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皎潔的月光如輕紗般將整個海寧城籠罩起來了。


    在剛剛重建不久的六扇門中,一個偏僻的房間中一點燭光透窗而出。


    房間中一個身穿棉衣,還搭著一件小羊皮襖子的年輕人斜靠床榻上,旁邊雖然沒有其他人,他依舊賊眉鼠眼地左右瞧了瞧。


    這才從內裏的衣袋子中翻出一枚小小的墜子,這墜子乍看上去就像是塊路邊隨處可見的石頭穿了個孔而已。


    細細觀看卻能發現有一抹隱晦的螢光在墜子上流傳,年輕人的眼中閃過精光,輕聲地喃喃自語:“我王富貴能不能真的富貴就靠你了!”


    如同撫摸情人一般,王富貴用指頭抹過吊墜,感受到了一股溫熱的觸覺。


    被紅繩吊著的墜子似是寶物有靈一般,微微地向城西的方向顫抖著。


    名叫王富貴的青年眼睛猛地睜大:“終於有反應了!我的天緣墜!”


    距離六扇門不遠處有一座規模頗大的府邸:神禦軍統領府!


    一個樣貌英俊的男子似有所察地睜開了雙目,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異的笑容:“我,期待著你的成功。”


    隨後又閉上了眼睛靜修起來。


    城西的小院子中,陸平安正全身心投入,研讀著那堆滿房間的玉簡,在隔壁九娘的房間內,寫滿了文字和符號的宣紙也疊了高高的一摞。


    “滴答。”一滴濃重的墨水蓋住了九娘之前寫下的一個文字。


    九娘的手好像不受自己控製一般顫抖了一下,在宣紙上又抖落了無數的黑點。


    “陸……”聲音還未發出就戛然而止,九娘似有所感地看著木門,將手中的狼毫筆放下。


    “吱呀。”門開了,九娘往外麵望去,透過幾層陣法,月光下一個身著棉衣,披著襖子的年輕人正提著一個黑不溜秋的吊墜正在小院的門前徘徊不前。


    借著月光,九娘認出了那個年輕人:“富貴哥哥!”


    赫然是九娘和陸平安尋找了許久的表哥。


    王富貴徘徊不定的原因顯然是因為陸平安布置的迷蹤陣已經將他困住了。


    “富貴哥哥他是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九娘看了看隔壁依舊燈火通明的房屋,沒有打擾陸平安,彈出一個隔音的陣法後就徑直向前走去。


    九娘左手一招,迷蹤陣中展開了一條直通院門的小道。


    如無頭蒼蠅亂撞的王富貴看到九娘就站在院子中,眼睛一亮:“九娘,哥哥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王富貴往前一衝,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頂了迴去。


    “哎喲!”王富貴在地上打了個滾。


    “九娘,你要害死你哥嗎!”王富貴的言語間有了些怒意:“你走丟了這麽久是和誰在一起,還不快跟我迴家。”


    若是在一年前,九娘見到王富貴發怒一點會有懼怕的感覺,但是現在的九娘卻極為冷靜:“姑姑在哪?哥哥你又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咋這麽磨嘰!”王富貴瞅著燈火通明的屋子:“是不是拍花子把你抓到這的。”


    “快跟我走,老哥帶你去買肉包子吃。”已經爬起來了的王富貴小心的往前摸去,生怕再撞個一頭包。


    “你告訴我姑姑在哪,我自己會去找她。”九娘的聲音不冷不熱,對突然出現的王富貴有些警惕。


    “膽子肥了不是,想見我娘,就出來跟我走。”王富貴指著麵前的屏障罵道:“這什麽鬼東西,還不快弄開,九娘你又要找打了?”


    還在探查著各種玉簡的陸平安突然察覺到自己布置的陣法似乎困住了什麽人,出來探查的陸平安發現了九娘布下的隔音陣法,彈指破開後,剛巧聽到了王富貴說的這句話。


    陸平安麵色冷漠:“這個人是誰?”


    九娘略微有些緊張地說道:“這就是我的表哥,王富貴。”


    “你小時候經常被他打?”陸平安接口道。


    “你特麽什麽人?老子打自己妹妹,關你屁事。”旁邊的王富貴首先不高興了:“你就是帶走我妹妹的拍花子?”


    “我跟你說,不拿個百八十兩的銀子出來賠罪,老子就告到神禦軍大人那裏去!”


    陸平安眼神一冷,右手虛抓,還在屏障之外的王富貴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起,拎雞崽兒一樣得被陸平安提到了自己的身前。


    “你說什麽?”


    王富貴在空中蹬著雙腿,消瘦的臉都憋得通紅了。


    “我……”想要說些什麽卻都說不出來。


    “陸哥哥。”眼看王富貴就要被活活的掐死了,九娘這才輕輕地喊了一句。


    陸平安眼中寒意不減,緊握的拳頭卻鬆開了,“砰”。


    王富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


    “你……你是什麽人。”王富貴眼裏滿是恐懼,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九娘身邊的這個人竟然是一名修士。


    “我是誰不要緊,你是怎麽找到九娘的?”王富貴給陸平安的第一印象極差,陸平安也懶得給他好臉色了,冷冰冰地問道。


    “……”


    “不說是嗎?”陸平安的聲音如九幽一般激地王富貴渾身一抖。


    王富貴緊緊捏著他手中的吊墜:“我是九娘的表哥,你!你不能這樣對我!”


    “哢嚓。”王富貴再次被拎了起來,旁觀的九娘卻沒有再說什麽了。


    這位富貴表哥,九娘本來就不大喜歡,她和陸平安逗留在海寧城不過是為了尋找九娘的姑姑而已。


    “我說!我說!”趁著還能說話,王富貴掙紮著喊道:“我是用這個墜子找到九娘的。”


    扔下王富貴,陸平安稍微掃了眼飛到手中的墜子,察覺到一抹靈氣流轉後暫且收了起來:“九娘他姑姑在哪?”


    “我娘……”縮成一團的王富貴偷偷地看了眼陸平安:“我也不知道在哪。”


    陸平安有些驚奇:“嗯?”


    旁邊的九娘接口道:“你剛才還說要帶我去找姑姑。”顯然不信任王富貴說的話。


    “那……那隻是騙你的借口。”王富貴膽怯的看著九娘。


    九娘皺起了細細的眉頭:“那你之前要騙我去哪裏?”


    在王富貴即將要開口的時候,陸平安指頭上彈出了一點靈光沒入到王富貴的體內。


    這是隻對凡人生效的小法術,可以讓人在恐懼的時候不由自主的說出真話。


    “當然是把你騙出去賣掉!”王富貴毫無察覺地說道:“那位大人說了,找到你就給我一千兩的銀子!”


    磅礴的法力在陸平安的身上鼓蕩起來,還在規劃著怎麽花掉一千兩銀子的王富貴被陸平安的氣息一壓,猛然驚醒。


    “我……我自己的……妹妹,關你……。”王富貴哆哆嗦嗦的說著。


    陸平安的聲音猶如十二月的寒風:“是誰要出錢買九娘?”


    王富貴別扭地轉了轉脖子,看了看九娘,又看了看陸平安:“是一位神禦軍的大人。”


    咽了幾口唾沫,王富貴接著說道:“要是你想留下九娘,我把九娘賣給你也行。”


    “你給我一千兩……不,九百兩就行。”王富貴的眼裏還有著一點點的期盼。


    站在旁邊的九娘,小臉也變得鐵青起來:“你說這樣的話,姑姑她知道嗎?”


    “我娘?”王富貴顯然沒有在意兩人的態度:“你本來就是我娘給我的童養媳。”


    “我娘說了,等你十六歲就把你嫁給我,現在我沒錢了,把你賣了不是天經地義……”


    陸平安氣息一震,打斷了王富貴接下來的話:“夠了!”


    九娘卻兀自說道:“不會的,姑姑怎麽可能把我當童養媳。”


    “不可能的,姑姑明明對我那麽好。”兩行清淚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


    王富貴仿佛忘卻了之前受到的驚嚇,嗤笑道:“這位兄弟,九百兩我就把九娘留下,絕對不報官,你看怎麽樣?”


    陸平安輕輕地拍了拍九娘,讓他沉沉的睡了過去。


    十七具血魔傀儡瞬間出現在了王富貴的身旁,將他圍在了其中。


    加上陸平安,十八把血刀高高地揚起。


    “嗤嗤……”


    月光下,一個半跪的人影,身上插滿了長刀,雙眼微突,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十七具血魔傀儡也不知是積累已久了,還是受到陸平安情緒的影響,竟然在此時全部晉升到了築基八層的境界。


    陸平安隻是覺得腦海中一陣轟鳴,讓陸平安無法結成金丹的無形禁錮似乎有了一點點地鬆動。


    陸平安早就無法增加分毫的法力又壯大了一絲。


    “難道要將所有血魔傀儡的修為境界提升到和我一樣的水平,之後才能晉升到金丹期?”


    陸平安越想越覺得這是晉升金丹的希望,卻沒有立刻就停下來驗證這個想法。


    還有王富貴的事情要處理。


    王富貴所描述的神禦軍要買下九娘的話,猶如一根刺一般紮在陸平安的心裏。


    看著王富貴的屍身,陸平安這才想起還有很多東西忘了問。


    比如他當時是如何走丟的,後來是否遇見過九娘的姑姑,還有要向他買九娘的神禦軍又是誰……


    這些問題都隨著王富貴的死去而沒法解答。


    “不管那個不知名的神禦軍是衝著九娘來還是衝著我來,這裏都已經不安全了。”陸平安掃了眼這個住了幾個月的院子。


    已經傷透了心的九娘對她的姑姑應該也沒有什麽眷戀了,陸平安現在可以放心地帶著她離開海寧城了。


    陸平安收拾了一下自己房間中的玉簡,又來到九娘房間中,看到了一摞厚厚的宣紙,上麵滿是修行的感悟和關於晉升金丹的傳聞。


    陸平安將這些宣紙也全部收了起來,隨後將院子中所有的痕跡統統抹除,陸平安背著九娘就向著城門口的方向疾馳而去。


    在神禦軍統領府中,那名英俊的青年再次睜開了眼睛,略有疑惑的看著城西的方向:“這麽快就死了?難道還有其他修士插手?”


    剛準備起身的青年,想了想又重新盤坐了下來:“此事與我刑羽無關,管他作甚。”


    說是這麽說,刑羽還是拿出了一塊傳訊玉簡,一道命令很快就向全城的神禦軍傳達了過去。


    才剛剛動身的陸平安很快就發現空中閃過一道光芒,海寧城的護城大陣全力開啟了。


    “千兩白銀,護城大陣,應該是神禦軍的將領作祟!”陸平安折身返迴,沒有像上次一樣去大殺四方:“這一次沒有搜城,暫時不用衝出去,暴露了我自己的身份反而更危險。”


    陸平安還急著高鴻卓也在找他的麻煩。


    “可是留在這裏的危險性也不低。”


    “王富貴都能找著九娘,沒道理他身後的神禦軍找不到九娘。”陸平安有些風聲鶴唳起來。


    背著九娘,陸平安心念急轉,海寧城中唯一有可能將九娘隱藏的地方就隻有一個了:“藏寶閣!”


    藏寶閣的掌櫃黃慶生在陸平安的印象裏是一個隱藏極深的大佬,隻要王富貴尋找九娘的事與他無關,陸平安就能稍微安心地去藏寶閣避避風頭。


    “如果黃慶生對我有惡意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在西角樓讓我和九娘安然離開!”


    神識的感知範圍內,越來越多的神禦軍動員了起來,陸平安情急之下也不再猶豫了,避開月光,融入到了街道的陰影中,就向著藏寶閣的方向摸了過去。


    夜裏的藏寶閣與白天比起來,在周圍的建築中更加的醒目。


    陸平安遠遠地望了過去,白日裏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現在都散發著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在黑黝黝的城中就像是一座明亮的燈塔。


    照明用具全部是來自東海的夜明珠,隻是個頭方麵比同樣用夜明珠照明的孟興朝洞府更大也更亮,其價值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在藏寶閣映入眼簾的時候,陸平安一道神識便向著藏寶閣中氣息最強的人探了過去。


    “黃掌櫃,陸平安求見。”


    停在了不遠處的陸平安等了好一會兒,才收到了黃慶生的迴應:“後院陣法已開。”


    陸平安注意到藏寶閣後方的靈氣有了微微的變化,當下就帶著九娘躍步而去。


    在一個小茶廳中,黃慶生揮手讓奉茶的侍者下去後,這才揶揄地看著陸平安問道:“陸老弟找黃某可有要事?”


    陸平安沒有直說九娘的事,隻是言明:“陸某在城中不小心露了馬腳,想要借黃掌櫃的地方暫避一段時間。”


    “好說!”黃慶生嘬了一口茶:“每日白銀百兩,黃某保證陸老弟無事!”


    見到陸平安微微驚愕的樣子,黃慶生眯著眼道:“在商言商嘛,我藏寶閣可是什麽都能買賣的。”


    陸平安算了一下自己的資產,萬兩黃金,足足夠三年多的時間,放下心來:“那就多謝黃掌櫃的了!”


    要知道黃慶生上次送給他的七彩仙霖都價值三千兩的黃金,陸平安很是幹脆地從空間袋中分出了一千兩的黃金,裝進了一個新的空間袋放在了茶幾上。


    “叨嘮黃掌櫃三個月了。”


    黃慶生笑的胡子都顫起來了:“劉二,帶陸公子去廂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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