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下了小雨,屋子裏的暑氣散了些,天剛亮,白小弟迷迷糊糊中,被開鎖的聲吵醒,他掀開被子,踢噠踢噠跑出房間,見姐姐換了雙球鞋,一身外出打扮,站在玄關,正拿著鑰匙扭第二道鎖,瞪著眼問:“姐姐,你要出去?”


    社會秩序已漸漸步上正規,新人類欺人殺人的惡性事件雖有,但也沒以前那麽常見,姐弟二人在家宅了足足半月,倒不是外頭真那麽危險,主要是白母經過白父的事後,草木皆兵,很怕姐弟兩個出事,這才有了她不在家,不準姐弟兩個外出的規定。


    白露溫順,白洛乖巧,從不違背白母的想法。


    但妙妙受不了了。


    白露身為一個新人類,性子怯弱又無能,一半的原因就在白母的拳拳愛子心上,誰家孩子被這樣養著,也得養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生活技能零分的殘廢。


    更別說,還天天被灌輸“外麵的世界很危險”這種嚴重阻礙孩子心智強大的念頭。


    改變命運第一步,從走出家門開始!


    別的且先不說,就姐弟兩個的夥食迫切需要改善!


    溫聲叮囑白小弟乖乖在家呆著,妙妙拎著兩袋垃圾出了門,先憑著記憶去找了物業報修電器,約定好上門時間,這才出發去最近的菜市場,買了一堆雞鴨魚肉蔬菜水果拎在手裏,路過超市時,又添了一個重量不輕的大號塑料袋,裏麵裝滿了零食和飲料。


    到了家,把水果和飲料放進冰箱,她穿上花圍裙,鑽進廚房,高唿一聲:“小洛,來幫姐姐洗菜!”


    白小弟麵露難色地進了廚房:“姐姐,我不會。”


    十六歲的白露都被養殘了,十歲的白洛那更是被養殘的徹底,別說洗菜做飯,讓他掃個地,隻怕掃帚怎麽拿都不知道。


    “不會,就學。”他可憐兮兮的撅著嘴,妙妙卻眼神都沒給他一個,袋子裏的兩截嫩藕和帶殼玉米被她放進鐵盆裏,一邊擰開水龍頭放水一邊道:“把藕上的泥衝洗幹淨,就像你洗澡一樣,衝洗地越幹淨越好……玉米的殼需要剝下來,須子一根不準留,過一邊清水放盆裏……”


    她態度堅決,沒有絲毫迴轉的餘地,白小弟主要是不會,也不是很抗拒幹活,就搬來小凳子,踩在上麵洗菜。


    有妙妙的指揮,沒多久,倒也洗的有模有樣。


    白露不會做菜,妙妙卻會。


    一個小時過去,飯菜特有的香氣彌漫在飯廳的各個角落,妙妙把菜端出去時,乖巧的白小弟已經把飯盛好了。


    糖醋魚,酸辣藕丁,玉米排骨湯。


    一葷一素一湯,色香味俱全。


    是白母走後,姐弟倆見到的最像飯菜的一餐,饞的白小弟不止地咽口水,拿崇拜的眼神看著她:“姐姐好厲害!”


    妙妙脫掉圍裙,夾了一塊排骨在他碗裏,揚了揚眉梢,得意道:“一迴生兩迴熟,你姐姐聰明著呢。”


    飯還沒吃完,敲門聲響起。


    是物業帶著維修電器的人來了。


    妙妙正要去開門,被白小弟拉了拉,隻見他踮著腳,借著貓眼瞅了幾眼,對著門外老氣橫秋地問:“誰?有什麽事?”


    不得不說,警惕性這方麵,白母培養的很好。這不是什麽壞事,妙妙也就沒多說,任由白小弟盤問清楚,這才把人放進來。


    餐廳的燈泡燒了兩個,換起來很快,比較麻煩的是液晶電視,上了年頭,也不知是裏麵的什麽零件壞了,折騰了好久也沒折騰好,維修工研究了半天,累的滿頭大汗,搖著腦袋得出結論:“太舊了,修不好了,將就著看吧,實在不行就隻能再換一個。”


    那就將就著看,等白母迴來再說。


    妙妙道了謝,把人送出門。


    接下來幾日,不僅夥食得到了改善,妙妙還時不時帶著白小弟出去周圍溜達。


    剛開始,白小弟惦記著白母的話,猶猶豫豫,但禁不住妙妙說,要不了多少時間,就眼睛亮亮地跟著姐姐出門,又是動物園,又是海洋館,又是遊樂場……


    到底年紀小,對外麵世界的好奇多於畏懼,去的又是適合小孩子玩樂的地方,多幾次,便不再死守著白母的叮囑了,甚至期待起下一次出門。


    一見妙妙換衣服換鞋,他就興衝衝地跟著換。今天,卻是被妙妙拒絕了:“我去接媽媽,你在家等著,不好玩的話,看電視去。”


    白小弟不依:“我也想去接媽媽!”


    妙妙把人推進房間,不容拒絕道:“媽媽見你出門,肯定不高興,你不準去。”


    白小弟想起白母的脾氣,縮了縮脖子,不堅持了,瞅著妙妙,不是很服氣地小聲來了句:“姐姐去車站,媽媽也會不高興。”


    妙妙隨手把及肩的長發紮成高馬尾,彎下腰換鞋,隨口說道:“我去,媽媽隻會一般的不高興,你也去,媽媽會雙倍的不高興。所以,我可以去,你不能去。”


    a市火車站隻有一個,離白家所在的小區並不遠,從小區後門的北海公園穿過,坐118路公交,兩個站就到。


    北海公園占地大,一半是遊樂場,一半是公園,夏日炎炎,花木卻生的高大繁茂,投下一地清涼,妙妙出門早,也不急著趕路,撿樹蔭處走。


    前方是個人造坡,樹木蔥蘢,一片碧色,影影綽綽間恍惚可見頂上的一座四角涼亭,瞧著便生幾分涼意,坡下是人工湖,翠荷高低錯落,鋪滿水麵,風過,荷葉荷花蓮蓬同時起起落落,水聲潺潺,間或飛鳥掠過,香氣清雅,心曠神怡。


    遠遠瞧著,便覺詩情畫意。


    妙妙出門時忘了帶傘,毒日下走出一身汗,估摸著時間還早,此處有湖有山,景色又佳,便沿著石子路往涼亭上去,打算歇一歇。


    按理來說,這個時間點,很難在公園裏看到個人影,但尚在半山坡,隔著座長出花草的嶙峋假山石,鬧哄哄的人聲,狗叫聲就順著風聲傳到妙妙耳朵裏。


    來源地正是她看上的那座小涼亭。


    四五條體格健碩的黃斑鬣狗,張牙舞爪地摁著一個白衣少年在放狠話:“……考試交白卷,聽到沒有!不聽話老子現在就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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