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舟飛遁雖快,出得齊雲府已是三天之後。


    “快醒醒,快醒醒,你說的童山到了!”李無常將爛醉如泥的石葦提起來,一通亂晃。


    “你是不是在酒裏下了藥了,我怎麽迷迷糊糊的?”石葦酒量不濟,已經睡了整整兩天,現在仍覺得頭暈。


    “這山中陰森森的,有許多怨靈厲鬼,你到這裏來做什麽?”李無常看著眼前黑乎乎的大山,臉上滿是嫌惡。


    “其實我也討厭這些東西,因此不喜歡修煉魂侍的秘法。可是偏偏它們對付凡人最管用。”石葦揪著腦袋往前走,被山口的陰風一吹,酒也醒了大半。


    “所以你找我陪綁?”李無常猜透了石葦的心思。


    “與其惡心我一個,不如咱倆一起惡心。”石葦供認不諱。


    童山距離齊雲府隻有五千裏,原本是一座無人的荒山。百年間,千雪盟與銀安店連番征戰,死傷無數,柳媛姵便將這裏辟做墳場,將殺死的銀安店弟子盡數扔進山裏。結果弄得這裏陰氣繚繞,鬼魅叢生,成了一處死地。


    進了山口,便可見白骨堆於路邊,殘破的銀安店服飾被禿鷲扯得七零八落,狀極淒慘。越往深處,屍骸越多,空氣中彌漫著難以化開的腐臭氣味,滾滾黑霧隨風飄蕩,偶有或白、或灰、或灰的虛影現於霧中。


    “唉,雖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物競天擇,還是殘酷的很呐!”李無常一邊嗟歎,一邊用護體靈光驅散惡臭,為了祛除徹底些,他破天荒地使用了一種淡藍色的水障。


    “少廢話,快幹活兒去!”


    石葦遞給李無常一把鐵鍬,然後一揮手,數十名一模一樣的“石葦”出現在附近,個個手持工具,聚到一處緩坡下,奮力挖掘起來。


    百夢園被清空後,石葦隻留下作為自己替身的桐皮傀儡,在橙嶽打理幾塊藥田。


    “真魔一族的傀儡當真玄妙,不過鳳眼梧桐本身可以凝聚魔氣,還是少用為妙。”李無常扛著鐵鍬混進人堆裏,邊幹活兒邊嘟囔。


    桐皮傀儡雖沒有真人那般靈透,但幹起活兒來卻不含糊,沒過一會兒,地上便多了一個裏許方圓,數丈深的大坑。石葦覺得差不多了,便命桐皮傀儡退到一邊,自己盤坐在地上,掐定法決。


    突然,大股的黑氣從石葦身上冒出,便有一個寸許高的黑色小人兒跳出來。那小人兒與石葦一般眉眼,迴頭看了看,也學著他的姿勢盤坐在半空,口中念念有詞,手中連續結出若幹古怪的法印。


    “疾!”


    石葦與那個小人兒同時動作,手中法決急轉,黑氣便一散而開,緩緩飄向四方。


    下一刻,山中傳出陣陣鬼哭之聲,緊接著,由遠及近傳來“哢——哢——”的怪響。散落在地上的屍體都掙紮著爬起來,將身上殘缺的骨架依次接好,踉蹌著向那個大坑走來...“‘絕骨’之能!魂侍真是個惡心的譜係!”李無常連忙丟下出頭,跑上一個山包,遠遠躲開那些骷髏。


    “怎麽樣,壯觀吧?”


    石葦任由自己的元嬰在那裏施法,自己也跑到山包上,向李無常炫耀。


    “人死為大,入土為安,還要挪動骸骨,作孽吧你!”


    李無常瞪了他一眼,沒給好臉。


    兩人談話間,那些骷髏已經從四麵八方湧入坑中,墊成白慘慘的一層,繼而冒出地麵,堆成一座不小的骨山。


    石葦收迴元嬰,自己坐在坑前,一點點的擺弄那些黑氣。


    “什麽意思?”李無常看糊塗了。


    “我是正人君子,絕不會濫殺無辜...”石葦恬不知恥,邊施法便解釋道:“銀安店的修士死後都去九幽輪迴了,但他們生前是壞人,殘存下的陰靈之氣頗多暴戾,由此產生的鬼物嗜血好殺。所以我要祛除這些戾氣,重新造出一些鬼物,不求殺人,嚇暈了就行。”


    “砌千骨之山,匯萬靈之海,原來釃鬼之能還可以憑空造出鬼物!”李無常終於看明白了。


    白色的骨山之中黑氣繚繞,隨著石葦的手指繚繞飛舞,漸漸匯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氣團,被魂力包裹,懸浮於骨山之上。石葦兩手結印,從旁一引,黑氣中迅速剝離出一個頭顱大小的氣團,斜刺落向地麵...唿喇——黑氣拍在土裏,頓時變得扁平,伸縮蠕動片刻,便陡然竄高,現出一個人影。那人影披頭散發,頭顱隨著山風微微晃動,滲透耷拉在胸前,破舊的袍子下露出慘白的雙手,紫黑色的指甲見緩緩伸出血來。明顯是一個吊死鬼的賣相。


    緊接著,更多的黑色氣團撲到地麵,現出一個個兇魂厲鬼,樣貌兇惡至極,身上卻不帶一絲戾氣。


    “凡人膽子再大,也會被嚇得七葷八素,還能站著的,除了修仙者,就是隻剩那些擁有人靈之心的家夥了。”


    石葦麵露滿意之色,揮了揮手,幾個桐皮傀儡走過去,七手八腳地將那些厲鬼收入乾坤袋中。


    “如此區分倒也不錯,但三公府上還有不少飲了大周紅泉的甲士,他們怎麽辦?”李無常問道。


    “大周紅泉出自我手,我自然有辦法。”對於百夢園裏的東西,石葦信心十足。


    被石葦取走了大量鬼物,童山之內的陰氣稀薄了不少,空氣澄澈,陽光也明媚了不少。石葦驅動魂力打向那座骨山,所有的骸骨便轟然飛散,落向山穀各處。數十個桐皮傀儡一擁而上,將大坑填平,夯實泥土,再撒上碎石樹枝湮滅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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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製人靈辦法不少,不用野獸卻用厲鬼,算你小子有良心。”李無常坐上靈舟,難得誇獎石葦一句。


    “你這兩天再去見見那個皇帝,別再被人弄死了...”石葦將一個乾坤袋遞給李無常:“...順便告訴他,這裏麵裝的也是大周紅泉,免得他一時想不開,壞了我的好事。”


    石葦生怕大周國的皇帝從中作梗,於是又送給他一些人靈之眼的泉水,延續他的國運。對於自己親手造出的大周國,算是仁至義盡了。


    石葦和李無常匆匆返迴,與此同時,計劃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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