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哭訴是弱者無能的表現。很明顯,我不是弱者。即便是,我也不會承認。


    我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軟弱女人,反而是有仇必報,絕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那些曾經暗害過我的侍女們都被我找到合適的理由,發配到血淚森林。我記得清楚,其中有一個侍女,看我最不順眼,我不作他想,直接在背地裏殺了她。


    我沒有預料到這女人竟然使了奇怪的法子,靈魂出竅,逃出了世外域。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女人在下界作威作福,占據無辜人的身體。為了不忘記對我的仇恨,她甚至化用我的名字諧音字:輕言。


    我聽得諷刺,不過,這都是後事了。且,即便我提前知曉,也不會在乎。


    另一名貼身侍女好像也開始記恨我,在見我日日受寵,被重視,隻得憋屈隱忍著。


    她耳根子短,意誌不堅定,終是接受了其他人的教唆和蠱惑,趁著黑夜,想要殺了我。


    她不知道,我早就識破了她的偽裝和計劃。錯手,反而殺了她。為了避免被發現,被皇女厭棄,我連夜將她丟到魔獸亂潮裏去。


    她死了。


    殘肢遺骸卻被頃洛帶了迴來。


    我麵不改色地看著那一塊塊,早已失了形狀的屍體,心中無感。


    頃洛埋葬了這名侍女,次日招我覲見。


    我以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被發現,做好赴死準備。


    畢竟,我很清楚那名侍女是頃洛的心腹。即便對我再壞,卻改變不了她是頃洛最信任之人的事實。


    高貴奢華的紫水晶大廳之內,空氣中處處飄蕩著濃鬱至極的芳香靈氣,似蓮。


    她坐在上首,靜靜喝茶。


    我站在下首,麵不改色。


    一向話多的她,此時竟是出奇地安靜。甚至給我造成一種錯覺,她很嚴肅,也很痛心。我的內心仿若暴風雨下的大海,波濤洶湧。


    麵上依舊不顯露分毫。


    她不動,我自是不動。她動,我自會找到不得不殺人的理由。


    難不成,我還要放過一個想殺我的人?我從不是什麽慈悲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她隻說了這四個字,便離開了。


    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心中越發篤定:她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這是放過我了?


    不追究我的過錯了?


    可……這是真的嗎?


    那一夜,我來來迴迴,不斷思考著她話中深意,終沒有得出一絲結論。


    第二日,我主動去找她,選擇坦白。


    我沒有添油加醋,更沒有哭訴自己的不容易和悲慘,也沒有將自己受欺負的事情說出來。


    我簡單地敘述了一個事實:“她想殺我,實力不夠,反而被我殺。”


    聽到我的坦白,頃洛並沒有及時迴應,而是坐在桌椅上,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看著我。


    我說的是實話,心不虛。


    “你可以選擇殺了我,畢竟我是兇手。”我補充道。


    “那你為何要將她的屍體丟到魔獸亂潮裏,造成魔獸殺死的假象。”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不要告訴我,你是為了躲避責罰這麽一個簡單的原因。”


    我沉默了。


    片刻之後,直接說出心中所想:“我不想被你厭棄……不想再被拋棄!”


    語氣是顫抖的,想法是堅定的。


    腦海中殘存那麽多被拋棄的記憶,根深蒂固,不可消除。如今我好不容易對聖域,對聖靈城生出一絲安全感。


    絕不想再被拋棄!


    我是個人,有感情,有想法,也有自己最害怕,躲之不及的噩夢。


    “嗯,我不會遺棄你。衣衣太過單純,雖說被你所殺,失了性命。但也不能不說這不是一件好事。”


    她說的淡定,“我讓她重生了,希望她能在一個更好的環境中成長,練就出屬於她自己的堅定心智。等時機一到,迴到我身邊。到了那個時候……”


    她輕吐一口氣,語重心長道:“我希望你能夠忘記一切仇恨,重新接納她。畢竟,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姐妹啊……”


    我聽聞,猛地抬頭,睜大雙眼,突見少女悲傷的麵孔。


    “如果她能做到不傷害我,我自會接受她。”


    這是我的承諾,是我最真實想法。畢竟她想殺我,已經付出一次生命的代價。


    如果是頃洛請求的話,我倒是可以接受。


    因為她說我是她最重要的姐妹。


    因為她的這句話,我可以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個世界,對我還是足夠友善的,送來了頃洛這麽一個姐妹。


    我們敞開心扉,推心置腹,友情更甚從前。


    之後的日子,我更盡力地幫助她,甚至多次勸導她能夠收了玩心,好好管理聖域,做好皇女殿下這個位置。


    隻不過,她的跳脫和不拘一格,以及頻繁消失的舉動,讓我漸漸生出失望之色。


    我無奈,隻得幫她解決所有事情。


    每每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卻在吃著支撐精神的丹藥。累了,便趴在桌子上小睡一會兒。無趣了,便會去花園上,看一會兒美景。


    最初之時,我倒是覺得無所謂,可在知曉頃洛每次消失,都是去魔域之時,我的心突突跳個不停。


    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我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的意中人成為頃洛喜歡的人。這個世界就是這般有意思,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


    當我看到玄蒼和頃洛一起出現在聖靈城之時,內心突生一股憤怒,難堪,不甘,埋怨。


    生生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我淡笑上前,靠近頃洛。


    也許是因為頃洛的原因,玄蒼這才正視了我,知道了我的存在。同樣因為這個原因,我更加憤怒。


    他表現出完全不認識我的樣子,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相遇時的場景。


    我的出現,在他看來,可有可無。


    頃洛不知道我的心思,還在和玄蒼爭執著什麽。在一旁的我看來,他們的互動看上去更像情侶之間的小打小鬧。


    多看一眼,我的心更痛一分。便索性不看,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二人。


    在聖靈城,我學習神速,很快掌握了靈力修煉的秘訣。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隻知道自己不想落於人後。


    是以,在每次修煉之時,我都是毫不留情,狠狠壓榨自己,直至將自己的天賦和時間,壓榨地一點都不剩。


    今日,我又是這般。


    離開二人之後,我來到屬於自己的院子,拿出神劍,狠狠揮舞。每揮出一劍,釋放出我的滔天怒意。


    我以為:發泄負麵情緒之後,整個人就會得到釋放。殊不知,越是這般,我越痛苦。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為何要這般在乎玄蒼?


    直到再見對方數次之後,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愛上了對方。


    不錯,是愛,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在那些被刻意遺忘的日子裏,我單純地以為自己會忘記隻見過一麵的少年。不曾想,時間流逝,我對他的記憶未曾褪色,反而越來越清晰。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


    時間的情情愛愛究竟為何物?到了我麵前,我都會自發地將其當成一種心靈歸宿。


    玄蒼隻記得我是頃洛的侍女,終究還是忘記了我的名字,我從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屬於我的身影。


    有那麽一刹那,我幻想著:如果我是皇女殿下,那麽玄蒼關注的人會不會變成我,而不是一事無成,什麽都不會,隻會到處玩耍嬉戲的頃洛?


    驚覺自己的想法,我狠狠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我簡直是個混賬!


    頃洛明明將我當作最好的姐妹,而我究竟在想什麽?我該死!


    可,我好不甘心!我愛的人不愛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我終究還是選擇了活下來!


    我不想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地步,活到現在。我可不能為了一個男人,就這般輕生的懦弱之人。


    輾轉反側之後,我準備和頃洛攤牌。


    如果頃洛承認自己喜歡玄蒼,那麽我會選擇退場,離開聖靈城,過屬於自己的日子。


    如果頃洛不承認,那麽我會堅持下去,用真誠和情誼以及堅持打動那如冰山一般的男子。就如我堅定走到今日一般。


    我相信,上天總會感受到我的誠心,給予我想要的獎勵。


    那夜,我攜帶美酒,邀請頃洛月下對飲。


    對方沒有拒絕,和我暢飲開來,我尋著間隙問她:“你喜歡玄蒼嗎?”


    “不喜歡,誰會喜歡他那樣隻會板臉,好像誰都欠了他好幾百萬一樣的男人。”


    我聽聞,內心狂喜,堅定了自己的追求玄蒼的想法。狂喜的我,根本沒有注意到頃洛那說笑的嘴臉,口是心非的表情。


    我終究是被自己欺騙了,開始了自欺欺人的一生。


    我有意無意出現在玄蒼麵前,隻為多增加一些彼此接觸的機會。後者似是很不喜我這般,我便換了一種想法,跟隨頃洛出現在他麵前。


    果真,他的麵色好看了很多,甚至連帶著對我的態度都變了不少。


    從冷臉相對變成麵無表情。


    在我看來,這是自己巨大的進步。


    然而,我的內心卻生出一股苦澀。難道說隻有頃洛,才能讓他對我好一點嗎?


    我猛地驚醒,意識到:原來玄蒼喜歡頃洛!


    這樣的認知讓我痛苦不已,可再度想到頃洛說不喜歡玄蒼的話,我又滿血複活。


    堅信:頃洛不喜歡玄蒼,後者一定會在頃洛那裏受到傷害。到時候,隻要我適時出麵,趁機而入,不愁得不到玄蒼的心。


    我想的很好,以至於事實發生太快,我來不及反應,就直接徹底崩潰!


    玄蒼抱著頃洛,說喜歡她,讓頃洛不要和暗瞳接觸。


    魔獸潮,那裏有暗瞳,還有一個隱藏在大樹之後的我。聽聞男人的話,看到頃洛的不拒絕神情,我捂緊嘴巴,痛哭。


    頃洛背叛了我!


    這是我的第一反應,自此之後,我的心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再迴想得知頃洛陷入魔獸潮,有危險,我第一時間趕去,抱著拚死的決心——我隻覺自己如此愚蠢,一切看起來那般諷刺。


    我就是一個可悲的存在!


    什麽姐妹,什麽忠誠,那些都是說給聾子傻子和瞎子聽的。而很不幸地,我就是那個自以為是的聾子。


    我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離頃洛,不再上趕著跟在其身後,隻為多看玄蒼一眼。


    頃洛自是感受到我的變化,問我:“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傷心事?”


    我心中憤怒,暗暗譏笑:可不就是傷心事嗎?被自己最好的姐妹背叛,能不傷心?


    麵上卻是不顯分毫,隨意找了個理由:“最近修煉遇到了瓶頸,很是煩惱。”對方竟是輕易相信了我這句話,不再追問。


    我更加看不起頃洛:蠢貨,連我最真實的想法都看不破,你怎麽能安穩地做好皇女殿下的位子?


    曾經被狠狠壓製在心底的想法,再度複活,不停地迴蕩在我的腦海中:如果我是皇女殿下的話……


    不,我不是皇女殿下——但——我可以取代她的一切。


    這一刻,我不再將頃洛當成自己的幸運姐妹,更不會再癡癡等待著玄蒼改變,看到我的好。


    我漸漸明白:自己想要什麽,那就去爭取。爭取不了,那麽,就去搶。


    我的心態發生了極致的變化,內心湧現出我曾經不敢有的想法。


    我卻甘之如飴,深深沉醉在其中,幻想著:有朝一日,我站在那萬人敬仰的高高位置上,享受眾人的崇拜,感受從未有過的虛榮和滿足。


    關鍵時候,一陌生男人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提出要幫助我的事實。


    意識到男人不是宵小之輩,而是來自我不可接觸的世界之人,我受寵若驚。


    我接受了他的幫助,實力突飛猛進,達到以一敵千的地步。


    詛咒陣法,這是我準備用在玄蒼身上的。


    我不明白他究竟是為了什麽?


    可想到對方的身份,不是我能夠質疑的,便收了想法,一心一意開始自己的計劃。


    我成為了聖域之中,僅次於頃洛,最優秀的人,打敗了上一任祭祀。在後者的幫助之下,成功掌控了祭祀府。


    我學會利用人心,將曾短暫生出過好感的景宣然當成棋子,利用。


    後者是個笨蛋,為了我,是非不分,為我付出一切。


    不用花費心思去勸解,拉攏,我樂見其成。


    帝女大人似是看破了我的想法,欲阻止我,卻是被我搶先了一步。我用那神秘男人給我的丹藥弄暈了她,將她困於宮殿之內。


    至於玄蒼,我並不期待他會主動愛上我。在他不注意之時,利用頃洛的名號,給他下了詛咒。


    不出乎意料的,他成為了我的傀儡。


    可——他依舊不愛我,可我已然不在乎他的愛。


    我想:他隻要陪在我身邊,乖乖被我控製,如此就好。


    至於頃洛,我實施了報複性行為。讓她最在乎的人,玄蒼,背叛她,傷害她。


    我不帶一絲舊情,冷眼控製玄蒼,狠狠重傷了她。


    看著她悲痛的淚水和絕望的臉,我並未生出多大的快感,隻覺難受。


    有那麽一刹那,我想終止對她的傷害。可過往的痛苦迴憶死死抓著我的不放,讓我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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