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兒發愣,心中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戰,思考著韓淑芬話語的真偽······最終,在韓淑芬逼迫的目光下,她沉默著點了點頭。她沒得選擇,不是嗎?


    韓淑芬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來人,為駝聖手安排上好的廂房!”


    這一夜,多少人望著天上的皎皎明月,難以入眠······


    一連五日,琉影閣都風平浪靜,時不時還傳出少女們嬉戲打鬧的聲音,每每有人經過此處都不得不感歎道:真是時來運轉,誰會想到一向不受待見的二小姐會突然成為華炎的郡主呢?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琉影閣門口的花兒都比別院的香上許多!


    “你們小點聲,別吵著郡主與桃杏姑娘。”春分手裏捧著一壺剛沏好的龍井,對閑得在院子裏踢毽子的小丫頭們囑咐道。


    “知道了。”小丫頭們不禁吐了吐舌頭,怪隻怪這位新主子著實和善,又不大管事,這才縱得這群年紀不大的小丫頭玩心畢露,忘了自己的本分。


    春分搖了搖頭,推開書房的門,朝著正在書案前教桃杏寫字的韓月曇提道:“郡主,是否要懲罰那些擾您清聽的失職侍婢們?”


    韓月曇抬頭看了一眼春分,龍井香氣撲鼻,可見泡茶之人的用心。她溫聲道:“謝謝你,春分。”


    “小姐不用客氣,這是春分應該做的。”放下茶具的春分還不肯離去,站到一旁垂頭等候,看樣子是在等韓月曇下達指令,懲處書房外麵的小丫頭們。


    見此韓月曇放下手裏的筆,淡淡道:“一切都按你的意思辦吧,。”


    “是。”春分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退了出去。


    小姐,你不喜歡這些親人嗎?桃杏在宣紙上輕輕寫到,自她失去嗓子以來,韓月曇每日都會抽空教她讀書認字,不知是桃杏聰明,還是韓月曇教得認真,如今的桃杏已經會寫許多字了。


    看著她落在宣紙上歪歪扭扭,勉強可辨認的字,韓月曇笑道:“親斤為新,應該這麽寫。”


    說罷韓月曇在桃杏所寫的親字旁加了個斤字。


    “非是不喜歡,隻是······”韓月曇在潔白的紙張上寫下一個“離”字。


    沒錯,時到今日韓月曇還時時想著離開丞相府,哪怕她的境遇已然好轉,可韓月曇心知,這裏始終有人容不下她。既然遲早有一天會離開,又何必平白多添人情?


    “啊啊?”桃杏認得這個“離”字,急得開口發出嘶啞的聲音。


    韓月曇知道她急什麽,忙解釋道:“你放心,我去哪都帶上你。再說留你一人在這,我也不能放心呀。”


    聞言桃杏總算安下心,繼續練著字。然而筆下的字不知不覺竟變成了一幅畫:那是一個頭發髒兮兮的小男孩,卻長著一雙極為明亮的眼睛。


    韓月曇認出這正是那日救下桃杏的戰俘男孩。


    “你喜歡他,是嗎?”一邊說著,韓月曇在紙上寫下相同的文字。


    他是個好人,照顧我。桃杏在紙上訴說著對那個男孩子的相思:他說他的故鄉很美,長滿了曇花。


    桃杏並不會寫曇字,隻好對著窗台邊上的一盆夜來美人畫著簡略的模樣。韓月曇看著窗口的那株曇花陷入沉思,她甚至可以想象到男孩說出這番話時露出的渴望神色,他一定很想帶著族人迴到自己的故鄉,她師傅的故鄉,娘親的故鄉······也是她的故鄉!


    正當韓月曇與桃杏各自陷入迴憶之時,書房門口出現一道趾高氣昂的身影。


    隻見來人不再帶著麵紗,露出清秀若芙蓉的嫩白臉蛋兒,形狀姣好的眼睛隱隱流露出一抹戾氣,正是恢複容顏的韓淑芬。


    見到韓淑芬不顧春分的阻攔,直直闖進琉影閣的書房,桃杏渾身一顫,止不住哆嗦起來,手中的毛筆也掉到了地上。


    “姐姐真是好定性,竟還有心情在此教婢女寫字作畫?”韓淑芬探過身來想要一看究竟,卻見韓月曇頭也未抬,拿過一張新紙就覆蓋在上麵。


    見此韓淑芬收迴目光,圍著韓月曇打轉,語氣挑釁傲慢道:“明夜就是銘王壽宴,哪家小姐閨秀現在不想破腦袋,為明夜的宮宴做準備?姐姐莫不是以為自己抬高了身價,便可以不用在禦前獻藝了?”


    看來韓淑芬此次來琉影閣,是為了探韓月曇的底來了。眾所周知,每年國君壽宴,名義上是為華炎國君慶賀,實際上卻是各家小姐公子展現自己的晚會,屆時無論男女,少不了一番爭奇鬥豔!不過過去許多年來,韓月曇一次都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宮宴,而她近日又剛被冊封為曇華郡主。屆時就是她無意於此,也免不了被好事者拉入這場華麗的遊戲中。


    韓月曇不用想也知道,這好事者裏麵絕對少不了韓淑芬與耶律珂秋。


    韓淑芬的“好心”提醒並沒有使韓月曇有一絲分神,隻見她幾筆揮毫,潔白的紙上就畫出了一株綻放了一半的夜來美人,花骨孑然,神傳千裏。看得身後的韓淑芬一陣眼熱。


    “怎麽姐姐成了郡主變得如此傲慢,連我也不願搭理了?可知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她瞧了瞧桃杏臉上已經好了一半的傷口,眼神裏充滿了鄙夷:“卑賤之人也享用這麽好的藥麽?可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來琉影閣之前,韓淑芬早想好了無數種情況,她想著韓月曇應該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因為憎恨而麵目醜陋······可韓淑芬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種模樣:她被當成空氣一般扔在一旁,無論她怎麽出言相譏,韓月曇都無動於衷,甚至心平氣和地畫著畫!


    隻見韓月曇絲毫不理會韓淑芬的指桑罵槐,袖手一抬,波瀾不驚地研起香墨,墨香與案台上的線香交織融合在一起,格外沁人心脾又提神醒腦。


    看著韓月曇越發悠然自得的模樣,韓淑芬在其背後露出一個陰狠的笑容,手掌快速地拍向韓月曇的肩膀上。不過她不知道的是,韓月曇對她早有堤防!


    就在韓淑芬手裏的軟針要刺進她的肩膀時,韓月曇忽然轉身,一手擒住韓淑芬的手指,一手染墨的毛筆“唰”的對著韓淑芬灑了過去。


    一道黑色墨跡赫然印在韓淑芬潔白無瑕的臉蛋上,未幹的墨水順著她嫩滑的肌膚滾落下來,頓時就黑了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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