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聽溫妃娘娘說,這件事是你跟皇上求的,可是溫妃娘娘也不知道這其中的具體細節,到底是怎麽迴事?”蘇陶陶在這三天裏一直得不到完整的前因後果,加上皇帝本就如同一隻老狐狸,更加讓她有些膽戰心驚。


    她蘇陶陶不怕死,但她怕失去。母親、弟弟、顧成禛……還有一切對她好的人,如果她隻有一世,她希望自己能夠好好的愛一場活一場,至少要在她讓自己的仇人都死了之後再死!


    “你這次給的東西讓我順藤摸瓜解決了皇上的心病,皇上那日叫我去了前殿……”張中興用話語將時間帶到了三天多前的夜裏。


    “皇上,二十多人,一百多名從犯,三千萬兩黃金及財物皆已經清點完畢,造冊登記請皇上禦覽。”張中興將奏本舉過頭頂,太監接過將折子送到了皇帝的麵前,皇帝不過是粗粗看了幾眼,便放在了一邊。


    “張愛卿這一次辦事得力,你表妹也功勞不小,朕想知道愛卿可有什麽所求?”皇帝的居高臨下,語氣看是輕鬆但處處讓人聽著惶恐,皇帝的話太直白,伴君如伴虎誰知道他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微臣並無所求,隻希望大顧的基業永遠堅固,微臣的表妹是這件事的最大功臣,若是皇上要讓臣說實話,臣希望能夠請皇上讓臣的妹妹不必做奴婢了,她長在深閨之中,又是貴女這宮女的粗活其實並不適合她。”


    皇帝笑道:“愛卿的意思是朕讓蘇陶陶做宮女是錯的?”


    “微臣不敢,微臣想皇上讓她做宮女必定另有深意,不過如今她似乎已經完成了皇上的想法,這賞賜理所應當。”張中興低頭,他心裏清楚自己若是給自己謀求高升必定會讓皇帝有所忌憚,但自己若是一心考慮妹妹,皇上就不會對他太多的戒備了。


    “愛卿果然深得朕心,那你說這蘇陶陶給個什麽名分合適?”皇帝的目光看著張中興身上的禽紋官袍,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蘇陶陶在這宮中若是有一個縣主的身份,臣想應該更加能夠顯示皇上的恩德。”張中興心裏的想法是經過了掂量的,你若是要的名頭小了於蘇陶陶來說並沒有什麽用,可是要的大了皇帝就會認為是貪心得不償失。隻有縣主的身份最合適不過。


    “愛卿果然是沒有把自己當外人!”皇帝忽然笑了起來,張中興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上,微臣對您如您的賜名一樣忠心不二,所以微臣的心對皇上不敢有所隱瞞,微臣很珍視這個妹妹。”張中興低頭,知道自己並未惹怒皇帝,鬆了一口氣。


    “朕就是喜歡你這樣的,愛卿好好幹朕不會負你。”皇帝指著張中興,一字一句的說著,臉上的神情看著愉悅,但雙眸深邃如同黑洞能將一切都吸進去看不見底。


    張中興把記憶抽迴,看著蘇陶陶說道:“當日我便隻和皇上說了這些,你被奉為了昭平郡主是我意料之外。”


    郡主,王爺之女,比起一個縣主地位不止大了多少,蘇陶陶心中越發的惴惴不安起來,皇上的心裏在想什麽呢。


    “表哥,我想出宮去見見母親,可是皇上不見我。”蘇陶陶眉心微微皺著,看著這宮廷越發覺得壓抑。


    “姑媽有我照顧,身邊又有你留下的香紅香塵,不過我奇怪的是香紅香塵兩個丫頭都有功夫,你怎麽偏偏隻要了香玉在身邊?”張中興被蘇陶陶一說,方才想起自己的疑問來。


    蘇陶陶垂下眼眸說道;“不瞞表哥,那香紅香塵背後都是有人的,是五殿下派過來的。”


    想起顧成禛,蘇陶陶心口一下子有些發悶,已經許久未見到他了。


    “五皇子為什麽要派人在你身邊?莫非你牽涉了什麽……”


    “表哥多想了,以前在蘇家的時候我常被蘇零露欺負,那時候和五皇子有些交集,他便給了我兩個丫鬟自保。


    “那你和五皇子?”張中興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普通朋友,我和他沒什麽。”蘇陶陶笑著,將目光看向別處,不敢去看表哥的眼睛。


    “那就好,如今五皇子是與東陽國公主訂婚的人,隻等明年東陽國公主嫁過來了,這個時候莫要多做糾纏,表哥不想你嫁入皇家,希望你明白。”張中興隱隱有些擔憂,表妹的神色分明就是有所隱瞞。


    蘇陶陶笑道:“這些我明白的,表哥無需多提醒,倒是我這裏有些東西想請表哥帶迴去給母親。”


    等表哥一走,蘇陶陶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裏,如今她作為皇上親自冊封的郡主,並未出宮反而安排住在了溫妃的偏殿裏,不是嬪妃卻住在嬪妃的屋子,讓外麵早已議論紛紛。


    “香玉。”蘇陶陶見香玉進來,“去準備一份禮物,聽說錦貴人娘娘病了我們去探視。”


    “是,小姐!”香玉臉上帶著笑,因為是從宮外直接進來的,沒有受過宮女的訓練,香玉還是沒有改掉對蘇陶陶的稱唿。


    錦嬪宮中依舊冷清蕭條,如今她被降了位份已經是貴人了,但是蘇陶陶還是習慣叫她一聲錦嬪,推開屋子一股很久沒仔細打掃的黴味便撲麵而來。


    “這宮裏的下人呢,怎麽您病成這樣都不來伺候!”蘇陶陶看著屋子裏的淒涼,頓時四下掃了一眼未見宮人的影子。


    “是我打發他們去別處了,我想一個人待著。”錦嬪不過是幾日不見,身體明顯消瘦了不少,臉色蒼白眼窩凹陷。


    “錦嬪娘娘,皇上將許貴人的死拖延未辦,你怎麽反而自己作踐自己?”


    “在這宮裏,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如今夢嬌在皇後娘娘那裏,而我又殺不了她把孩子奪迴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錦嬪咳嗽了幾聲,眼淚在眼眶裏麵打轉,卻始終仰著頭不願意流出來。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這麽做隻是被人利用根本要不迴夢嬌公主,我上次見你在假山的時候心裏便知道你的苦,但你前段時間做的事情卻愚蠢的很。”


    錦嬪笑了起來,眼睛裏布滿血絲,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是郡主,你來這裏是要告訴我你的成功嗎?若不是你,現在皇後已經死了!”


    “若不是我,夢嬌公主也已經死了!錦嬪娘娘,我來這裏就是想問你叫你這麽對許曉月的人是誰?”蘇陶陶露出了在前世的高傲神色,眼中有著壓迫。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可以立刻去告訴皇上你不正常,你知道的太多了!”錦嬪瞪著蘇陶陶,都怪自己聽信了蘇陶陶的話。


    “我不正常?”蘇陶陶微微揚起了嘴角的弧度,接著說道:“但我可以幫你把夢嬌公主要過來,條件就是你要告訴我誰教你的那個法子,怎麽樣?”


    錦嬪沉默了,沒有了剛才威脅的堅強模樣,靠在床上顯得有些虛弱,看著蘇陶陶的眼睛半晌都不曾移開。


    “我知道,那日我說服你沒有讓許曉月去幫你殺了皇後,甚至讓許曉月脫離了你的控製讓你有些後悔,你沒有了別的可以奪迴公主的砝碼,你很懊惱所以在這裏自怨自艾。但娘娘忘了一件事,我既然答應了你要幫你,我自然會幫,隻是要你付出一些代價罷了。這幾日我一直沒有告訴過皇上是誰殺了許曉月,可見我的誠意。”


    蘇陶陶告訴自己,不可以心軟,這不過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交易罷了……


    錦嬪抓緊了被子,心裏正在掂量著,如今那個叫她法術的人是她最後的砝碼,如果自己答應了蘇陶陶一切就變得退無可退了。


    可是,即使他不告訴蘇陶陶,最後蘇陶陶還是可以去告訴皇帝或者皇後自己殺了許曉月的事情,世上哪裏有不透風的牆!


    左右為難,錦嬪其實並沒有別的選擇,除了蘇陶陶誰還能夠幫她呢?蘇陶陶如今因為立功的緣故已經有了不同的身份,而自己沒了女兒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貴人,早已沒有了說不的權利。


    錦嬪抬眼,說道:“隻要我得到了女兒,我就告訴你。”


    “好,既然如此,那娘娘就按照我的要求做就好。”蘇陶陶目光沉穩,窗外的陽光正好撒了進來,照亮了這屋子裏的光明。


    時間轉眼風平浪靜的過去了兩個月,此時的大顧已經進入了深秋,馬上就要到中秋節了,蘇陶陶站在高樓之上眺望著宮外的方向,這時間過得真快想不到自己都在宮裏呆了這麽久了。


    迴想去年,秋菊宴的時候,蘇姐姐落水自己和顧成禛的種種……


    “小姐,要中秋了,五王爺應該要迴來了吧?”香玉看著蘇陶陶的神情,以為蘇陶陶思念的是顧成禛。


    “他迴不迴來與我沒有關係,香玉你進宮已經幾個月了,你要明白你現在是在宮裏管好自己的嘴巴。”蘇陶陶冷冷的看了香玉一眼,讓她縮了縮脖。


    香玉一直是蘇陶陶最貼心的丫鬟,前世這個丫鬟最後是被蘇零露給弄死了,如今香玉好好的站在身旁蘇陶陶卻擔心這丫頭的口無遮攔會害了她。


    “小姐……郡主奴婢知道了!”香玉忙改口,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蘇陶陶的神色,見她還是一副冰塊臉的表情,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姐越來越冷漠了呢,仿佛她的臉上就像是戴上了一張麵具,沒有了喜怒哀樂像一根木頭,這樣的小姐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了。


    “郡主,溫妃娘娘邀您過去喝茶。”身後,溫妃身邊的宮女出現,打亂了這樓上安靜的氛圍。


    蘇陶陶邁著細碎的蓮步,目光直視著前方,身上穿著華美的衣裳走在漢白玉的台階上,一步一步的朝著這後宮中炙手可熱的中心邁進。


    “這是上好的碧潭飄雪,在這個季節喝是最好不過了,你嚐嚐我烹的如何?”溫妃招唿了蘇陶陶坐下,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格外的優美,眉眼彎彎帶著別樣風情。


    蘇陶陶淺嚐了一口,茉莉花的香味彌漫在口齒之間,綠茶的鮮甜口感也充分的在舌頭上跳躍,的確是難得的好茶,杯子裏飄蕩著一朵茉莉花,茶湯黃中透綠如同碧綠湖水之中一朵雪花飄入。


    “的確是好茶,有了這個皇上今晚必定是挪不動步子了。”蘇陶陶笑著,自己又將被子斟滿。


    “你這丫頭,在我這裏還敢這般說,若是旁人聽見了你妄議君王,小心你的腦袋。”溫妃嗔怪的說完,又看了一眼周圍方才安心下來。


    “娘娘這裏如今還算是安全的,皇後如今元氣大傷,隻怕顧不上你這裏,我們要想的是如何找到事關皇後的關鍵證據。”


    溫妃的神色陷入了冷漠,將茶送入嘴裏緩緩咽下,方才開口說道:“皇後這些時日都在培養錦貴人你可知道?”


    “我知道,錦貴人如今已經和德妃有些相似了,甚至我聽說皇後不惜在錦貴人的臉上動了刀子。”蘇陶陶的目光裏帶著一抹冰冷,手心卻是慢慢滲出了汗水。


    “皇後也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江湖術士,讓錦貴人真的能夠像當年的德妃?”溫妃將自己好不容易打聽來的消息和蘇陶陶分享,換來的是蘇陶陶的一個微笑。


    “誰知道呢?兩個月了,我們誰也沒見過錦貴人,皇後的心思我想皇上也是知道的,皇上都沒有過問,我們就隻能等。”


    “陶陶,本宮不相等了。”溫妃用手摸著自己的小腹,臉上流露出了惶恐的情緒,蘇陶陶的目光不自覺的定在了她的肚子上。


    “您是不是有了?”蘇陶陶的神色更為複雜,若是溫妃有了隻怕溫妃會沉不住氣。


    “是,我有了!”溫妃接著又緩緩說道:“因為皇後上一次的補藥,這個孩子太醫說在我肚子裏活不過三個月,如今已經兩個月了,而我現在已經有了見紅,隻能靠著藥穩著。”


    “我懂你的意思了,既然你有了又為什麽要喝茶?”蘇陶陶不解,將目光盯在茶杯的湯色中。


    “皇後送來的,能不喝嗎?”溫妃冷笑,皇後如今可是沒有忘了她這邊的。


    “我知道了,您有什麽想法我也懂了,不必多說了。”蘇陶陶點了點頭,兩個人笑而不語。


    迴到自己的屋子,一盆曼珠沙華依舊在屋子裏盛開,從未見這話有枯萎的跡象,許曉月的魂魄早已被鬼醫帶走,如今鬼嬰的魂魄已經慢慢凝結為白色,越發的活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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