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四射,溫度適宜,花鳥和諧,又是一個美好的一天。


    酒醒過後的頃洛恍惚了片刻,頭腦還殘有餘痛,她按了按太陽穴,這才感覺好了些。轉頭,待看到趴在床邊昏睡的男人,尖叫出聲。


    “哥哥,你一晚上都睡在我的房間裏了?”


    “昨晚你醉了,做噩夢了,哭了,我擔心你,隻得守著你!”如孩提時代一樣,他是強大可靠的哥哥,總會在妹妹傷心無助的時候,守在一邊,陪她麵對黑暗中的恐懼。


    “哦,但是哥哥……”男女有別……


    現在的他們都是大人了,如果還繼續和小時候不分男女的話,她覺得尷尬。


    瞅了一眼眉眼柔和,麵上依舊擔憂的男人,頃洛扶了扶額,轉了個話題,“你說我昨晚上哭了?”


    醉了,她知道。畢竟剛才的頭痛正是她醉酒才有的症狀,但是哭了又是怎麽迴事?


    哦,對了,她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夢境很悲傷,醒來之後,便又很快地忘記了。


    “嗯!”頃飄逸想到昨晚上的情景,頓了又頓,終是補充問道:“妹妹,你現在好些了嗎?”


    頃洛點頭,吃了飯,之後借故支走了頃飄逸。


    “小蒼蒼,我昨晚真的哭了?”她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會因為一個噩夢而哭泣,這實在是太不像她了。


    以前夢到殺人或者被殺,她都沒有哭過,更別說一個這麽快被遺忘,記不清的噩夢了。


    “嗯!”玄蒼肯定地答道:“也許是因為你昨晚醉酒,情緒比較激動,這才做了一個小小的噩夢,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就哭了。”


    “哦!”頃洛淡淡一聲,好像又記起了什麽,“小蒼蒼啊,昨晚上,我是不是見到你了?”


    她好像看到了心中思念的人兒,玄蒼還是那個玄蒼,麵容沒有改變,性格還是那麽冷,跟當初身為煞王時候的氣息一模一樣。


    隻不過,那雙看她的眼睛沒有了以往的柔情蜜意,而是滿滿的陌生。


    她想:一定是自己產生了幻覺,先不說現在的玄蒼被困在聖宮,單說對方看自己的陌生麵孔,那也是不正常的。


    對,一定是幻覺。


    看來以後還是要少喝酒,否則誤了大事,那就出事了。


    玄蒼正準備肯定頃洛的迴答,卻見她一個人自說自話,便也閉嘴不提。頃洛沒等他的迴答,屁顛屁顛地跑出去了。


    玄蒼搖了搖頭,笑了。


    這樣挺好,不開心的事情,那就忘掉。不開心的人,那就別想……如此甚好。


    昨夜,為了開導柳煙,挽救一個美麗的靈魂,她可是豁出去了,將柳煙帶去了萬花樓。後麵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柳煙一個人跑了,完全忘記原地還有一個她。


    那時候,她想:既然花了金幣來萬花樓,可不能浪費,隻有多喝幾杯小酒,再睡上一晚,那才是逛花樓的正確模式。


    隻不過,她究竟是怎麽迴來的?卻是不記得的。


    “能迴來就好!”


    樂觀的頃洛很快帶過這一筆,歡快地去找柳煙。她得好好檢查一下自己努力的成果,看看那個深陷泥潭的靈魂有沒有自己走出來。


    結果是喜人的,柳煙一見頃洛,便笑了。


    雖說隻是嘴角勾勾,笑得異常內斂,不仔細看,定是看不出來。可對於研究柳煙表情很久的頃洛來說,就算對方頭上多了一根白絲,她也不會漏看。


    見付出有迴報,她很知足。


    柳煙一臉擔憂之色,盡量細聲細語,輕言,“頃洛姑娘,昨晚上看你醉的厲害,今日你還是多睡上一睡的好……”


    頃洛很開心地接受了柳煙的意見,迴了房間,躺迴床上,大有一副我很累,需要休息的模樣。


    “小蒼蒼,我昨晚是不是又耍酒瘋了?”


    “是!”玄蒼點頭,對著一個不認識她的人亂動亂摸,應該算是耍酒瘋吧。


    “對著誰?”


    “一個不認識你的人,還有一個花客!”


    “哦!”頃洛輕聲迴答,“我昨晚上真的沒有見到小蒼蒼?”她指的是身為魂體的玄蒼。


    “你……”玄蒼左思右想,覺得還是不說的好,“沒有!”


    “可我最近總是頻繁的想起他,我好累,是不是得相思病了?”


    玄蒼的內心很複雜,一言難盡。自己愛著的人親口說她想別的男人,而且還得了相思病,那個男人還是自己的一半,他要怎麽迴答?


    “算了,算了,最近實在是太閑了。距離巫神殿入殿比試的時間還長,祖母也沒有什麽消息,我去魂戒閉關修煉吧!”


    她找了塊木牌,寫上“閉關期間,謝絕探訪”,放在門外,布上簡易陣法,便閃身進了魂戒空間內。


    黑炭一見主人進來,蹦蹦跳跳地來到頃洛的麵前,撲進她的懷中。


    “主人,主人,你終於來了,我可想你了。”


    說討好的話,對現在的黑炭來說,那是不需要經過的大腦篩選的,信口拈來,“主人主人,你長得更漂亮了,更動人了。連我看了都動心了呢!”


    “主人,主人,你說如果你長得太好看,主夫的情敵會不會增多?”


    “主人,主人,白虎和麒麟他們總是欺負我……”


    “啪!”頃洛掏了掏耳朵,將黑炭扔進靈泉池水,拍了拍手,轉身離開。


    您嘞,還是好好洗洗澡吧!


    最近黑炭的日子算是清閑愉快了不少,自從麒麟進來後,白虎大大有所收斂,再也不會動不動地就拿黑炭出氣。


    而黑炭依舊盡職盡責,做一名好管家,管理好空間,將藥田打理的很好。


    在他累及之時,偶爾會拿著獸魂珠,用力用爪子來迴不停地擦一擦。


    然而,對於青龍來說,這是明晃晃的羞辱。深深不滿自己被黑炭這麽個小不點握在掌中,怒了。


    然而,黑炭是誰?


    在和白虎這麽個霸道的主相處之後,他學會了在招惹對方之後,如何最快最有效地得到對方的原諒之法。


    它諂媚的笑容取悅了青龍,順便附贈一句誇獎的話。


    青龍大人您這麽威武強壯,影子不凡,我這是在乎您的形象。若是那你所待的珠子弄髒了,那就不好了……還是讓黑炭我幫你擦一擦珠子吧!


    青龍笑著接受,未見黑炭得逞的笑容。


    四大神獸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黑炭作為一個小小的球,可沒有機會將這些神獸搓圓捏扁。


    可現在青龍大人隻是一顆球,如若不抓住這個機會,以後怕是沒有機會好好搓這顆球了。


    自此之後,黑炭深刻地認識到說好話的作用,看看青龍的反應就知道了,可不就是被他糊的一愣一愣的。


    “青龍呢?”頃洛問道。


    青龍這個家夥最喜歡的就是粘著她,每當她進魂戒空間,準是會第一個湊上來,各種糖衣炮彈,不要命地往外撒,隻為得到她的血,解了自己的封印。


    這一次,她也的確是抱著這個目的來的。


    龍騰大陸的強者過多,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需要青龍這樣的助力。當然麵對像鬼王那樣非一般生物的人時候,還是不要暴露神獸們比較好。


    不過如今離開了鬼城,想來再也不會碰到鬼王。


    “主人,青龍正在跟白虎麒麟玩呢?”準確地說,青龍正在被後兩者玩。


    頃洛點頭,了然,卻是問了另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


    “白印痕和黑玉扇呢?”


    黑炭帶著頃洛來到修煉大樓內的一處房間,打開房門,徹骨寒氣迎麵撲來。她明白,這裏便是保管白印痕屍體的地方。


    室內,是另一個天地,一片雪白的世界,沒有飛雪,卻是冰霜寒冰。


    牆壁之上是又厚又硬的冰塊,最裏麵有一處冰床。冰床潔白銀潤,散發著濃重寒氣,給床上的人增添了幾分仙氣。


    一動不動的白印痕,沒有活時的戾氣,雖麵無表情,卻更趨近於平和。


    他的眉濃而厚,唇薄而白,膚色接近於透明的白色,看不出一絲血色。他緊閉著雙眼,若是忽視那沒有起伏的胸膛,定會被認為在沉睡。


    頃洛蹲下身,定定看著麵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頭竄上悲傷。


    白印痕死了,真正地死了。


    以前的她總是希望他死的,可在他真正死的時候,她卻又心痛了。


    那些屬於她的記憶,看似陌生,實則深入骨髓。她不解,疑惑,最後卻是後悔。心下埋著懷疑的種子,他是不是為了追尋她的腳步,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如果是的話,老天何其不公,何其殘忍,讓一個等待許久的人最後消散於絕望之中。


    自白雪的口中,頃洛知曉白印痕的童年並不快樂,是陰暗的,這也造就了他陰暗的性格。在這吃人的世界,他選擇了當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在覺醒前世記憶的那些日子裏,他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會後悔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可他是什麽時候覺醒記憶的呢?


    也許是在煉丹師工會去聖德學院討要噬魂劍說法之前吧?畢竟從那個時候,她就發現了他的不正常之處。


    她沒有細細看過他的眉眼,如今不帶有色眼鏡去觀察,竟覺得麵前人如此俊美,公子世無雙,當屬他一個。


    “對不起!”道盡前世的悲涼。


    “黑炭,黑玉扇靈還沒有蘇醒嗎?”


    “是!”黑炭恭恭敬敬地捧上黑玉扇靈。


    “主人,這個扇靈受到了巨大的攻擊,魂魄受損。我感受到裏麵有白印痕的魂魄,隻要扇靈吞噬了這魂魄,便可恢複。可奇怪的是,扇靈至今未曾行動。”


    他不解,據他的知識傳承來看,黑玉扇靈並非良善之輩,是能夠通過吞噬人的魂魄,強大自身力量,增強自己的魂魄。


    如今這扇靈倒是出人意外,即便受重傷,也不吞噬魂魄,借此來恢複。難道這扇靈跟他的主人一樣,恢複了良知,決定不幹壞事了?


    頃洛亦是不解,如今白印痕一死,一切都歸於平靜。


    可出現在腦海中那熟悉又陌生的記憶,讓她好奇扇靈和白印痕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滴答!”鮮紅的血滴落在黑玉扇的扇架上,擊起一圈圈的金色光芒。


    黑炭驚唿:“主人?”


    主人究竟是什麽時候知道她的鮮血具有恢複魂魄作用的?難道是主夫的魄體說的?想來也是。


    黑炭是完全地誤會了,自從昨日醉酒之後,頃洛夢到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亂七八糟的好無厘頭的事情。


    她也得知自己的鮮血是萬物最好的養料,包括魂魄。


    黑炭退到一邊,不敢遠離,害怕主人一時失去防備,受到扇靈的攻擊。他也不能過於靠進,因為金光太過耀眼,他受不了那光的強度。


    頃洛目不轉睛地看著黑玉扇靈,感受著裏麵的靈魂波動。


    金光漸漸消散,轉而被黑光取代,周圍的空氣更加冷凝,黑炭搓了搓雙臂,撫平身上的雞皮疙瘩。


    它擔心地看了一眼頃洛,後者好似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周身依舊釋放著柔和溫暖的金光。


    黑炭驚訝了,好似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一幕,一個唿之既出的答案湧上心頭。主人這是覺醒了前世的血脈力量了嗎?


    它再仔細感受,那血脈力量頓時消失不再。


    黑光大綻,扇靈幽幽轉醒,感受到少女溫和的力量,喜出望外。


    他激動地張口,“姑娘,你終於記起來了……主人這段日子過得很苦。”


    頃洛沉默,良久,繼續問道:“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黑玉扇靈的聲音充滿悲傷,好似曆經滄桑的老人,迴顧曾經最為不堪的一幕。


    黑玉扇靈一直是白印痕的扇靈,前世的白印痕名為印痕,取名之人希望他能夠在世界上留下生存的痕繼,故取名印痕。


    印痕印痕,最終卻是沒有留下任何痕繼。


    年幼的他,被拋棄,獨自生活在荒山野嶺,過著野人一般的生活。意外之下,習得敏銳身法,得到修煉之法,他最後被人看中,收為他用。


    他成為了殺手,毫無感情的殺手!


    至少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殊不知最是無情卻有情,他將所有的情都寄放在年少時保護過的女孩身上。


    他不斷地刺殺,暗殺,再被暗殺,本應習慣,卻是漸漸生出厭惡之情。


    最後,他死了,死在了女孩懷中,死得其所。隻不過死之前,他不甘,立誓再見少女,好好跟在少女身邊,陪伴少女。


    殊不知被有心人鑽了空子,設計陷害。


    他的確重生了,隨著少女一起重生,卻成了後者命定的敵人。他百般算計,百般接近,卻終是一場空。


    灰袍巫師顛覆了他所有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大長老帶著他走上死亡之路。


    他清楚地知道,這輩子,自己都要生活在世界的最陰暗之處。雖不願,卻隻能接受。如若不然,等待他的隻有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自從見到那個少女,他慢慢地變了。


    待他發現之時,為時已晚,灰袍巫師控製了他,扇靈為了拯救他的靈魂,提前將他的靈魂抽取了出來,過程中被灰袍巫師重傷。


    想來可笑,扇靈是為了吞噬靈魂而存在的,如今卻是因為保護一個靈魂而受傷。


    扇靈不後悔,隻因為前世的他救過失憶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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