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已消散離去的烏雲再度重疊成厚厚一疊,起先下起毛毛細雨,繼而溫柔似水的中雨,最後成如倒水般的瓢潑大雨。


    濕了幹燥的灰塵,涼了微微發熱的心,增添幾分無助的悲傷。


    天,在哭。


    雨,在落。


    他,在痛。


    他好了,她卻不好了。


    他來了,她卻昏迷過去。


    他救了她,她卻失了生機。


    他和她,總是在錯過和被錯過。


    她和他,總是在尋找,卻終是無果。


    蒼天,如果真有神的存在,為何聽不到他的呐喊嘶鳴聲?


    無數年了,他帶著必死的決心穿梭在無盡的宇宙空間中。


    三千世界,無數可能,他尋尋覓覓,淒淒慘慘,哭哭笑笑,停停走走。最後,皇天不負有心人,他找到了她。


    在現代所見的第一麵,她好像很傷心,疲憊的他並沒有察覺到。


    身體極致的疲憊,他昏睡了數年。


    數年之後,他再找到她,她已是黑暗世界中的殺手。手起刀落,槍響燈滅,所有的難題,在她眼中不是問題。所有的問題,在她眼中,能夠變大為小,變小為無。


    再見,她不認識他,伸出指尖正在滴血的手,笑道:“你好,歡迎你成為我的夥伴。”


    他笑,不答,抓住鮮紅揉夷,起身,緊緊擁住她,張口,無聲地訴說著:“終於找到你了。”


    那時的她,是怎麽反應的呢?


    她,貌似很排斥他,不,排斥別人的肢體接觸。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忍耐了下來,笑著拍著他的後背,見他的身體在顫抖,以為他很害怕,試著安慰。


    可惜,她實在不怎麽擅長安慰人,除了說“別害怕,我給你買棒棒糖吃,好不好?”之類的話,再無新意。


    想想,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怎麽會喜歡吃棒棒糖?


    他點了點頭,心想:隻要是她送的,他都接受。即便不喜歡,也要嚐試著喜歡。


    時間如梭,更如手中細沙,越是擔憂,想要緊緊握住,越是流逝的飛快。


    那段無拘無束的快樂日子,那些沒有悲傷的幸福生活,那句說不出口的我愛你,讓他深深沉浸在現代生活的假象中。


    然,假象終究是假象,他和她笑著看日升月落,笑談人生樂事,笑聽世界美好的聲音。


    深夜,聽,百花在爭放,明日又是一個山花爛漫。


    白日,聽,風箏在飛翔,它正在順風而行,劃出自己的軌跡。


    清晨,聽,露水在滴答,迎來新的一天,帶來新的光明。


    有那麽一段時間,他多麽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那一刻,隻有他和她的光景,隻有他和她的迴憶,隻有他和她的未來……


    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旋轉,他聽到了名為命運的召喚,似真又似假。


    百般不願,千般掙紮,萬般無奈,他選擇放手。


    她屬於那裏,現代的這個她是不完整的。


    無人知曉她在落水後,他的悲傷和無奈。他用一半的生命之力,破了虛空,消耗過多,迴到這個讓他愛,又讓他恨的世界,所麵臨的依舊是漫無止境的等待。


    他昏迷了,魂魄遊走在各個世界,迴顧著他的經曆,他和她的艱難,他的痛苦。


    他醒來了,第一眼見到的卻是擔憂無比的弟弟無痕。許久不見的兄弟二人之間並沒有因為時間長久,而生出隔閡,反而更加緊密和信任。


    無痕說:“你終於醒了!”


    他笑:“我也該醒了!”


    兄弟兩徹夜飲酒,卻是怎麽喝也不醉。


    這是一件讓人煩惱的事情,因著家族血脈的關係,家族內所有人對酒精有自我淨化作用。


    頃洛曾說:“無痕,你釀的桃花釀真好喝!”


    無痕不答,隻笑。


    她不知道釀出如此好酒的人對酒根本沒有味覺,釀酒,無痕用的是心,注入的是感情,添加的是執著。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日日夜夜,星辰雨露,澆灌出世上最美味的滋潤良液。


    暗瞳放下杯盞,看向耀眼的紅月星空,感受著空氣中凝滯的氣息。“我要去見她了,你呢?”


    無痕不答,搖頭。


    暗瞳並沒有看漏他眼中的閃躲,卻故作不知,和自家弟弟喝著仿若冷白開一般的最美酒釀。


    他見到她了,內心激動無比,一時之間,所有的話都哽咽在喉嚨之處,無處釋放。


    她讓他離開,他假裝離開,卻是悄悄跟在她的身後。


    半路之上,一不小心弄丟了隱息靈器,被天道發現,被劈了數道天雷,差點被強製送迴那個地方。


    好在,他支撐著,終於找到了隱息靈器,擺脫了天道的追蹤。


    他想:才分開沒多久,應該很快就能追上。


    殊不知,這短短的沒多久,卻是她最致命的時候。


    他找到她了,可他又看到了什麽?


    她受傷了,男人的手掌穿過她的胸膛,鮮血染紅了一片,紅了她的紫色衣袂,也紅了他的眼。那一刹那,他內心的惡魔被釋放出來,他想:我要殺了玄蒼。


    可……他還是失敗了。


    同時,他卻暗暗慶幸,如果當時當真殺了對方,頃洛醒來之後,會不會怪他?會不會傷心難過?


    他最害怕的就是看到她的淚水,她那悲傷的麵孔,唯這兩樣足以讓他痛不欲生。


    玄蒼走了,留下重傷到隨時會死去的她,走了。


    該死的男人,該死的玄蒼,如果上蒼有眼,為何不消除了他在你心中的位置,刪掉你腦海中關於他的記憶?


    洛洛,你好好睜眼看一看我……暗瞳,一直都在你身邊,守護著你,看著你快樂是我最大的奢求。


    看看現在的你,被傷的體無完膚。嚐試著忘了他,不好嗎?


    不好嗎?


    淩天宮失了主子,蘭楚和清言有心取而代之,卻在實力強大的暗瞳麵前,掀不起一絲浪花。


    他痛恨那些傷害過頃洛的人,不問理由,不問結果,一劍揮出,劍起頭落。


    兩人直到臨死之前都是懵懂狀態,大腦更是喪失了思考。在見到白晃晃的劍身之時,這才反應過來,跪地求饒。


    然,天青子自是不會給這兩個罪孽深重的女人翻身機會,一五一十地將二人對小妮子的傷害說出來。


    兩人死了,死後魂飛魄散。本著替小妮子報仇,順便發泄怒氣的原則,誓不吞噬魂魄的他破戒了。


    因此,天青子強大了不少,魂魄凝實了不少,就算不依靠引魂木供養,也能生存好一陣子。


    看著本應無比熟悉,卻被換了擺設,從而變得陌生無比的環境,天青子生平第一次,對這個所謂的“家”產生了厭惡之情。


    “小妮子?”


    淩天宮被遣散,宮內隻留下少數人,都是天青子的舊部。那些舊部甚是衷心,即便天青子實力接近散盡,依舊被眾人尊敬地稱唿為“宮主”。


    他覺得諷刺,“宮主”可以是任何一個人,不一定非要是他。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孤獨的魂魄,無依無靠,唯有一個小妮子。


    他看著自三個月前就緊閉不開的房門,內心焦灼不已。


    頃洛被重傷的場景曆曆在目,暗瞳的血淚,他看的清楚。


    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多好,如果這突然出現的暗瞳能夠救迴頃洛,那麽,他決定幫這個暗瞳,放棄那個玄蒼。


    失憶,不是傷害的理由。


    房間內,白發女子閉著眼,忽緩忽停,忽慢忽塊,毫無節奏地唿吸著。


    胸口血窟窿之處,鮮血已被控製住,在九轉迴魂丹以及生骨融血丹的作用下,長出了新肉,開始締造新的經脈。


    暗瞳端坐在她的身後,雙手緊緊抵住女人的後背,所接觸的地方綻放出點點紅光。


    男人的臉上慢慢爬滿青筋,夾雜著絲絲血色,仔細一看,那青筋之下,好似在蠕動著什麽。


    那是生命之力在攢動,男人在將自己的生命之力渡給女人。


    女人的唿吸漸漸歸於有序,蒼白的肌膚有了一絲紅潤,唯那白色的發,一成不變。


    片刻後,女人緊閉的眸子顫了顫,滴落出晶瑩的淚珠,掉落在床榻之上,快速滲進軟而滑的棉被之中。


    男人似有所感,睜開雙眸,看了看,心下更痛,閉上眼,不亂想,一心一意地繼續手中的事。


    一日一夜,一夜又一月,當頃洛睜開雙眼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場景。


    奢華到誇張的裝飾擺設,諾大的房間之內,諾大的紫靈木床橫放在正中間。一張繡有山水畫的屏風將諾大的房間隔成兩半。


    氤氳熱氣蒸騰而上,自屏風之上飄出,新鮮淡雅的花香味迎麵撲來,舒緩了她酸軟的筋骨。


    頭還是有點痛,有點暈。


    她索性什麽都不想,退卻渾身算不上髒的衣服,將身體沉浸在溫暖的水中。


    “好舒服!”她輕唿出聲。


    為何會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舒服是很舒服,但和她印象中的舒服又很不一樣。她突然想起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


    “我怎麽在這裏?”她不是剛剛和暗瞳打賭,誰若是輸了,誰就當著大眾的麵,跳江麽?


    她輸了,也履行了承諾,跳江了,可為何跳到這裏來了?


    周圍這些古色古香的裝飾又是怎麽迴事?難不成自己穿越到古代了?


    不對,這裏不是古代。即便曾經的她曆史學的不好,但是正常的思維還是有的,這床不是簡單的床,這裏的空氣和正常的也不一樣。


    太過激動,太多疑問,太多焦慮,她胡亂地給自己擦了擦,隨手拿起屏風之上早已準備好的衣服,胡亂地穿了起來。


    可惜,這些衣服的設計太過複雜,什麽內衫,外裳,外袍,腰帶什麽的,她不會穿啊。


    胡亂打了個結,披在身上,一身歪歪扭扭地出了門。


    提前準備好的洗澡水,雖說衣服是古風,但是依舊是她喜歡的款式,和電視劇裏的那些個古裝相比,簡潔了不少。


    她直覺:這是暗瞳安排的。


    果然……


    她一出門,便對上一雙含笑的紅眸,心也跟著定了下來。


    “暗瞳,我們怎麽都在這裏?對了,我不是跳江出意外了?你呢?你也出意外了?”


    “嗯,怕你一個人上路太孤單。這不,陪你來了。”


    暗瞳還是那個暗瞳,她所熟悉的話意深深的暗瞳。陌生的地方,有一個熟悉的人相伴,總是覺得安心不少。


    “暗瞳,你簡直是太好了!想不到你這麽好!”


    “我知道我很好,不要太感動,感動也沒用。”


    頃洛撇了撇嘴,在見到對方一頭長發就已經驚訝,可在見到那頭發卻是白色的時候,更加驚訝。


    一手指著對方的發,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疑惑:“你的頭發怎麽白成這樣了?”


    暗瞳不答,拿來一麵白水晶鏡麵,遞到頃洛麵前,嫌棄道:”先別急著嫌棄我,看看你自己的。”


    “啊!”稱得上是慘叫的聲音響徹雲端,驚飛一眾飛行野獸。


    還未來的及緬懷逝去的白發,便見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頃洛熟練地跳近暗瞳懷中,指著一群人不人,獸不獸的生物亂叫。


    “暗瞳,快跑,我們要被怪物吃掉啦!”


    剛趕來的天青子:……


    這脫線的女人究竟是誰?


    看了一眼暗瞳,天青子瞬間想起後者之前提醒過的話,便也沒有多驚奇。


    飄到頃洛身前,還未來的及說話,就迎來了對方的一巴掌。


    “鬼啊!”


    暗瞳:……


    以前見你真正碰到鬼的時候,也沒有嚇成這樣。


    頃洛本不怕鬼,夜路走多了,難免會遇到一些科學知識無法解釋的現象,再加上她天生能見鬼的體製,倒是見怪不怪。


    如今之所以如此大驚小怪,無非是因為在陌生的環境,看到莫名其妙的生物,這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以至於神經緊繃,見到個不是人的東西就大喊大叫。


    暗瞳隻得一一跟頃洛解釋了一番,眼見著對方好像很容易就接受的樣子,這才拎著頃洛,將她拽進房間,手把手地,一件一件地,教她怎麽穿衣服。


    頃洛覺得:丟人,真丟人。


    再見天青子,頃洛麵色甚是淡然,好似之前一驚一乍的女人不是她一般。


    “前輩!”


    天青子心下放鬆,還好,還是那個熟悉的她。雖說沒了記憶,但隻要還是這個女人就行。


    “小妮子,你感覺怎麽樣?”


    “頭發太白了……”


    “你可以染成黑的。”


    “算了,太麻煩了!”


    “小妮子,你還記的你答應我的事情嗎?”


    “不記得了……”她隻有穿來之前的記憶,想必前輩所說的事情是原主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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