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真的想要知道?”


    頃洛點頭。


    “我能不能不說?”


    頃洛搖頭。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


    “因為我看到了有關你的部分過往景象,如今修煉瞳術訣,我需要知道所有關於瞳術訣的秘密,這其中包括你的過去。”


    見瞳術訣開始了思考,頃洛語氣慎重了幾分。


    “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的你本身就是瞳術訣。你的過去,現在,甚至包括你的未來,都是瞳術訣的一部分。不管你是否想要逃避,在不在乎自己,都無法改變這一既定事實。”


    “訣,最重要的一點:你是我的眼睛,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是我的一部分。我需要充分了解你,不想再如以前一樣,竟一直都不知道沉寂在我識海裏的你都不知道。這樣的自己讓我覺得厭惡,連我都看不起自己。”


    訣聽聞,沉默了一瞬。


    “丫頭,我老實告訴你吧!”


    訣上下晃了晃,以此表達自己同意對方的勸說。


    “我來自那個真正屬於神的地方,這裏的人叫那裏為神域!”


    “神域?”


    “是,那是一個高級世界。生活在那裏的所有人不老不死,更不會有來世轉生,人的消亡隻有一種方式:徹底隕滅。連帶著形神一起,而我也是其中一員。”


    “那你……”怎麽會死?


    “我從小是個孤兒,被和尚收養,自然也成為了一個和尚。還真別說,那時候的我滿心滿意都是天下所有人,為整個天下的安危而擔憂。要如現在的我來說,簡直就是天下難得一見的最心善之人。世事難料,我終是遇到了她……”


    “她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少女,喜歡跟我開玩笑……”訣說話的語氣變的異常認真,周身好像圍繞著粉紅色泡泡,掩飾不住的幸福。


    “她經常跑到我麵前,找我說話。過了一段時間,她突然開玩笑,跟我說,隻要我還俗了,就會嫁給我。”


    他的聲音很軟很柔和,似是泡在蜜罐中一般。


    “最初的時候,我單純地以為這少女心血來潮,覺得甚是有趣的很,便也默認了她日日來寺廟。後來,也許是因為少女重複所說的次數太多,不知不覺中,我竟是越來越把她的話當真。”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消沉了下去,眼睛微紅,好似在極力隱忍著什麽。


    “不管風吹雨打,她總會來看我。如此這般,堅持了幾百年。有一天,我看到她受傷了,一瘸一拐地來了寺廟,不敢光明正大地找我,隻是偷偷躲在角落裏看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膽怯,悲傷的一麵。我的心顫抖了,自此,我的心便丟了。”訣的語氣繼而悲傷了不少,聲音冷了幾分。


    “後來我出了寺廟,去找她,想告訴她‘我帶你走,我接受你,我們在一起’,可……看到的卻是她的屍體。”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憤怒。


    頃洛知曉他省略了其中不少內容,而這內容也是讓訣背離佛道的根本原因。


    “她死了,被人侮辱之後,死了!死時的她,臉色驚恐,滿臉血汙。那雙流幹眼淚的雙眼死死盯著正前方,好似在說著‘快來救我’……我知道那是……對我說的話。”


    訣沉默了一瞬。


    “憤怒之下的我,去到少女家族,滅了後者滿門,利用瞳術訣,找到了所有欺負過她的人。所有人都死了,當我拿著最後一顆人頭之時,我以為自己會覺得放鬆,至少證明我幫上了少女。”


    “可,我依舊覺得悲傷。想要隱匿到叢林之中,好好過完不知會有多長多久的人生。”


    “所有人知道了我的所作所為,將我視為大魔頭。他們追殺我,甚至連帶著我從小長大的寺廟,也遭到了滅門慘局。”


    “撫養我長大的師父,死了!”訣的聲音再度高亢起來,諾大識海開始翻江倒湧,失了往日的平靜。


    “師父死時,五體分屍,形神俱滅。我的家毀了,我對這個世界唯一的掛念隨之消失不見。”


    “我知道,那些虛偽的人們,表麵上打著‘驅逐我,驅逐魔頭’的口號,實則是覬覦我的眼睛。畢竟一雙能夠看透世界萬物,甚至還能控製神,殺神的眼睛,對他們來說,的確是個寶物。”


    “自此之後,我開始了弑神之路,隻為驅散內心的悲傷和不滿。我殺的人越來越多,心情越來越沉重。那些人的死狀久久縈繞在我的心頭,每當午夜夢迴之時,我總會被自己嚇醒。在那數不清的日子裏,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麵對那些屍山血海噩夢,又是怎麽堆積屍山血海的。直到……”


    悲傷淡去,訣直勾勾地看會頃洛。


    “直到遇到他,也就是你愛著的這個男人玄蒼,我的弑殺情緒才淡化了不少。我們成為了關係不錯的朋友,不所不談,甚是歡快。可那時候的我又怎麽會知道自己竟然精神分裂了。”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是善良的。可一旦我遇到自己討厭的人,便會控製不住地殺戮。後來,我終於控製不住了,將自己的長劍對準了他。”


    清醒過來的我,看著奄奄一息,渾身是傷的他痛苦不已。


    惡念體的我記恨著世間所有一切,想要毀滅整個世界。


    我不知道惡念體有多厲害,但是我很清楚若說毀掉一方領土,卻不在話下。”


    頃洛:……


    這越說越驕傲的口氣是怎麽迴事?


    “最後是我求著玄蒼殺了我,他同意了!”


    說到這裏,訣苦苦笑了一聲。


    “但是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留下了我的意識,不僅如此,還將我的意識一分為二,善念體和惡念體。後來我明白了,也許對於我來說,他不是最重要的,然,對於他來說,我卻是他不可替代的朋友……所以我死而無憾。”


    “玄蒼是神域的人?”


    訣點頭,“他本就是神界的人,而你也是!”


    驚天炸雷,平地而起。


    頃洛隻覺整個人都飄飄的,訣他說了什麽?


    玄蒼是神域的人?而她也是?她是不是出現幻聽了?


    “你這什麽表情?”


    訣翻了頃洛一個白眼,“不要以為自己是個神,就沾沾自喜。現在的你還是人,一個在神的眼中看來,弱小到輕輕一捏就會死的人類。”


    頃洛淡淡哦了一聲。


    “玄蒼呢?”


    她低著頭,輕聲問出一直記掛在心,卻不敢說出來的名字。


    他還好嗎?他既是神,又為何會出現在這個世界?又為何會成為魔域的皇?


    她總以為自己的世界觀足以穩定,足以完善,殊不知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奇妙,總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投出一塊石頭,激起千層浪,讓她防不勝防。


    “你想問的是你和玄蒼之間的事情吧?”訣嘻嘻哈哈,打趣著。


    要知道前世他最喜歡看的情景便是玄蒼和頃洛之間的互動,兩個字評價:有趣!


    真有趣!


    太有趣!


    如果說他喜歡的那女子是世間最溫暖的港灣,那麽頃洛便是世間最靈動的精靈。


    頃洛低頭,微微點頭,幅度不大,卻是被訣看的一清二楚。


    “你們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最愛你的話,那麽隻有他,唯一的一個他。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不清楚!畢竟我死的時候,你們還是好好的。至於你們為何會和我一樣,出現在這低等世界?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


    他說的無奈,“畢竟我蘇醒的世間比你們還晚,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成為你頃家的傳家之寶,甚至還被藏在了你的眼睛裏,出現在你的識海裏。“


    沒有得到答案的她有點氣焉,之後似是想到什麽,利用最短的世間恢複神智,看著訣鄭重道:“好,我知道了。“


    閉上眼,重新進入瞳術訣的修煉模式。


    再看這星空漫天的世界,光亮多了一些,星辰明亮了一些,正如訣的心,對她敞開了一些。


    世界開始坍塌,星辰漸漸消散,所有的一切漸漸褪去,出現一處血之森林。


    低坑中,泥水中,大雨瓢潑,吹敗了世間最美的花朵,為淚水再添幾滴水潤。


    低窪中,麵容極其清俊的年輕和尚抱著一具早已沒了唿吸的僵硬冰冷屍體,在痛苦叫喊。死去的人一身髒汙,衣不蔽體,渾身青紫交錯,那是被淩虐出來的結果。


    雨水漸漸衝走女人臉上的贓汙,露出一張溫柔可人的嬌小臉蛋。少女很美,美的精致,純潔,不沾染世間一絲塵土。


    和尚心傷,一動不動,時間一久,他整個人暈倒在血水中。


    轉眼,又是一個雨日,和尚拿著一把長劍,收割一個個生命。滿園內,是數不清的屍體,看不盡的血流,聽不完的哀嚎。


    被屠戮的人不停地哀求著,實施殺戮之人聽之,心硬如鐵,不為所動,專注於收割劍下的生命。


    頃洛閉眼,索性不看。


    片刻後,哀嚎消失,她再睜眼,環視一圈,這是一個古色生香,處處裝飾著低調奢華珠寶的富貴家族。


    院裏,不知名的花兒爭相競放著,散發著濃濃花香,卻怎麽都遮擋不住這濃重粘膩的血腥之味。


    屠殺中之人似是感受到旁觀者的存在,轉過頭,但見他的雙眸一黑一白,詭異的很。


    頃洛還未來的及發聲,便聽男人口吐兩個字……


    青平!


    她震驚了,整個人呆愣在原場。即便之後畫麵再度轉了數十次,也未曾將她的注意力吸引。最後一幅畫麵定格在黑衣男人殺了另一個黑衣男人的畫麵。


    又是一個陰沉的天氣,天空中,不知名的飛行魔獸們在嘎嘎亂叫著,讓人聽之,不覺心煩。


    再看周圍,又是熟悉的白骨血海屍山,不用想,這又是一個殺戮的修羅戰場。


    她親眼看著和尚毫無理智地冷笑著,睜著一黑一白的雙眼,殺著人。看著他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一會兒糾結掙紮,一會兒露出悲傷的情緒。


    她知道:他在掙紮。


    再看玄蒼,他正一臉同情地看著行為失常的男人,一手顫抖著,緩緩舉起長劍,裹上濃濃黑煞之氣。


    劍過,無痕,命隕,天地色變。


    “轟隆”聲響,所有的鳥獸被驚飛,所有血腥被閃電照亮,所有的悲傷無所遁形。


    對於訣來說,這是一個悲傷的世界,是一個痛苦的人生,是他最渴望掙紮出的泥濘深坑。


    頃洛自知不是他,無法懂得他究竟在努力什麽?又在掙紮什麽?


    唯知曉他的不甘,以及那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求死之心。


    劍身穿透胸膛,帶走鮮血,帶走靈魂,帶走生命。


    訣的身體直直倒了下來,臉上一會兒表現出憤怒,一會兒表現出欣慰,最後融合成平靜。


    嘴角上揚,笑了笑。


    “謝謝你,玄蒼!”他喘著氣,低聲說著。


    玄蒼抱著倒下去的和尚,抿著唇,什麽都沒說。


    憂傷的瞳眸死死盯著正前方,他一手拍著和尚的後背,嘴唇張了張,可被突然出現的閃電雷聲覆滅。


    畫麵再度破碎開來,周圍的一起消失,沒了悲傷麵孔,聽不見痛苦嘶喊聲,聞不到粘膩血腥味。


    陽光萬丈,遍地花海。


    那是血的顏色,生命的根源。


    彼岸之花,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鮮紅的顏色,鮮活的生命,被喻以死亡意義的花朵,竟是爭相朝著陽光最旺盛的方向生長。


    彼岸之花,死亡之路的指引之花。它們喜歡陰暗,潮濕,死氣充盈的地方。她卻看到了另一種與眾不同的彼岸之花。


    鮮血的紅,不讓人害怕,努力向陽生長的毅力讓人敬佩。其中有不少花朵被太陽照射到萎縮的狀態,繼而死去。


    那些被隱藏在花團之下的其他花朵,倒是無畏無懼,繼續努力伸展著,向上延伸,結果可想而知,最後依舊落得一個死亡的結局。


    花瓣失水,萎縮,再死亡。


    繼而又有下一波,一波又一波。時間久了,不少花瓣漸漸適應了下來,它們在靜靜轉變。


    一朵成功地轉化成能夠成長在陽光之下,繼而一簇,再繼而一團,最後是一大片。


    一點點,一團團,一大片又一大片。


    美。


    很美。


    生命和死亡隻是一線之隔,沒有明確的界限,但看你具不具備改變的決心。


    生命如此,死亡如此,修煉亦是如此。


    鮮紅的色彩還在繼續綻放,她靜聲聆聽,好似聽到花瓣伸展開來的聲音。


    迄今為止,那是她聽到過的最動聽的聲音。


    綻放吧,我的花兒,將死亡的陰霾驅散,重新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彩。


    釋放吧,我的花兒,你不僅是死亡的代表,也是生的表現。


    向陽吧,我的花兒,也許會死亡,會傷心,會失去最初的自己。可為了更好的未來,遇到更好的自己,你值得改變。


    微風吹拂,細雨飄灑,在這不強不弱的日光下,所有的生命努力地釋放著。


    花兒們朝著頃洛所在的方向,不停搖擺著,好似在宣告著它們的美麗,它們的勝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紈絝嫡女狠角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易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易寧並收藏紈絝嫡女狠角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