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怎麽了?怎麽一整天都茶飯不思,呆呆傻傻的樣子?”第二天傍晚,燕赤霞坐在篝火旁,灌下一大口酒,長吐一口白氣,直達丈外,凝而不散,好久,收氣入腹,睜開眼,問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的段明輝道。


    “別理他,凡人男女****,我們不用理會。”段明輝灌一口氣,不在意道。


    “哎,古今多少癡男怨女耽於愛怨情仇,不得解脫啊。還好我老道從來沒此煩惱!”燕赤霞頗有些自得道。


    “噗嗤——”段明輝噴出一口酒,笑道:“你那是長得太難看,沒女人看上你,才打了大半輩子光棍的吧?”


    “我那是注定要入道,所以少情劫好不好?”大胡子強辯道。


    “下過了水才能上得了岸,入得了世才能出得了世。同樣的,嚐過了****滋味,才可能勘破此障,你根本連鞋麵都沒濕過,你有哪有資格說這話呢?”段明輝笑他道。


    “這話說得,好像你有談過情說過愛,有過女人似的。”燕赤霞小聲地嘟囔道。


    “嘿,別說我,貧道還真正在談戀愛,而且剛上了三壘!”段明輝得意道。


    “聽不懂你這風流豔語!不跟你貧了,老道還是舞劍自個耍!”大胡子一丟酒壇,拔劍亂舞起來。


    “人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可道非常道!天道地道人道劍道,****白道黃道赤道,乜道物道道道都道!自己的道係非常道!呸呸呸呸呸胡說八道。。。。。。”


    劍氣縱橫,落葉亂舞,大胡子酒興大發,邊舞劍邊用一種很怪異的腔調說唱起來。別說,雖聲音嘔啞難聽,卻豪放粗獷,別有一番風料。連旁邊一直神思不屬的書生寧采臣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來,合著拍子跟著哼唱起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段明輝卻是看到眼睛越來越亮,到最後嫌肉眼看不清,幹脆閉上了眼,用神識觀察。一股股的道韻散發,卻是不同於他自己的平和之道,而是一種肅殺淩冽之道。天生殺機,鬥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地覆天翻。


    殺之道。三千大道之一。而劍之道,明顯屬於殺之道之一。


    燕赤霞的劍道,淩厲,忠誠,一往無前。他雖然笑他不通人情世故,不懂男女情受,卻不得不感歎其至誠至純,心思純淨,忠於劍,誠於心,淩於殺,厲於惡,為求己念,一往無前。


    段明輝突然覺得劍道好像都是一種高明的心理暗示之法,相信自己的劍能斬斷一切,便能斬斷一切;相信自己的劍能破一切法,便能破一切法;相信劍道即天道,道外無道,便真能以劍證道,白日飛升。


    劍道的存在,好像就證明了那一句曾被批了無數遍的話的正確:“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不過羨慕歸羨慕,段明輝卻知道自己卻是學不來。劍之道,心思越單純越好,信念卻堅定越好。而這兩樣,他都做不到。他追求的是閱盡繁華,自然自現;蜉蝣遊水,隨遇而安。不追求榮華富貴,不在意去留得失,後宮權勢,極道長生,於我有何求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一曲舞完,大胡子仍不過癮,又來一遍。段明輝自無不可,抓過一壇酒,邊喝邊欣賞。書生寧采臣卻沒心思再聽下去了,因為天色已暗,已快到他跟小倩約定的時間了。趁兩人不注意,他悄然離去,卻是直奔後麵湖麵上的水榭而去了。


    “這就是你所謂的男女****?我看明明就是****蒙心,色膽包天罷了!為了女色,卻是連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大胡子停下舞劍,看著書生離開的方向,冷哼一聲道。


    “不要急於下結論嘛。也許事情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呢?要不我們打個賭?”段明輝翹起二郎腿悠然道。


    “賭什麽?”大胡子甕聲甕氣地問道。他不好色,不貪財,卻好酒,好賭。隱居這有鬼無人的蘭若寺多日,酒癮還好說,可以從市集買;這賭癮卻不好解決。現在被身為同道中人的段明輝這麽一勾,癮蟲發作,當下忍不住問道。


    “就賭這一人一鬼是真心相愛,還是書生隻是****迷心,而那女鬼卻隻是一心想害他,怎麽樣,大胡子,敢不敢賭?”段明輝激道。


    “嘿嘿,老道我在這住了許多日子,見了太多那女鬼****男人,殺生害命了。似這種女鬼,又怎麽會真心愛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好,這個賭我打了!賭注是什麽?”大胡子自覺穩操勝券,嘿笑著問道。


    “你贏了,我將你羨慕了好久的小五行之術教你;我贏了,你教我禦劍術怎麽樣?當然不要你那壓箱底的本事,隻是最基礎禦劍術就行,怎麽樣?”段明輝問道。


    “那我豈不是占大便宜了?好,賭了!”大胡子一拍大腿道。


    “寧公子,你自問一下,我們相識以來,我可曾害過你?”水榭中,麵對寧采臣的逼問,女鬼小倩泫然而泣道。


    “可是你是鬼,鬼都是害人的!”寧采臣道。


    “人跟鬼一樣,也是有好有壞。我是害過不少人,可他們都是貪圖我美色的該死之人!昨天公子不被我****迷惑,又給我送琴,還冒死殺蛇保護我,我就知道公子是好人。我本想讓公子離開這兒,再不要來找我了。卻忍不住又想再次見到公子——可是公子今晚居然這樣對我,真讓小倩心傷!”聶小倩掩麵而泣,身上的薄紗卻有意無意地將大片的香肩****露出。


    書生寧采臣本來堅定憤然的目光不由地變得迷離起來。


    “看吧,那女鬼又在用妖法魅惑人了!我看道友卻是輸定了,他兩人之間哪有什麽真感情,明明就是一個用妖法害人,一個色迷心竅罷了!”遠處女鬼感知範圍外,段明輝同燕赤霞隱住身形,指手劃腳評論道。


    “唉,怎麽跟你這沒處過女人的老光棍解釋呢?那不叫妖法,那叫女人的天生本錢。算了,反正也跟你解釋不通。這樣吧,為了防止你輸得不服,我給你做場戲看吧。”段明輝說道,道訣一掐,一陣堂堂正正的煌煌之音從其神魂之上發出。這次卻有意,調成了凡人也能聽到的頻率。


    “啊——”女鬼甫一接觸這煌煌之音,便感覺到一股莫大的壓迫感,心慌如悸,虛汗直冒。


    “你怎麽了?”寧采臣也聽到了此聲,隻覺平淡無奇,卻不明白小倩為何會如此大的反應。


    “這是驅鬼道音!這附近有道士!”小倩惶恐道,就欲飛走,卻又舍不得書生,因為她知道如果她現在走了,她跟書生之間就必成路人!


    “啊,一定是那兇道士!小倩,你快走,那道士很兇的,動不動就殺人的!”寧采臣想也不想地衝小倩急急道。


    “那道士會殺人?”小倩聞言卻不急著走了,擔憂地問道。


    “我親眼看見他殺了好幾個人!小倩,你是鬼,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快走,我去拖住他!”寧采臣說著就向外跑去,跑過長長的棧道,大喊大叫著往遠處跑去。


    “公子——”小倩眼中噙淚,毅然頂著驅鬼道音,飛起,追上寧采臣,將他一把抱起,勉強飛入了旁邊自己的閣房之中,窗戶打開,兩人滾落其中。窗戶關上,將聲音擋在窗外。


    “哈哈,怎麽樣,大胡子,卻是你輸了吧?兩人有情有義,為了彼此而奮不顧身,這就是你一直搞不懂的愛情啊!”段明輝大笑著,向燕赤霞伸手道。


    “幹嗎?”大胡子不滿道。


    “賭注啊,怎麽,大胡子要賴帳嗎?”段明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


    “兩人有情有義不假,但卻不一定是你所謂的愛情!隻能說書生是好人,那女鬼也算有良心。那女鬼引誘過那麽多男人,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我不信那讀聖賢書的書生能真不在意,真心愛她!”大胡子燕赤霞如此道。


    段明輝一想,也真是如此。不要說古代的書生了,就是思想開放的現代,許多男人也接受不了女友做過“特殊工作者”,甚至有的連女友有過太多前男友都接受不了。


    “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就再看看,就看書生是不是真能不在意她的過去,願意娶她為妻。”段明輝說道。


    兩人呆在原地繼續等待。


    “那閣樓明顯是那樹妖的本體幻化所在,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那書生進到裏麵,真得沒事嗎?”大胡子燕赤霞擔憂地問道。


    “放心吧,那樹妖昨日剛渡過雷劫,正是虛弱之時,隻要那女鬼有心,定能瞞過樹妖,保住那書生的小命的。”段明輝信心十足地說道。


    “你就這麽對那女鬼有信心?要知道世人可常說,****無情,戲子無義的。”大胡子燕赤霞仍有些擔憂。


    “哈,還以為燕兄你豪放不羈,原來也是被世俗偏見羈絆之人,可真讓我有些‘刮目相看’呢?”段明輝譏諷道。


    大胡子漲紅了臉,“哼,我隻是擔心那書生的安危罷了。算了,既然你打包票,又願意承擔罪責,那就隨你怎麽玩吧!”


    “哎,大胡子你別走啊,等下還指望你幫忙除去那樹妖呢!”段明輝趕緊拉住氣唿唿轉身欲走的大胡子。


    “你不是說那樹妖剛渡過雷劫,正在虛弱期嗎?它現在不躲起來恢複實力,怎麽可能會現身?”大胡子燕赤霞道。


    “你別忘了,我可是會茅山神算的,我算準了它一定會出現。我們就好好等著吧。”段明輝神秘兮兮地說道。


    大胡子突然一拍大腿:“呀,我卻忘了你會卜算的,這賭約,我明顯是上你的當了!”


    “嘿嘿,你現在才明白過來啊?”段明輝略顯猥褻地笑道。


    “我——”大胡子正要再說什麽,卻被段明輝一把按住了,“噓,那樹妖出現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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