向全國的文學期刊,想到自己即將麵對的東西,事兒b遍體生寒。


    事兒b見事不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了康校長,然後帶著哭腔說道:


    “校長,這是誣陷,赤果果的誣陷,我親眼看到那名鐵警毆打那個人,而且刑訊逼供,寫這篇文章的人才是在歪曲事實!”


    康校長的臉色陰沉,用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事兒b的鼻子痛斥道:


    “都到這時候了,你居然還敢給我打馬虎眼?沒經過調查,我會直接找你嗎?為了這件事,我特意跑了一趟寧陽市局,跟寧陽市局的領導進行過溝通了,人家把當時目睹這一切的證人帶到了我跟前,還把出具的證言也拍到了我麵前,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麽感覺嗎?我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燒啊!


    東大是一所曆經五十多載的名校,學校的聲譽不能毀在你這種害群之馬的手裏。經過校黨委的研究討論,我們絕對進行辭退處理。至於被你構陷的鐵警,則是要追究你的刑事責任,畢竟你這是犯了誣告陷害罪和誹謗罪的,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事兒b雙腿一軟,好懸沒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大學教師被開除的後果非常嚴重,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麵:


    一、失去公職和工齡清零:教師作為事業單位正式編製人員,屬於國家公職人員。一旦被開除,將不再保留任何公職,以前的工齡會被清零。


    二、影響養老金:對於長期從事教育工作的教師,被開除意味著失去了大量的工齡,這些工齡原本可以作為視同繳費年限計算。


    三、對個人職業發展的影響:被開除的教師將麵臨嚴重的職業打擊,不僅失去了穩定的工作和收入,還可能影響到個人的職業發展和社會地位。


    四、可能的法律責任:如果教師的行為違反了國家法律或學校紀律,除了被開除外,還可能麵臨法律責任,如被追究刑事責任。


    事兒b此時欲哭無淚,因為他幾乎每一條都占了,最關鍵的是,再有個三五年的時間,他就應該享受退休待遇了,結果一把好牌卻被他給打個稀爛,一腳把他給踢迴到以前了……


    ……………………………………


    市局宣傳科的科長,直接找到了葉晨的直屬領導,笑著對他問道:


    “老於,我聽說你們要把鐵路派出所那倆犯事兒的鐵警嚴肅處理?別的我不想管,也管不著。那個叫葉晨的小子,給老同學一個麵子,調到我市局宣傳科吧,這小子筆杆子實在是厲害,我們宣傳口最需要這樣的好同誌了。”


    老於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然後對著宣傳科長說道:


    “大白天的跟我說什麽夢話呢?有好苗子我自己不會留著,幹嘛要漏給你,你看我是缺心眼兒的人嗎?這次葉晨挽迴了寧陽市局的顏麵,我提拔他還提拔不過來呢,還調到你們宣傳科?你在想屁吃!”


    對於葉晨和汪新的處理結果很快被批了下來,胡隊把他們二人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然後把一張調令擺在了汪新麵前,開口說道:


    “上麵關於這件事兒的處理結果下來了。雖然你沒有打人,但是在處理案子的時候,性格太毛燥,缺乏鍛煉,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所以組織上經過慎重考慮,打算把你給派到紅陽站去鍛煉鍛煉,你有意見嗎?”


    不用脫警服,汪新高興還來不及呢,自然是沒意見。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的看了眼身旁的葉晨,然後對著胡隊問道:


    “胡隊,那我師哥呢?組織上打算怎麽處理他?”


    胡隊笑了笑,看了眼葉晨,然後對著汪新說道:


    “葉晨在這次的事件裏,表現的非常出色,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挽迴了市局的榮譽。本來市局在調查了他的工作情況後,打算把他給調到刑偵大隊去,結果被他給推了,他還是留在咱們這兒,繼續陪你師父在火道線上執勤。馬魁總共就倆徒弟,總不能走的一個都不剩。”


    得知葉晨沒受到自己的影響,汪新總算是鬆了口氣,他對著胡隊說道:


    “我對這次調動沒意見,堅決服從組織的安排,多謝領導關心!”


    “行,那抓緊迴去收拾收拾,準備出發!”


    “是!”


    從所裏出來,汪新對著葉晨一個擁抱,輕歎了口氣,然後說道:


    “以前跟在馬叔身邊,總想著能離他遠點兒。現在好了,把我直接給發配到紅陽去了,直接就出山海關了,下次咱們師兄弟倆啥時候見麵,那還說不準呢。說實話,我這心裏既有點慌,又有些舍不得。”


    葉晨拍了拍汪新的肩膀,然後對著他說道:


    “別說喪氣話,派你到那邊,一是去避避風頭,二呢,也是讓你去鍛煉鍛煉。你總是跟我和師父跑寧哈線,就好像是躲在老母雞懷抱裏的小雞,總要自己一個人去麵對外麵的風雨,這種事情宜早不宜晚。遲早有一天你還是要迴來的,到時候咱們倆繼續搭夥。”


    汪新迴到家裏,把這件事情跟老爸一學,然後對他抱怨道:


    “爸,你這幫我找人,咋都不跟我說一聲呢?這個紅陽站是個小站,我去是不是有點屈才了?”


    紅陽站的是膠濟鐵路的百年老站,也叫坊子站。坊子站始建於一九零零年,是往返濟南與青島的必經之路,也是當時膠濟鐵路最繁忙的車站之一。


    汪永革一邊幫著汪新收拾著行李,一邊對他說道:


    “你能保住這身衣服不被扒,就已經很不錯了。知道你師父為了幫你找人作證,費了多大的勁嗎?我聽老胡跟我說,他一個多禮拜多沒休息好,四處去給你找證人,就連往返的車票錢,都是他自個兒報銷的。”


    汪新此時有些羞愧,出事以後,他一直都對馬魁頗多抱怨,認為他作為當師父的,不幫著自己的徒弟出頭。沒想到除了自己無所事事,不論是當師父的馬魁,還是當師哥的葉晨,都為了這件事情殫精竭慮。


    今天他跟葉晨迴家的時候,正好看到當初的那名東大的老師,因誹謗罪被批捕,讓同事用挎兜摩托,給押送到派出所羈押去了,他心中的那些惡氣總算是出了。可是眼瞅著離家,此時他更多的是不舍。


    汪新放下了手裏的東西,走進了自己的臥室,對著老爸說道:


    “我這不是尋思著,這次出門離家就遠了,咱倆不能常見了。”


    汪永革哼哼了一聲,然後頭不抬眼不睜的說道:


    “不見更好,省的我成天看到你心煩。”


    汪新嘿嘿笑了笑,然後對著老爸說道:


    “真要是一直見不著,你就該想我了。”


    兒行千裏母擔憂,就算是汪新從小沒有母親的陪伴,可是汪永革這個當父親的,要說不操心那也是胡扯。從小伴著汪新長大,他最清楚兒子的脾氣秉性,隻見對著汪新叮囑道:


    “汪新我跟你講啊,到了那邊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別衝動,凡事都要先過過腦子。就算你沒學了你師父的三成本事,可你成天跟在你師哥屁股後頭,沒看到他是怎麽工作的嗎?”


    “我知道了!”汪新撓了撓頭說道。


    汪永革突然想起來什麽,然後對著汪新說道:


    “外頭櫃子裏那幾瓶罐頭,你待會兒都裝上,給你師哥送去。都是玻璃瓶子的,你帶出門容易碰打了,在家我又不吃。”


    在職場深耕多年,汪永革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通過這次的事情,他看出來葉晨絕對是妥妥的潛力股,這種人脈是必須要維係的。


    把汪新給打發出了門,汪永革又拎了半袋子花生,前往了馬魁家。進屋的時候客廳裏沒看到馬魁,隻有王素芳一個人在打毛衣。汪永革熱情的叫了聲“嫂子”,然後說道:


    “給你拿了點花生嚐嚐。”


    王素芳有些手足無措,趕忙對著汪永革說道:


    “誒喲你太客氣了,這不過年不過節的,你破費了。”


    計劃經濟的年代,花生作為農副產品,絕對是妥妥的稀罕物,一斤要四毛錢。而瞅汪永革這一大袋子,多了沒有,二三十斤是打不住的,所以王素芳才會有些惶恐的說出破費了,要知道這一袋子花生就得十多塊了,老馬一個月的工資也才不過四十塊左右。


    汪永革笑著擺了擺手,將花生遞了過去,然後說道:


    “不破費,這都是鄉下親戚送的。老馬沒迴來啊?”


    王素芳接過了花生,然後對著汪永革說道:


    “謝謝啊,他在屋裏呢,我去給你叫他!”


    說著王素芳拎著花生進了臥室,馬魁此時正在拿著拖把拖地,王素芳走到他跟前問道:


    “老馬,汪段長來了你沒聽見啊?”


    “我這幹活呢,哪有空搭理他去?”


    王素芳氣的一腳踩住了拖把,然後說道:


    “你咋迴事兒嘛,人家拿著花生來送禮,你去謝謝人家去。”


    王素芳知道這些年丈夫的心裏一直都有疙瘩,鄰裏鄰居的她自然是不希望關係鬧得太僵。再者說了,馬魁成天不在家,她可是一直都守在家裏的,曾經聽住在一個院兒的鄰居議論過,他們家之所以能住在全院兒最大的房子裏,都是汪永革在背後出的力。


    王素芳是個婦道人家,感謝的話自然是不能由她說出口,所以她就一直盼著兩家之間的關係能夠得到緩解,最起碼不能讓鄰居背後稱他們家是白眼兒狼啊。


    馬魁有些無奈的接過了妻子手中的花生,拎著來到了客廳,將花生撂在了茶幾上,然後坐下。


    這時就見汪永革笑著站起身來,對著馬魁說道:


    “喲,老馬你在家呢。一點心意,還希望你別嫌棄。”


    馬魁斜睨了一眼汪永革,然後說道:


    “這是從哪兒說起啊?”


    汪永革沒因為馬魁的冷言冷語而介懷,他對著馬魁說道:


    “老馬,我知道小新的事兒得虧是你幫忙,要不然他沒準兒真會脫掉這身衣服。”


    馬魁還是耷拉著臉,對著汪永革沉聲說道:


    “你想多了,這都是領導的決定,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有很多的事情,沒法說得太明白。汪永革賠笑著恭維道:


    “那也是因為有你的麵子在嘛。”


    馬魁冷哼了一聲,長歎了一口氣,然後自嘲著說道:


    “我還有麵兒嗎?曾經的戴罪之人,臉早就在地皮上被蹭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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