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


    王離望向那跨越八百裏武當山,翩然而至的少女,眼神之中,有些愕然。


    武當山中,怎麽有人敢自稱真武?


    要知道,武當山,乃是這方世界的道教祖庭。


    無論釋道,釋道祖庭的開派祖師們的身上,總是有著神秘的色彩的。


    這些色彩,未必是當事人自居,也有後人為證明自身正朔,而撰寫。


    例如那位一葦渡江的達摩,不也號稱羅漢轉世,拈花指得阿難真傳。


    武當邋遢道人張三豐,睡神仙之名雅傳一界。


    一氣壓倒三十六峰的三豐真人,不僅僅武道通玄。


    在大道上的感悟,也稱得上是首屈一指。


    而其武當門徒,便有人稱三豐真人,是得北方之神,蕩魔祖師,真武大帝神授。


    武當,乃是神授道統。


    時至今日,真武已然成為了武當的代名詞。


    武當主殿之內,供奉神明,正是這位蕩平世間妖魔的真武大帝。


    可世間又有何人見過仙神?


    武道至天人,可比擬,摘星拿月,不在話下。


    可那傳說之中,生而神聖的仙神,卻隻存在於傳說誌異之中。


    從未有人真真切切的見過仙神。


    更別提在神話之中,都位格崇高的真武大帝。


    但就算仙神再怎麽虛無縹緲。


    眼前的少女,尤豈敢以真武為名!


    王離眉頭皺緊。


    一指彈出。


    七柄長劍連結,可攔下七七四十九尊練神大宗師的真武七截陣竟被一指彈破。


    森然鬼氣,從真武七截陣的封鎖之中,逸散而出。


    八百裏武當山,寒霜密布。


    那以真武為名的少女,眼波流轉,從少年嬴政的身上挪移開來,望向王離。


    “真是讓人不舒服的氣息。”


    少女一改之前,在紫霄峰上的慵懶神態。


    眉目之間,寒霜密布。


    那一雙蘊藏水波的雙眸之中,無有一絲感情,隻有著無窮無盡的冷漠。


    “還有這個孩子,也讓我感到不舒服。


    不論你們來武當山幹嘛。


    這裏,不歡迎你們。”


    言語之間,武當山上空的浮雲,都恍如凝固一般。


    流雲清風,於武當之中,不得來去。


    少女一怒,風雲未變色,卻不敢稍動。


    仙神,也不過如此。


    身覆玄甲的王離,心髒都不由的收緊。


    真神之境的王離,居然在少女的言語之下,差距到了危險的氣機。


    眼前少女,有大恐怖!


    “王將軍。


    朕,很不喜歡這股氣息。”


    身後的少年嬴政,眼神自平天冠之下投射而出。


    死死地盯著少女。


    自始皇陵中出世,就一直跟隨王離征的少年嬴政。


    腳步輕移之間,居然從王離的背後走出,直麵少女。


    王離有些愕然的望向少年嬴政。


    卻隻見那名為真武的少女,目光似乎也被少年嬴政吸引了一般。


    居然無視了真神之境的王離,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少年嬴政的身上。


    “陛下。”


    王離心中一緊。


    欲要出手。


    卻見少年嬴政揮了揮手,輕聲說道:“王將軍,這件事,讓朕來解決。”


    這世間,隻有帝見帝,豈有帝龜縮於後之理。


    王離默然。


    身上氣機,卻直直鎖住了真武七截陣的那七位練神大宗師。


    若稍敢異動,必以真神之威,將其斃於劍下。


    “朕?


    這個名號,不是隻有那位紫禁城之中的明皇能夠自稱的嗎?


    那位來武當山之時,我也曾見過,難不成,那位明皇,暴斃了?”


    少女挑了挑好看的雙眉,明明沒有任何武道在身的少女,卻在練神與真神氣機交纏的地界之中,如入無人之地。


    一步又一步。


    走到了少年嬴政的身前。


    身後,王離的身軀繃緊,卻沒有揮劍。


    直覺告訴他,若是出劍,他走不出武當山。


    生死之間,大恐怖!


    沒有任何超凡氣機在身的少女,怎麽可能有這般的威懾力?


    直麵連王離都心悸的氣機,少年嬴政平天冠之下的麵容,卻麵不改色。


    “明皇?


    朕不是明皇。


    如果這世間除了朕,還有非秦之人稱皇。


    那當是朕的錯。”


    少女嘴角微微扯動,輕聲道:“好大的口氣。


    非秦之人豈敢稱皇。


    你真當你是那位武道之祖,秦皇嬴政不成?”


    頗有些調笑意味的話語落下。


    王離麵色古怪。


    少年嬴政,卻忽而一笑道:“朕,為何不能是秦皇嬴政?


    王將軍跟朕說,此界秦皇,與朕無關。


    可承朕之名,便與朕有關。


    朕是源界秦皇,亦是此界秦皇。


    諸天萬界,朕獨一無二,皆是秦皇嬴政!”


    真武少女嘴角翹起,朗聲說道:“秦皇不過生於蠻荒未開。


    若真立於吾之身前,吾也會告訴她吾之真名。


    吾乃,真武!!”


    少年少女,直立對視。


    武當山都在微微顫抖。


    金頂之上,那真武大殿之中。


    那尊數十丈真武雕像,轟然震動。


    竟從那神像塑台之上墜下。


    此界未可知未可測之地。


    一根赤色的天柱之上,纏繞的離火真龍,緩緩睜開上演。


    驚聲怒吼。


    真龍咆哮,震懾八荒。


    可這真龍咆哮之下,卻有一道稚嫩的嗓音,壓過真龍之聲,響徹此地。


    “。。。朕是源界秦皇,亦是此界秦皇。


    諸天萬界,朕獨一無二,皆是秦皇嬴政!”


    真龍咆哮,不過敗家犬吠。


    大明立國三百年國祚,已然撐天聯地的離火天柱,碎片寸寸剝落。


    祖龍掃六合,定下人道大勢。


    始皇帝之後,乃有帝皇之說,綿延萬世。


    凡立朝者,皆為祖龍後輩,氣運糾纏。


    源界之中,少年嬴政根基未穩。


    無魔曆史,豈能早就天柱傳承。


    可在此界,氣運顯型。


    祖龍在這方武道顯聖的世界,立下武祖位格,又豈是一方三百年離火王朝就能夠取代。


    離火真龍連聲怒吼。


    可這方不可測之地,卻依舊有黑龍出世。


    凡此界異象,源界之中,皆有顯化。


    真武木雕,自金頂大殿之中墜落,直射而下。


    一瞬衝過三十六峰。


    數十丈之高的木雕,緩緩淩空於少女之後。


    那一雙朽木之瞳,竟也好似有了靈性一般,微微轉動。


    少女嘴角勾動,一腳踏底。


    真武雕像,轟然墜落。


    數十丈木雕,不過數萬斤重量。


    可這真武神像墜落,竟好似一方遠古神山落下一般。


    諸人立足之地,竟然轟然震動。


    武當丹霞峰,陷地百丈!


    少女緩緩迴頭,背身望向木雕。


    “小屁孩,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聽好了,真武須來見我。


    本姑娘,就是真武!”


    真武木雕,受武當信仰沉浸。


    再被少女心神所感。


    雖以俗物鍛造,卻已然有了種種神妙。


    氣機連結之下,就連王離都難以寸步而動。


    可少年嬴政,卻仰起頭顱來,望向那數十丈之高的真武雕像道:“朕不喜歡,這樣看東西。


    管你是真武,還是天人!”


    言語落下,真武雕像周身震動。


    似有莫名偉力,纏繞真武周身。


    那雕像周身,居然寸寸皸裂。


    少女心口一痛,轉過身來。


    卻見少年,迎鳳而起。


    帝出始皇陵,未有修持任何超凡之術。


    此刻卻迎風而起,仿若生而知之,習性如此。


    少年嬴政腳踏虛空,不多不少,剛剛高真武雕像九丈。


    若有道家觀氣大宗師臨此,當能以天眼窺視。


    少年腳下,雲遮霧繞。


    雲霧之間,隱約有一黑龍藏身。


    少年嬴政,腳踏黑龍頭顱,俯視真武神像。


    風從虎,雲從龍。


    武當山中,帝駕龍而俯真武!


    “天上諸神,又如何?”


    少年嬴政握緊雙拳,一拳轟出。


    武當山中,隱約有龍嘯之聲傳出。


    “朕乃人皇,高高在上,諸神俯首,豈敢高居九天之上,操控人間大勢!!!”


    龍嘯之聲,此起彼伏。


    武當山中異象出。


    遙遠的武帝城中,那手持兩截短劍的紅衣,竟也心有所感。


    手中短劍,綻放光芒。


    迫退八尊練神大宗師。


    陰影之中,一道身影驚疑出聲。


    “太阿劍不是已經在那一戰之中斷裂了嗎?


    怎麽會重新接續?


    斷劍重鑄,是劍主歸來之征兆。


    難不成,武帝真的歸來了?”


    陰影之中的男子幾經思量,轟然出手。


    再不出手,愈發神勇的女帝,就要將八尊練神斬殺殆盡了。


    隻不過,男子雖然出手,卻留有餘地。


    顯然報著生擒女帝之念。


    武帝城中劍光閃。


    ————————————————


    武當山上,金頂之中。


    那躺於搖椅之上的老道,緩緩睜開迷蒙的雙眼。


    “是老道感覺錯了嗎?


    怎麽感覺,真武要出世了。”


    老道揉了揉頭,正準備繼續睡去。


    卻聽到爆吼之聲,從武當山中響起。


    “吃你姑奶奶一拳,兩儀?翻轉!!!”


    老道猛地咳嗽了一聲。


    眼神望去。


    卻見那丹霞峰上,少女一拳轟出。


    身後真武雕像吱呀作響,竟以木雕之身,轟出一拳。


    虛無之中,似有神人揮拳。


    與這一拳撞擊在一塊。


    劇烈的波動從虛無之拳與真武之拳轟擊至一塊。


    強大的衝擊力,將草地之上的花草連根拔起。


    而真武木雕之上,那濃厚的黑白之色轟然轉動。


    生死兩儀寂滅之氣擴散。


    丹霞峰上,死氣彌漫。


    老道猛地皺眉。


    “祖龍?


    這就是林恆和老道說的超脫之機?”


    三豐真人,可不僅僅是武道通玄的絕代大宗師。


    他更是武當山開派祖師,望氣之術,在劉伯溫離去之後,無人能夠與三豐比肩。


    在老道的眼中,現世之中的風雲際會,不過是表象。


    少年腳下乘龍,與真武氣機對抗,才是真實。


    這不是力之爭,而是氣運之爭,命格之戰。


    “時機未到。


    不是武兒覺醒之時。


    祖龍也無人度化。


    看來,還是得老道出手咯。”


    三豐真人掐指一算,白眉緊緊皺起,無奈歎息一聲。


    禹步踏出,跨越千萬裏之隔。


    那武當山上的白雲大臉,緩緩張開。


    三豐真人直入九天雲霄。


    而後,九天白雲,悉數爆散。


    張三豐攜九天清氣,自天穹墜落!


    虛無之地,真武氣機與祖龍探爪之地。


    三豐一指點出。


    少年嬴政與真武少女皆是麵色大變。


    齊齊吐出一口鮮血。


    真武雕像,轟然爆碎。


    木屑飄散。


    少年嬴政,自淩霄墜落。


    腳下祖龍,悄然消逝。


    三豐一指,真武碎,祖龍散。


    白須白眉的身影飄然墜落。


    七位眼見神仙打架,無能為力的武當七俠,齊齊跪地。


    “見過祖師。”


    “嗯。”


    三豐隨意點了點頭。


    禹步輕移,走向少女。


    少女眼神空洞,望向三豐。


    粉拳握緊,似乎要一拳轟出。


    “怎麽,要對師傅來一記兩儀翻轉?”


    張三豐有些好笑的搖了搖,一指點出。


    “別忘了,你的真武之術,都是為師教你的。


    真武,若是好好待在武兒的體內也就罷了。


    若是還敢以神代人。


    老道把你打到灰飛煙滅!”


    少女身軀一震。


    三豐一指點於少女眉心之上。


    少女麵龐微微扭曲,而後雙眸緊閉。


    張三豐抬手,將少女接住。


    而後,似慢實快的往後一推。


    身後王離雷霆一劍,竟被老道以慢擊快,輕描淡寫的接下。


    “你家陛下無事。


    老道隻不過將其大運與此界祖龍分割。”


    三豐微微轉過頭來,望向王離,輕聲說道:“這是一件好事。


    他現在無有任何武道基業在身,強行接納那般龐大的偉力。


    對其百害而無一利。”


    王離麵色鐵青,抱緊少年嬴政,怒聲道:“那她呢?


    這少女,分明也無有任何超凡之力在身,卻如同先天神聖一般,偉力自足,可以上感真武,以神像戰陛下大運。


    堂堂真武傳世,立下武當道統的三豐真人,居然假借真武信仰,造偽神!”


    張三豐瞥了一眼王離,輕聲說道:“若不是你家陛下立下宏願,諸界唯一,與此界秦皇氣運合一。


    又豈會讓武兒真武本源暴動。


    真武乃北方之神,水德降世。


    大秦亦是以水德立國。


    同為水德,必見生死。


    再這麽下去,武兒這二十年參悟無上天道,與真武合一,未必會死。


    你家陛下,肉體凡胎,可就必死無疑了。


    說到底,是老道救了他。”


    王離怒聲道:“她未必死?


    這世間,唯有生而神聖,方可不修超凡,偉力無窮!”


    張三豐緩緩頷首,輕聲道:“的確如此。”


    王離微微一愣。


    張三豐轉過身去,話語飄然而落。


    “誰跟你說,武兒不是先天神聖?


    以真武根源,重塑武兒身軀。


    她就是真武!”


    “張三豐,你這是在奪天地造化而造神!”


    王離心中震動,望向張三豐,眼神充斥著不敢置信。


    三豐腳步不停,隻是步步前行


    “我冊真武,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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