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葦與齊大林相識四十多年,一直維持著穩定的供求關係。


    禦北鎮初創不久,石葦便來到飛羽州,他本打算速戰速決,便拿出幾枚三香藍曌丹到黑市叫賣,遇到的第一個主顧便是齊大林。


    齊大林是唯一懶得斤斤計較的望舒人,他甚至懶得講價,直接將石葦的貨掃『蕩』幹淨,然後請他到逍遙會館吃飯。齊大林對石葦的丹道造詣讚不絕口,還順便誇他的馬神俊,酒過三巡,兩人便定下契約:齊大林負責原料,石葦負責煉丹,兩百年內至少煉製出兩千枚三香藍曌丹,齊大林以一千萬靈石一枚的價格收購。


    沒了後顧之憂,石葦便在城中開了一家貿易行,雇了幾個精明的『操』手,囤貨、出貨,左兜掏右兜,暴利談不上,卻也生意興隆。石葦隔幾年便要在飛羽州住一段日子,一來收賬,二來琢磨著到處造謠,造謠失敗後便混在坊市裏,時至今日,已經將風物習俗、百業千行『摸』了個門兒清。


    “我們這是去哪兒?”


    蘭妙卿將頭上的鬥笠裹得緊緊的,低頭跟在石葦身後,現在是三更半夜,嚇到人可就不好了。


    “發財去唄,住那麽貴的房子,總要想點辦法。”石葦快走幾步轉過街角,走進一幢高大的閣樓,樓前的匾額上寫著“望月樓”三個燙金大字。


    “喲嗬,這不是石大公子嗎,喝一杯還是壓一局?”龍驦之魂早扮成人樣在大廳中等候,端著酒杯過來撐場麵。


    此時附近有不少修士,大家都抬頭看看石葦,見到他胸前的藍隼徽章,便覺無趣,各忙各的去了。


    “我叫龍大驦!”


    龍驦之魂笑嗬嗬地介紹自己。


    蘭妙卿並不認得這是石葦的馬,用神識掃過,見他雖未佩戴銀鵠徽章,卻是個貨真價實的仙人,於是連忙行了一禮,心中有些緊張。


    隨便打了個哈哈,石葦便領著蘭妙卿上樓,同時傳音給龍驦之魂。


    石葦:“我剛剛與齊大林交易,到現在為止,三香藍曌丹已經交割了一千七百枚。”


    龍驦之魂:“你說誰?”


    石葦:“齊大林!”


    龍驦之魂:“怪事,那個買家似乎刻意躲著我!”


    這的確是件怪事,齊大林不知下了什麽咒,每當石葦說出他的名字,龍驦之魂就是聽不到,在紙上寫,變成了三團鬼畫符。石葦將“齊大林”三個字寫給別人,再轉交給龍驦之魂,依然會變成鬼畫符。


    越是這樣越有問題,石葦決定不再與齊大林糾纏,下次交易便將剩餘的靈丹補齊,拿了錢走人。他用神識掃了一圈兒,還真的找到了齊大林,於是加快腳步向樓上走去。


    有資格進入望月樓的修士非富即貴,一般都是佩戴銀鵠徽章的大人物,石葦與蘭妙卿胸前的那一點藍幾乎算是異類。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沒有佩戴徽章,身份更加耐人尋味。


    每層樓都有不的廳堂,內中到處是圍滿了人的圓桌,骰子、牌九最多,各類賭局一應俱全,修士們推杯換盞,大聲吆喝,身段妖嬈的侍女伺機調情賣笑,烏煙瘴氣,不堪入目。


    “你是不是常來這種地方?”


    蘭妙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隻覺得石葦這些年瞞著她做了不少事情,擔心他在外學壞,甚至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侍女搞在一起,卻並未想到去懷疑他的身份。


    情竇初開的女子,大抵如此。


    “我們是高貴的煉丹士,自然不會與這些人為伍,待會兒另有去處。”石葦揣度到蘭妙卿的心思,不免心中惡寒。


    “石兄,你可來晚了,百丹大會已經開始了半個時辰!”第五層的迴廊裏,齊大林正站在一扇鐵門的旁邊,舉起手打招唿。


    “你在和誰說話?”龍驦之魂暈乎乎的走過來。


    “齊大林啊!”石葦答道。


    龍驦之魂反應過來,急忙用神識掃過石葦的正前方,卻什麽也沒發現。


    “看來這人不願見你,你還是迴去等我吧。”石葦生怕自己的馬有危險,於是將他推下樓,自己笑著迎向齊大林。


    “呦,嫂夫人也來了,有禮有禮!”


    齊大林很有風度地與蘭妙卿打招唿,眼角的餘光卻瞟向樓梯,見龍驦之魂確是走了,嘴角不自覺地抽出了幾下。


    “你這個人神神秘秘的,我也想好了,現在就把剩下的靈丹交割給你!”石葦將齊大林拽到一邊,放出個隔絕神識的罩壁,一口氣掏出一大堆玉瓶。


    “這麽等錢用啊?”


    齊大林笑嘻嘻地驗貨,眼角的餘光又轉到相反的方向。


    “剛才在樓下輸光了行不行我說你到底帶錢沒有?”石葦有些不耐。


    “行行這下咱倆算是兩清了!”


    齊大林仔細驗過貨,從懷中掏出厚厚一摞靈石券交給石葦,然後又拿出一張皮卷製成的契約,兩手用力搓成粉末。


    數百億靈石落袋為安,石葦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對什麽百丹大會不感興趣,於是反身去找蘭妙卿,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未沒注意到,就在與齊大林交易的時候,那扇鐵門已悄無聲息的打開,從裏麵『射』出許多貪婪的目光。


    “這位友請留步!”


    洪鍾般的聲音自門中傳來,裹挾著一股強大的靈壓,石葦站立不穩,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蘭妙卿更加不濟,與樓梯前的修士們撞在一起,擠成個肉團。


    “啊那個,他就是歐陽焽。”


    齊大林頗為尷尬,灰溜溜地退到一邊。


    自到了飛羽州,歐陽焽變成了石葦的偶像。按說石葦已進階通竅境界,成為了第四階品的丹靈,對靈『藥』和火候的掌控出神入化,但近些年來,他在丹道上的造詣卻沒什麽長進。三才火固然琢磨出些門道,丹及九品卻望塵莫及,他目前煉製最高階品的靈丹仍是三香藍曌丹,連七品靈丹的影子都『摸』不到。


    “老夫得見友,該是緣分使然,百丹大會群英聚會,不如同往吧!”見石葦一個勁兒地發愣,歐陽焽笑嗬嗬地走過來相請。


    “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石葦受寵若驚,連忙跟著走進去。


    齊大林與蘭妙卿緊隨其後,也無人出來阻攔。


    鐵門轟然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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