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夫妻說的咬牙切齒,可聽者根本不在乎。


    “你們死了,等時間過去久了。有誰會在乎你們是誰?”


    在頃洛的影響之下,紅娘拋棄了隱忍想法,話語中,譏諷之味濃鬱。


    “你們被二長老綁來,不是正好驗證了你們已經是紅家棄子這個事實嗎?”


    夫妻兩人語頓,無從辯駁。


    誠如紅娘所說,他們被紅家放棄,再也沒有昔日的輝煌和榮耀了。而給他們帶來這一切的赫然是……


    夫妻兩惡狠狠地看著麵色紅潤了不少,卻是一臉冷色的紅衣少女,憤怒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們又怎麽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如果不是你忤逆我們,不願嫁人,丟盡我們的臉,我們又怎麽會那般生氣?又怎麽會被少城主大人看到打你的場麵?”


    越想越覺得委屈,二人將所有罪過全都放到了紅娘身上,心中恨意達到至高點。


    “嗬嗬!”頃洛被氣笑了。


    這對父母當真是豬狗不如!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麽一堆人在遇到事情之後,將所有的過錯都推給別人,而把自己想象成被人陷害的苦難無辜人。


    他們覺得所有不順都是別人帶給自己的,甚至覺得全世界都是敵人。全程中,從不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何過錯。


    人性本善還是本惡,頃洛不懂。


    但是她很清楚不管是善還是惡,逃脫製裁罪惡已是可惡,將無妄之災強加到別人身上更是罪大惡極。


    她本就不喜這夫妻二人,如今倒是手癢了起來,想要替紅娘出手。


    “不用,我自己來!”


    看出頃洛氣勢不對,紅娘率先站出,來到夫妻二人,蹲下,看著二人。


    “你們生我,卻不曾有養育之恩。自我有記憶以來,吃的是下人不願吃的餿飯,睡的是髒濕不已的木板,看到的永遠都是枯樹野草,感受到的隻有你們每每感到不順心之時,施加在我身上的疼痛。不堪負重的我偷偷修煉成功,偷跑出去。小小年紀的我自力更生,吃盡苦頭。在你們享受榮華富貴之時,何曾想過還有一個女兒在受苦受難?”


    夫妻聽聞,麵色通紅。


    “後來,因為強者來這裏求親,你們這才想到我,施了手段,將我強製帶迴來。後麵的事情我就不說了。如今,我隻想問問你們……這些年你們的心就不會痛嗎?”


    頓了頓,紅娘兀自迴答:“我忘記了,你們是沒有心的惡棍,又怎麽會覺得痛呢。”


    “你這個該死的丫頭,就算我們那麽對你,又有什麽不對?我們生了你,自是有權決定你的生死。至於你的這些控訴,嗬嗬,你現在不是好好活著,甚至比我們過得還好?”


    這意思是隻要紅娘活著,不管怎麽被對待,都應該感謝這夫妻二人了。隻因為他們生了她,便是紅娘的祖宗,紅娘的命運主宰人。


    紅娘眼紅,抽出長劍。


    這樣的話,她聽了無數遍,本以為不會在意這麽一對狼心狗肺的東西,現在才發現她終究誓高看了自己。


    她有心,有情,有怨,也有恨!


    “你你你……”感受到紅娘鋪天蓋地的殺氣,夫妻兩慌亂起來。可若是低頭認錯,那是不可能的。


    在夫妻二人心中,隻有自己虐待紅娘的份兒,哪裏還有後者撒氣的道理。想到紅娘一直以來所表現出來的隱忍和不吭聲,二人心中快速鎮定下來。


    對,這一定是賤丫頭虛張聲勢,故意威脅他們的。他們有什麽好怕的?


    頃洛對此歎為觀止,真想問一問這豬狗不如的夫妻:究竟是什麽讓你們如此自信,一個被壓迫久了的奴隸,會一直按照你們的想法走?


    長劍出鞘,帶出銀色光芒,紅娘的手在顫抖,心亦是如此。


    她已然不知道這是因為激動還是害怕,但唯一確定的是自己不會後悔。


    隻要殺了這對狼心狗肺的父母,她是不是就可以徹底和過去說再見?


    是不是就可以忘記過去那數不清的不堪和難受?


    是不是就可以笑迎未來,沐浴陽光,觸碰幸福懷抱?


    幸福?


    腦海中再度閃現出和尚玩笑的嘴臉以及瘦削高挺的背影。


    幼年的他,在放生小魚兒。


    少年的他,總是很驕傲地將寺廟內最好吃的東西都給她吃。


    他可以不眠不休地守著她,隻為她能夠在安全且安靜的環境中好好修煉。


    他明明對她這麽好,為何就是不喜歡她?


    她不懂,也不願懂,唯知自己忘不了那看似專情實則絕情的和尚。


    若和尚得知她弑父弑母之後,會不會覺得她惡心,肮髒,人性扭曲?


    會不會連見都不願意見她一眼?


    會不會跟天下那些偽君子一樣,嘲弄她,甚至傷害她?


    她在乎的人很少,少到隻有一人,那就是和尚。


    她知道,如果今日弑父弑母,那麽很大可能上,她會徹底失去和尚,連見對方的資格都沒有。


    可……


    過去的記憶仿若附骨之蟲,時時刻刻折磨著她。每每迴想一次,便會痛上一次。


    她掙紮著,痛苦著,彷徨著,卻始終徘徊在這痛苦記憶迷宮。


    如今,本應和自己關係最為親密的兩個人成為了她最痛恨的人,她要收了這兩個該死之人的性命。可和尚……


    持劍的手顫抖的幅度更加大,心痛地難受。她強作鎮定,卻終是無果。


    突然,一纖長細嫩的手緊緊抓住她持劍的手,“殺了他們,也幫不了你什麽,我有更好的辦法。”


    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紅娘內心鬆了一口氣。


    終於有人阻止住了她。


    頃洛看在眼中,歎息在心中。


    這就是紅娘,即便是麵對如此惡劣的父母,她依舊心慈手軟。


    在某一程度上,她對親情是否殘留著一絲幻想?


    正如後世之中,即便是對從小分離,沒有多少情感的弟弟景宣然,她亦可以拋棄自己的性命,隻為那一絲一毫救出後者的可能。


    “死,或者……吃下這個,你們自己選擇。”她拿出兩粒漆黑卻毫無氣味的丹藥,遞到夫妻兩人眼前。


    二人雖對此丹藥排斥,可礙於對方的實力和身份,勉強吞了下去。


    與紅娘相比,他們更不相信頃洛這個出了名的不夜城小公主。


    “我們可以走了嗎?”兩人心急著去找解藥。


    頃洛點頭。


    兩夫妻屁顛屁顛地連滾帶爬地跑了。


    紅娘鬆了一口長氣,好奇問:“頃洛,你剛剛給他們吃的是……”


    “秘密……明天我們離開之前,你就知道了。”


    聽聞“我們”之詞,紅娘心下疑惑,難道她要繼續跟著他們嗎?


    想了想,終是搖搖頭。不行,她給這兩人帶來了很多麻煩,不能再這麽不知尺度地索取下去。


    她絕不能成為像父母那樣貪得無厭的,讓人惡心的存在。


    “我小叔叔家缺個女兒,你感不感興趣換個父母?”


    紅娘聽聞,懵。


    直到腳踏實地站在小叔叔家的門口,紅娘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徹底離開紅家了?


    剛進小叔叔家的大門,便聽到子正廳內傳出女人中氣十足的說話聲,那語氣甚是焦急。


    “洛兒那丫頭說會將我們的女兒帶迴來……不知道她們現在走到哪兒了,有沒有遇到危險,不知道有沒有吃了苦?怎麽還不來啊?”


    “夫人,我也正在思考著,擔心這個呢。要不我們親自去接女兒?”


    “爹娘,別忘了你們的親兒子還在這裏呢?不要寒了我的心……”小叔叔內心酸溜溜,說出話的語氣卻是飽含期待。


    “爹娘,你們說既然有了妹妹,以後是不是不會再給我準備女人的東西了?”


    “那是自然,有了女兒,還管你幹什麽?哪兒涼快,你就去哪兒待著吧。”


    一時間,歡笑聲起,傳出門外,傳進三人的耳朵。


    還未進入這個家,紅娘便感受到濃濃愛意和暖意。那是家的感覺,親情的味道。


    她驚喜地看著頃洛,雙眼濕汪汪,“謝謝你。”


    從今以後,她可以和過去說再見了。


    至於生她的父母,想必因為被丹藥影響,親眼見到自己實力一步步後退,無可奈何之下,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他們那麽貪生怕死,又怎麽會輕易去死?


    這裏,強者為尊。沒有實力的他們終究會成為紅家的累贅,承受她以前所感受到的冷漠和殘酷。


    “進去吧……”頃洛輕輕將紅娘推進去,自己和玄蒼走在後麵。


    “你……”


    初見紅娘,小叔叔是驚訝的,在看到頃洛之後,果斷猜到:“你就是我的妹妹!”


    語氣肯定,飽含濃濃興奮。小叔叔剛準備繼續說些什麽,卻是被自己那對念女成狂的夫妻擠到一邊。


    “一邊兒去,我們夫妻還沒有和女兒說話呢,你瞎摻和什麽?”


    小叔叔:……


    女人噓寒問暖,笑得真誠,釋懷。一會兒左看看,一會兒右看看,總覺得紅娘身上穿著有些寒酸。


    趕緊將紅娘拉進內室,開始給紅娘打扮。


    被無視的頃洛和玄蒼:……


    “走吧,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我娘是不會放過紅娘的。哎,當我娘的女兒可慘了……”


    半個月來,紅娘的行程被安排了個滿懷。不僅天天要=被拉去量體裁衣,還被拉著去見各家各戶的長輩以及同輩,很快紅娘成為了不夜城赫赫有名的“名媛”。


    以前她睡覺的時候,總會做噩夢,皺著眉頭。


    如今,她隻會做美夢,時不時會笑出聲來。


    頃洛帶著玄蒼住在城主府,過了一段休閑日子。


    這夜,頃洛準備睡覺,突然看到紅娘翻過牆,慌慌張張跑來,激動地抓住頃洛的手。


    “他來到神域了,他離開佛界了。”


    頃洛秒懂,立馬拉上玄蒼準備離開,正巧碰上有事來找的妖年。


    以為對方是要跟著自己一起離開,她趕忙開口道:“妖年,幫我守好這裏,等我迴來!”


    妖年欲開口,卻早不見頃洛三人的身影。


    “糟了,小姐她還不知道異王要來的消息呢。”


    現在去追,為時已晚。雖說遺憾,妖年卻不得不按捺下內心焦慮,轉身離開。看著天邊的明月,感受夜的未知和深沉,她竟迷失了自己。


    她本是神域之人,對這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留念和歡喜之情。她本以為迴到生她的這片土地之後,自會漸漸淡忘單調乏味的異族風景。


    不曾想,來到這裏的時間越久,經曆的越多,她越懷念異族的單調。


    仔細一想,她這才發現:不是因為異族的景有多美,而是因為那裏有一個讓她記掛的人兒。


    他好像喜歡喝酒,可不順的是:不管他喝多少酒,都不會醉。


    一醉解千愁對他來說,那叫做夢。


    她曾好奇地問他:“王,既喝不醉,為何還要喝?”


    異聽聞,沉默片刻,這般迴答:“即便喝不醉,但我在喝酒之後,可以裝醉。雖說有點虛假,那總比隨時隨地都清醒,連個假裝的理由都沒有的好。”


    妖年不懂,醉又豈是可以裝出來的。


    如今,即便不信,她倒是想要學學王,裝醉。可不得精髓的她,再裝,依舊清醒。


    坐在潔白的新修建起來的寢室之前,那潔白光滑美麗無限的玉石台階在白色月光的照射下,泛起點點光芒,仿若波光,仿若天邊最美的星辰,熠熠生輝。


    “去喝酒吧!”她做不到裝醉,卻可以真醉。


    喝酒,是無數不眠之夜,她的解藥。


    天邊飄過一朵烏雲,遮住皎潔的月光,給光明神聖的大地帶來一片灰暗。灰暗之中,三個年輕人,快速朝著最西方的方向飛奔而去。


    那裏是玄武之家玄家的方向。


    頃洛想要停止,示意玄蒼離開,讓他不要跟去。


    後者傳音給她:“逃避不是辦法。這麽久,我們都沒有見到老祖宗有什麽動靜,主動現身,未嚐不是件好事。”


    頃洛不讚同,可對上男人若有所思的眸子,生生吞下自己欲要說出口的勸慰話。


    紅娘是三人之中最為焦急的,飛奔在最前頭。


    來到小叔叔家的這些日子,她過的很開心,很幸福,彌補了過去百年的遺憾和期待。她認為這是遲來的幸福。


    正沉浸在對未來的幻想,心口突然一顫,那是和尚出現在她感知範圍內的征兆。不做思考,她趕忙加快速度。


    周圍的樹木花草在快速後退,她的心在快速跳躍。


    和尚,這麽久不見,你是否還會認出我?


    和尚,你現在好嗎?再見我,你是不是還會和以前一樣,竭盡所能地逃避我?


    和尚,這一次再見,你能不能和我多說一點話?多一點就足夠了。


    三人,各懷心思,帶著不同擔憂和疑慮,奔向共同目的地。


    半途之中偶爾會遇到幾個不長眼的人,自是三兩下就被三人快速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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