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韓鼎天從牢房的欄杆上抬起滿是血汙的臉,神情崩潰,疲憊。腦海裏迴憶著這些年吳姬與自己相處的點點滴滴,還有自己對韓笑的疼愛與期望······他多希望自己是做了一場噩夢,然而額頭上的傷口卻無時不刻在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吳星落,吾姓洛······哈哈哈哈······”牢房裏迴蕩著韓鼎天失神的狂笑,笑著笑著,臉上濕了一片:原來那個對他溫淑柔順,無一不從的小女子,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他!


    “嘩啦嘩啦!”牢頭正熟練地打開另一扇牢房:“大人,照您的吩咐,這位夫人的飲食起居一直有專人安排,我們呀,更是為奴為仆地供著,您看,夫人是不是比進來前更水靈了?”


    “出去。”洛連城一聲令下,兩名侍衛瞬間架著囉嗦的牢頭往外走去,留下牢房裏一片安靜。這座牢房整潔幹淨,比韓鼎天等人的牢房還要大上幾倍,牢房中人的所吃所用比外麵的牢頭還要精致講究千倍,一切都因為她是他的女兒。可是也正因為她是他的女兒,如今她才會住進這座牢房,何其可笑也?


    洛連城望著這個明顯展露出諷刺嘲笑的女兒,緩了緩才開口道:“梅兒,跟爹迴家吧。”


    “家?我有家麽?”吳星落冷冷道:“洛水仙是您的長女,洛熙澤是您的長子,洛曉曉是您最疼愛的幺女,可是他們知道有我這個姐姐嗎?父親,您告訴我,我的家在哪?”


    舒展的眉間不禁浮起兩道輕紋,洛連城仍舊用一貫的語氣,對吳星落進行安撫:“這些年委屈你了,從小讓你流落民間更是為父的失職,如今你娘親的牌位我已經供進洛氏的宗廟裏,你迴家後就是我洛連城的長女,今後為父一定好好照顧你······”


    “是啊,好好照顧我!第一次你找到我,說今後好好照顧我,結果呢?我的夫君被你帶走,用以威脅我嫁給韓鼎天;第二次你找到我,也說會好好照顧笑兒!結果呢?笑兒在你眼皮子底下被劉玉容擄走,你可有出手救他?父親,他可是您的親外孫啊!”


    這些天吳星落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每天都活得膽戰心驚,生怕劉玉容一氣之下殺了韓笑,她越說越氣,越說越恨,情不自禁哭出聲來,:“如果不是您讓我去韓鼎天的書房,劉玉容絕不會帶走笑兒······我的笑兒啊,是娘害了你······”


    一見吳星落竟如喪家之犬一般痛哭流涕,洛連城臉色一板:“哭什麽,你娘為你取名溫梅,梅者,錚錚傲骨也。你如今這副樣子對得起你娘親的在天之靈嗎?”


    “我對不起娘親嗎?父親,為了讓您承認她曾是您的發妻,我為洛家做了多少事情?爹,你不如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您為我們做過什麽,又利用我們多少迴······”


    “混賬!”洛溫梅咄咄逼人,氣得洛連城舉手欲打,然而手掌停在半空中,過了很久很久也沒有落到長女的臉上。


    對於洛溫梅和她的母親,洛連城心中始終有一份揮之不去的愧意。當年若不是為了接近當時的神胤第一美人肖宓兒,他也不會拋棄洛溫梅的母親,他的青梅竹馬。


    “唉······”一瞬間,洛連城覺得自己蒼老了許多,然而他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完成,軟弱隻在這短短的一刻:“為了洛氏,也許父親真做錯了許多事,可就是為了我們洛氏,一時之錯也是對的。梅兒,我知道你是為了韓笑的事情擔心。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情為父一定會做到。劉玉容我一直讓人追蹤著,韓笑暫時並沒有危險。等這件事的風頭一過去,為父一定讓你們一家團聚,好嗎?”


    “此話當真?”洛溫梅淚光瀲瀲,“我的夫君,他······可還健在?”


    “自然是在的。”洛連城安撫地拍著她的肩膀:“為父並非鐵石心腸之人,又怎會真傷害你所愛之人呢?隻不過現在還不是重聚的時候······”


    洛溫梅暗自咬牙,隻要笑兒與夫君無事,過往的一切她也不願再糾纏,隨即便跟著洛連城走出了牢房。


    離開內獄的過道上,兩邊牢房的淒慘哀求道:“大人,我是冤枉的,帶我走吧······”


    “大人!救救我們,我們是清白的······”


    這些人都是為韓鼎天謀逆案所連累,落得如此淒慘境地,就是罪魁禍首正坦然從他們眼前經過,也渾然不知!而洛溫梅便其中的幫兇!饒是她再堅強,也抵不住尚存一絲良知的內心拷問。其實她與韓鼎天生活那麽多年,心中也是不願害他的,隻不過她深知洛連城的脾性,如若她不動手,她心愛的兒子韓笑,就會成為洛連城的下一個犧牲品!


    嫁進韓府後,韓笑就是吳星落賴以生存堅持的唯一意義!為了自己的孩子,哪怕讓洛溫梅雙手沾滿無辜之人的血,哪怕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她也在所不惜!


    父女兩個一前一後,各有心思,走過潮濕且長的通道,終於走出了內獄。可任由外麵炙熱的陽光照在身上,溫洛梅心底的寒意始終難以揮去。


    看她臉色蒼白,猶帶悲戚同情之色,洛連城不禁問道:“怎麽,對韓鼎天假戲真做,動了真情,舍不得他了?”


    “他······會怎麽樣?”猶豫了一下,洛溫梅還問了出來,這些年韓鼎天對她一直不錯,隻可惜她的心始終不在他的身上。


    洛連城笑道:“梅兒,你是最像為父的孩子。你應該知道,韓鼎天的結局隻會徒增你的煩惱罷了。”


    “對於我所造成的後果,我有知道的權力。”洛溫梅堅決迴答道。


    洛連城沉默著,看向議政殿的方向,湛藍的天邊,雄偉壯觀的俱輪神鼎隱隱露出一角:“焚鼎之刑,以身祭天。”


    焚鼎之刑!鳳都繁鬧的街道上,一人行色匆匆,披風遮麵,在看見告示上的消息時露出無與倫比的驚恐,正是在鳳都躲藏已久的劉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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