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石葦已心中了然,卵源之地完全是個騙局。


    自望舒人攻伐虛靈天之日起,無涯便處處故布疑陣。他先以自己的獸軀為餌,誘使石葦進入荒海,再將一個假的南菱送去伽山,用虛靈五十三宮的全部精銳陪葬。但這些還不夠,無涯竟賭上自己的本體,又將自己的魔軀和魂軀送到卵源之地,等待石葦來攻無涯繞了這麽大個彎子,無非隻為一件事:保護南菱。若非弭殤實話實說,石葦真的會以為南菱就在卵源之地,將此地摧毀後便會覺大仇得報,從此不做他想了。


    南菱是無涯的惡屍不假,但惡屍難無論如何也比不得本體。按老李的說法,本體一滅,斬屍大道便要從頭開始,這又是何必呢石葦怎麽也想不明白,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南菱被放逐到夢仙城時,無涯的確緊張得要命,拋下虛靈天趕往施救,這其中肯定有什麽玄機。他不願再想,於是從乾坤袋裏拿出一個淡白『色』的發釵,折成兩段不知何時,天地間有粉紅『色』的『迷』霧『蕩』漾開去,異香撲鼻,轉眼收於石島之上。石葦心中一喜,躡手躡腳地迴過頭,果然見曼正氣唿唿地看著自己。


    “老哥你有病吧”曼嬌嗔道:“人家就那麽一個好看的發釵,本想送你做個紀念,哪知道你你”


    “我這不是著急嗎,不然怎會找你過來?”石葦將一連串的事詳述一遍。


    “唯天地可予奪神位,又豈是我那些偏門把戲可比的?看來冥祖的神位並未被完全封印,南菱還是冥祖之身。”曼抽空揮了揮手,一道粉紅的霧障『蕩』漾開去,將瘋狂衝過來的兩個南菱阻擋在外。


    “去尋個承襲神位的替代品,然後看著弭殤把南菱殺了,若她膽敢耍花樣,一並弄死!”石葦抬起手,惡狠狠地虛空斬下。


    “道大,天大,地大,人也大,南菱和代替品的事兒好說,殺她,我還缺副好牙口兒。”曼笑嘻嘻地搖頭。


    石葦聽了心頭不由一顫,便順勢揪過曼嘮叨起家裏的事,叮囑夠了,又替她攏攏頭發,待一切恢複常態,這才揮手趕人。


    曼的身影消失在虛空中,粉紅『色』的光幕也漸漸退去,被阻在半空的兩個南菱怒吼著衝過來。石葦怡然不懼,眉『毛』一挑,禦劍迎上去。


    石葦之所以不懼,是因為此時的戰局已成了一邊倒。七首龍莢幾乎種滿了卵源之地的所有飛島,它們忠誠地執行了石葦的命令,將這個位麵的相獸吃得幹幹淨淨,連卵都未剩下一枚。如今,兩個南菱已被七首龍莢團團圍住,再難逃脫。


    “都退開,讓我來!”


    石葦將附近的七首龍莢趕得遠遠的,騰出老大一片空間,拉開決鬥的架勢。


    “哼,你剛剛施展的那片粉霧倒也厲害,不過那仙法太耗靈氣,你如今也支撐不住了吧?”那魂軀冷笑道。


    “我施展的”


    石葦剛準備反駁,卻把話硬生生噎了迴去,他忽然意識到,很多修仙者根本看不到曼,望舒人如此,而今的南菱也是如此,仿佛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嗬嗬,殺你們兩個雜碎能耗費多少法力”


    石葦心念一動,七首龍莢便紛紛圍裹過來,無數巨口裹著腥風,咬向那兩個南菱。


    兩個南菱並未如何慌張,他們堅信石葦的法力難以持久,於是各布下一個劍陣,與七首龍莢周旋。劍氣與獠牙你來我往,竟戰了個勢均力敵。


    石葦可就慘了。他催生七首龍莢用去不少法力,『操』控這些怪物又耗費了許多神念,對於一個沒有元嬰的人,連仙脈的循環都不完整,自然難以承受這樣的消耗。他本想打坐休息,補充一些靈丹,卻因七首龍莢敵纏鬥,法力流失更甚。


    石葦不願再耗下去,否則便會被活活拖死,無奈,他隻好再次驅散七首龍莢,抄起百鈍,嗷嗷叫著衝上去。


    由於法力不濟,石葦空有神兵也難結成劍陣,動作變得愈發遲緩,但好在肉身強橫無比,周身被劍氣擦撞得火星『亂』冒,依舊不見半點傷痕。漸漸地,兩個南菱『摸』清了門道,於是一個正麵強攻,吸引石葦的主意,另一個則繞到身後,利用數十柄仙劍左勾右連,專撿關節處下手,打得石葦狼狽不堪。


    “唉”


    石葦一邊疲於應付,一邊暗暗歎氣。他突然發現,無論是刀槍不入的純金之體,還是生生不息的純木之體,都不如純水之體那樣收放自如,也許是相處久了,心底早存了先入為主的念頭,他甚至覺得,自己並不是什麽金疙瘩或木樁子,而隻是一灘水。


    想到這裏,石葦眼珠一轉,壞主意已然打定。他左手輕彈,百鈍原地打了個旋兒,竟將自己的兩隻胳膊剁下來“哈哈,石葦,你瘋了不成?”


    魔軀南菱放聲狂笑,周身魔氣翻滾,無數帶著血光的劍凝結而出,唿嘯著衝將上去。


    “不好!”


    魂軀南菱卻『露』出驚駭之『色』,轉身駕起遁光,向那六個光點逃去。


    石葦見手臂離體,周身頓時藍光大盛,輕柔的涓流拂過傷口,斷臂很快重生。他輕輕擦掉額頭的汗珠,嘴角『露』出殘忍的笑轟——轟——金光爆閃,兩條斷臂當空炸裂,繼而化作漫天光雨,直墜而下。


    隻一瞬間,光雨便到了數裏之外,竟是無數鋒利的箭矢,唿嘯著襲來。魔軀南菱大駭,連忙催動魔氣,化作無數血紅的盾牌擋在身前,自己則趁機遁走。


    噗噗噗——那些箭矢銳不可當,切豆腐般地破掉盾牌,繼而將魔軀南菱穿胸而過,就連逃出十餘裏的魂軀南菱也未能幸免。


    下一刻,漫天殉爆交織成一條光河,將方圓千裏內的事物滌『蕩』幹淨。兩個南菱各禦劍陣滌『蕩』,身軀依舊千瘡百孔,不時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仿佛過了許久,殉爆逐漸平息,魔氣和魂力重新聚攏一處,現出兩個南菱的身影,他們的氣息已羸弱不堪,不住喘著粗氣,環繞身體的劍陣依舊存在,周遭的光暈卻忽明忽暗,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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