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因為規製的緣故,蘇陶陶和蘇零露不得不同乘一輛馬車,一路上蘇零露不說話,蘇陶陶也不喜囉嗦倒是樂得清靜,行了七日方才到了開陽行宮。


    開陽行宮依山傍水,皇帝與皇後等貴妃住在行宮之中,而隨行的大臣貴女則是依著行宮下方遼闊的草原搭起毛氈帳篷,依照品階的高低從上到下依次往下。


    原本蘇零露身為庶女是沒有自己的帳篷的,可是蘇錦堂還是專門叫人給她裝備的一頂,並且還安在了蘇陶陶的旁邊,讓香玉在蘇陶陶耳邊抱怨,被蘇陶陶責怪的瞪了一眼。


    對於這種小事蘇陶陶本不會放在心上,隻是香玉一念叨蘇陶陶心裏就想起自己母親這幾年因為父親專寵妾室而受的委屈來,心裏也一時之間開始堵得慌。


    “妹妹,睡了嗎?”天剛剛擦黑,帳篷外麵就傳來蘇零露的聲音,這晚膳還沒有用就問自己睡了嗎,黃鼠狼給雞拜年。


    “還沒呢,姐姐可有什麽事情?”蘇陶陶讓隨行的丫鬟掀開簾子,讓香玉拿了軟墊放在蘇陶陶旁邊不遠,看著蘇零露笑容滿麵的進來。


    “我還以為沒有參加東林郡主的篝火會是因為身體不適呢,原來你還沒躺下休息呀!”蘇零露笑容滿麵,一副吃驚的樣子,看得蘇陶陶微微挑眉。


    “篝火會?是什麽時候的事情。”蘇陶陶身旁的清水立刻自告奮勇的在蘇陶陶耳邊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東林郡主是蘄州王的女兒,今日請了幾位自己要好的世家小姐去野餐,蘇零露並不在邀請之列卻自己狗腿的跟過去,然後混了一頓飯找你炫耀呢!”


    聽了清水的話,蘇陶陶嘴角一抹冷笑,若是放在前世自己恐怕會很羨慕,但是如今看著蘇零露如同跳梁小醜一般的模樣頓時一陣好笑。


    “今天下午我們剛剛駐紮的時候,東林郡主是從封地過來的,比我們早到了兩天,我在散步的時候遇見了她,我們一見如故她就邀請我去了他們的篝火會。你別說現打的袍子肉炙烤起來味道真的不錯,好吃極了!”蘇零露一邊說,一邊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袍子肉她們自然吃過,不過現打的活肉卻是難得的美味,蘇零露想著蘇陶陶和自己一起都被困在家裏那一方天肯定沒有嚐過這等美味,忍不住就拿出來炫耀。


    “哦,是嗎?”蘇陶陶眉目低垂,看不出悲喜,隻是轉頭吩咐了一旁的香玉說道:“我有胃裏有些難受,備點熱水吧”


    蘇零露臉色一變,顯得有些難看,這可惡的賤人居然這個時候說要想吐!是純粹要給自己惡心嗎!


    的確,蘇陶陶聽著蘇零露的話就惡心……


    “妹妹既然不方便,姐姐就先迴去了。”蘇零露在蘇陶陶這裏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的就出了帳篷,香玉忍不住對著她離開的方向吐了吐舌頭,活脫脫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讓蘇陶陶忍俊不禁。


    “小姐,明天我們也去請幾個你交好的小姐過來,我們也辦一個篝火晚會!”香玉不服氣的把蘇陶陶從屏風後頭給扶起來,坐到軟榻上。


    “不用,我們何必做那種無聊透頂的事情,隻怕到時候請來了那些貴女反而讓蘇零露出了風頭,再過三日皇後娘娘勢必要舉辦宴會,到時候還有才藝展示,我們還是想想到時候有什麽才藝可以拿得出手的吧。”


    蘇陶陶的眉心微蹙,今世她對太子沒有半分的情誼,有的隻有無盡的恨意,皇後的宴會目的是給太子選妃,她不想出風頭可是又不能讓人看出端倪來。


    轉眼第二日,蘇陶陶天未亮就起來了,叫醒了香玉換了便裝抱上一把古琴還有一個小包袱就悄悄的出了營帳,往行宮後麵的山穀而去。


    蘇陶陶記得,開陽行宮的後麵有一處河流在山穀下方,流水潺潺魚兒翻滾是一處不錯的景致,加上昨夜睡得早今日心血來潮想要看看日出,便拉了香玉起床帶了一些自己準備的小玩意準備清清靜靜的打發一天。


    “小姐,我好困……”香玉坐在蘇陶陶身後,看著小姐坐在一塊露風石上雙腿盤膝麵前放著一台古琴,手指靈活有利正在調音。


    “困了就睡吧,用我的鬥篷蓋著,免得著涼。”蘇陶陶溫柔的一笑,看著香玉用包袱當成枕頭就這麽躺在石頭上唿唿大睡,她看著朝陽升出地平線便開始撥弄琴弦,一曲《動九州》從她的手下演奏而出。


    《動九州》原本是晉朝時開國皇帝用來鼓舞士氣的軍曲,為的是讓士兵士氣如虹,慷慨激昂一統九州天下,音律飄飛之間帶著陣陣殺氣,映著初升朝陽蘇陶陶的琴曲慷慨激昂殺氣騰騰。


    “這小女子的見識倒是不同,沒有上過戰場卻能奏出如此慷慨激昂的戰曲,倒是讓我刮目相看。”遠處兩個一黑一白的公子迎風而立,正站在山峰頂端,朝陽的光芒在他們身上鍍上一層金色,衣袂飄飄中帶著幾分超然姿態。


    兩人都是麵容清俊,白衣公子手中更是拿著一把墨竹折扇,目光與黑衣男子一起俯視穀中風景,將蘇陶陶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楚。


    見一旁的黑衣男子沉默不語,白衣公子睨了一眼說道:“別的姑娘都喜歡彈奏什麽《蝶戀花》《相思引》一類親親愛愛的纏綿悱惻的琴曲,這個姑娘可是一朵奇葩呀。”


    黑衣男子聽見白衣公子的話頓時冷冷睨了一眼,說道:“她本來就與眾不同!”說完便轉身下山,留下白衣公子愣了一下,然後目光停留在黑衣公子腰間的荷包上神秘一笑。


    一曲彈奏完了,太陽也露出了大半個頭,蘇陶陶脫下一件外衣給香玉做了枕頭把自己收拾的包袱拿了出來,把裙子綁在腰間露出褲子方便行走,然後從包袱裏掏出一把砍菜刀。


    白衣公子與黑衣人正下到半山腰,看見蘇陶陶提著砍菜刀一蹦一跳的上山來頓時驚道:“這姑娘,度量這麽小,不會是我們聽了她彈琴,她要上來殺人滅口吧?我可是聽見琴聲裏殺氣很濃呢!”


    黑衣人麵色平靜,拉著白衣公子藏進了一旁的草叢之中看著蘇陶陶停在他們麵前的路上擦了擦汗繼續往上走,悄悄的用輕功跟了上去。


    來到一處實心竹林前麵,蘇陶陶露出溫柔一笑,麵色因為爬山而顯得緋紅,提起柴刀鑽進了實心竹林裏麵,片刻後便聽見砍竹子的聲音。


    “奇怪,這女人真是奇怪,讓丫鬟睡覺,自己跑來砍竹子,是要做什麽?”白衣公子嘀嘀咕咕,換來的是旁邊黑衣人的一記眼刀,隻得乖乖閉嘴。


    蘇陶陶找了一根合適的實心竹拖出竹林,這種竹子竹心細密,隻有大拇指粗細,高不過兩米左右,是最好的釣竿,剃幹淨上麵的竹枝蘇陶陶把包袱裏的魚線魚鉤餌料都拿了出來,不過片刻功夫就做成了一根釣竿,綁上餌料就丟進溪水中的深潭裏。


    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去,蘇陶陶身邊的布袋裏麵已經釣了不少的魚,雖然隻有手掌大小但是數量可觀,收拾好魚竿拿著魚到了露風石上,正準備去找柴禾,卻見到雍親王與另外一個白衣公子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頓時有些吃驚。


    “姑娘這樣子是準備烤魚?不知道我和雍親王殿下可不可以嚐一嚐?”白衣公子開口,看著蘇陶陶和雍親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終於是忍不住打斷。


    “自然是可以的,相請不如偶遇。”蘇陶陶剛說完,香玉就從露風石上坐起來,自顧自的說道:“要吃東西就要做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蘇陶陶紅了臉,此刻香玉還沒睡醒,壓根就沒看清麵前站的兩個人是誰。那白衣公子蘇陶陶也是認得的,乃是皇商白家的三公子白鈺,這次邊境的戰亂所用的糧草都是由白家提供的,所以皇上特意邀請了白家。


    隻是這白鈺在別人的眼裏就是一個紈絝子弟,每天養鳥鬥狗花天酒地,除了有副好皮囊之外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個廢物。


    白鈺聽見香玉的話,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了兩聲說道:“烤魚要拾柴,柴禾交給我!”


    香玉揉揉眼,這才清醒過來,眼看麵前的是雍親王,頓時嚇得跪了下來,雍親王沒有發怒的意思,反而臉一紅說道:“把魚交給我吧。”然後彎腰從蘇陶陶身後撿起了布袋裏麵的魚往溪水邊走。


    香玉還跪在石頭上,一臉可憐的叫了一聲“小姐”,眼睛裏滿是無辜。蘇陶陶歎息一聲,說道:“起來吧,他們不會怪你的。”


    蘇陶陶和香玉也開始拾柴,不一會兒的功夫柴禾就老高了,白鈺更是用柴刀砍了好幾根實心竹過來做成烤簽穿上顧成禛收拾好的魚慢慢用炭火烘烤,配上蘇陶陶準備好的香料,香味頓時讓人直流口水。


    看著蘇陶陶和雍親王坐在火堆前麵沉默不語,白鈺這樣的話嘮可受不了,忽然說道:“咦?你的荷包呢!”


    聽見“荷包”兩個字,兩個人的心都狂跳了一下,蘇陶陶紅了臉顯得很尷尬,耳邊傳來雍親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沒帶!”


    心裏仿佛一塊巨石沉入湖底,蘇陶陶眉目低垂,雍親王的語氣這般不好,是不是自己送荷包顯得唐突了?她並不喜歡自己做的東西……


    其實,雍親王麵色冰冷,在蘇陶陶低頭看著鞋麵的時候一記眼刀卻對準了白鈺,濃濃的警告……


    白鈺吐了吐舌,心中暗道:悶葫蘆,當心你喜歡的女人被人拐走了,可別忘了這次皇後娘娘可是要給太子選妃的。


    這些小嘀咕大家都埋在心裏,香玉雖然心思活絡,可是看著幾個人麵色不好還以為是自己的話惹了他們,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第一條魚剛烤好白鈺就把魚給了蘇陶陶,看見蘇陶陶笑著說了一聲“多謝”立刻用眼神挑釁顧成禛的冷臉。


    吃了魚,蘇陶陶便匆匆迴到營地,心髒狂跳的換了衣服,好一會兒都緩不過勁來,香玉更是苦了臉以為自己闖了大禍。


    自家小姐送荷包給雍親王,她是猜到小姐對雍親王有意的,可是今日估計因為自己的一句話,雍親王是記恨上自家小姐了,兩個人居然坐了兩個時辰一句話都沒有說。


    兩日的光陰轉瞬而逝,蘇零露因為忙著才藝展示一直沒有出現在蘇陶陶的視線裏,想來一定想要一鳴驚人。


    這日蘇陶陶穿著平常,不似別家貴女那般精心打扮,往位於行宮頂上的草原前行,草原上已經搭起了棚子,山峰連綿不絕青草綠樹掩映還有不知名的野花開放,又是一番別樣美景。


    棚子團團圍成一個圓圈,除了一處臨時搭建的高台之外還有一堆篝火,篝火上靠著一隻黃羊,正在吱吱冒油,香氣撲鼻。


    蘇陶陶原以為隻有自己會穿著這般低調平常,卻在一群花團錦簇中找到了以為同道中人,頓時眼前一亮。


    “陶姐姐!”就在蘇陶陶猶豫要不要去打招唿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人叫了自己一聲。


    蘇陶陶迴頭,見是戶部尚書沈家的小姐,名叫沈妙書,立刻熱情的迎了上去。


    這沈妙書不是別人,正是外公與老太君一起給弟弟蘇繼堂定下的媳婦,也就是蘇陶陶的弟媳,前世她與沈妙書極為投緣,兩人一見如故親如姐妹,後來弟弟病故沈妙書也沒有另嫁別人而是削發為尼讓蘇陶陶感動了好久,親自請了顧成德給她離了貞節牌坊。


    “妙書妹妹,好久不見!”蘇陶陶熱絡上前,兩人打了招唿之後她忍不住問沈妙書道:“那個打扮樸素的女子是誰?”


    沈妙書順著蘇陶陶的目光看去,說道:“那是杭州知府蘇誌文的嫡女蘇小喬。”


    “知府之女?這秋闈不是隻有三品以上官員的家眷才能參加嗎?”蘇陶陶微微疑惑了一下,求助的看向沈妙書。


    “你有所不知,這位蘇知府公正廉明兩袖清風,還幫皇上在江南籌集了一筆軍餉,把江南這幾年貪汙的幾個重案都給挖了出來,皇上對她父親格外賞識特意邀請了他們父女伴駕。”沈妙書不厭其煩,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蘇陶陶聽,兩人也主動上前與蘇小喬打招唿。


    三人誌趣相投,不過三言兩語便感覺一見如故,找了一處偏僻安靜的位置坐下交流起來,頓時歡聲笑語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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