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承向杜如音揶揄道:


    “自從無常神君娶了野春紅作媳婦,小鬼們天天盼著有漂亮姑娘到地府去,可死人畢竟有限,漂亮姑娘就更加難求了,於是小鬼們紛紛溜出鬼門關,到陽間獵豔。這個破臉鬼眼光不錯,看上了你,不過兩次都撞著我,嚇跑了。”


    杜如音聽薑承一番胡言亂語,忍不住“咯咯”嬌笑:


    “你咒我死啊?”


    薑承嘿嘿笑道:


    “惡鬼怕惡人,你隻要跟了我,保證長命百歲。”


    杜如音雙眉一蹙,似要發作,但旋即滿臉暈紅,轉過了頭,露出一抹甜絲絲的微笑。


    迴到瀟湘館,薑承悄悄喚上蘇易煙,讓她帶自己去見黃三七。


    蘇易煙一路上陰沉著臉,待遠離瀟湘館之後,方才開口:


    “早上你們出去之後,我偷偷潛入杜如音的閣樓,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薑承牽住蘇易煙的手,打趣道: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和她昨晚幹了些什麽?難不成抓到偷情的證據了?”


    蘇易煙一通粉拳,正色道:


    “我在她床下找到一隻上鎖的鐵盒,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鎖給打開,盒子裏有一本賬簿,不過並不是瀟湘館的賬目,而是一些官員貪贓枉法的秘事。”


    薑承心念一動,急問:


    “有沒有涉及宋凱、楚九英、黃永元等人的?”


    蘇易煙輕歎口氣:


    “我和你的想法一致,所以一頁一頁地仔細翻看,隻可惜還沒看到一半,杜如音就迴來了。”


    薑承眼中異彩大放,叮囑道:


    “有機會你再去看看,沒準能找到什麽線索。”


    蘇易煙微微頷首,說道:


    “薑大哥,這個杜如音不簡單,她一個生意人,卻藏著朝廷官員的枉法記錄,難不成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瀟湘館是達官顯貴聚集之地,在酒和女人麵前,很多秘密便不再是秘密了,杜磊石父女收集整理後,一一記錄在冊,那些官員有了把柄在他們手上,便不敢再欺負瀟湘館,甚至還要為其提供保護。


    否則名不見經傳的杜磊石,如何能在魚龍混雜、爭鬥激烈的天子腳下,將瀟湘館經營得蒸蒸日上?


    行了半個時辰,薑承兩人來到了黃三七家中。


    在盜墓這一行,黃三七名氣並不大,手段也不高,如果不是蘇易煙挑這個頭,也許他做夢都不敢想去盜掘皇陵,但聽蘇易煙把薑承吹得天花亂墜,他這才打消疑慮,應承下來。


    當然,皇陵不但有專門的守陵人,還駐著官兵,必須得找幾個幫手,選好位置,打一條長長的盜洞,這大概需要幾天的時間。


    黃三七雖然不曾打過皇陵的主意,但作為一名盜墓賊,對京城的陵墓還算了如指掌。


    據他所說,皇陵是在哈森狼主死後開始修建的,遵哈森狼主遺詔,一切從儉,白狼旗主勃爾赫澤和高山候格根夫總理修陵事宜,從興工到下葬,僅用了三個月時間。


    參加建陵的有狼兵萬名,工匠十一萬,還征調了民夫五萬人,涉及人員眾多,所以黃三七對摸清陵園內外的情況信心十足。


    計議妥當,薑承告訴黃三七,他住在瀟湘館,有什麽需要,可去那裏找他。


    從黃家出來,薑承二人遊遊逛逛,來到了一處客棧。


    薑承將蘇易煙偷得的藥丸拿出來碾碎,細細研究了許久,最後得出結論,這是一粒蘇冰滴丸,非但無毒,而且具有神奇的急救功效。


    怕蘇易煙不懂,薑承向她解釋道:


    “蘇冰滴丸以蘇合香油為主,再添加十五味藥配製而成,用於治療心痹、心痛等疾病。如此看來,杜磊石應該患有心疾,因此隨身攜帶蘇冰滴丸,發作時可用於急救。”


    蘇易煙微微點頭,好奇地問道:


    “如果心疾突發,會不會死人?”


    “重症病人一旦病發,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片刻就會命赴黃泉。《內翰良方》中講過,蘇冰滴丸用於胸痹心痛重症病人的急救,即便唿吸、心跳停止,短時間內服用蘇冰滴丸,也可起死迴生……”


    正說著,薑承倏地一拍大腿:


    “原來如此!杜磊石患有心疾,所以抽屜裏備著蘇冰滴丸,他很可能是心疾突發而猝死的,隻不過兇手對此加以利用,放了一張鬼符在他身旁,讓人誤以為他也是死於女鬼手下。”


    鬼符案的死者全部是朝廷命官,隻有杜磊石混跡商場,直到那本秘錄的出現,他才與宋凱等人產生了聯係,但現在看來,他的死多半與他人無關。


    薑承又取出那兩枚鋼針,彈了彈,捏了捏針尖,自語道:


    “此針堅硬銳利,若以機簧之物發射,足可洞穿人的顱骨,輕則損壞大腦,神經錯亂,重則立即喪命。”


    說著說著,薑承的思路愈發清晰:


    “尼英虎武功極高,兇犯又身陷囹圄,原本無法偷襲,但有了鬼符的遮擋,一切就變得容易了。我猜想,尼英虎當時專注於鬼符,沒有察覺到兇犯在鬼符後麵的動作,當鋼針擊穿畫符射來時,他根本來不及閃避!”


    蘇易煙疑惑地問道:


    “可是尼英虎臉上並沒有傷痕呀?”


    薑承伸出兩根手指,對準自己的兩個鼻孔:


    “不止尼英虎,所有受害者外表都驗不出傷痕,那是因為兇手在相距較近的情況下,從這個地方射入的鋼針,仵作若不細察死者的鼻孔,根本不可能找到死因。”


    兩人一同吃了晚飯,又溫存了一番,為免遭人懷疑,薑承和蘇易煙分開,先一步返迴了瀟湘館。


    臨行前,薑承交代蘇易煙,設法找到一名獄卒的屍體。


    迴到瀟湘館,薑承徑直去找杜如音,謊稱聽龜奴們談論,杜磊石生前曾患有心疾,向杜如音求證。


    杜如音毫不隱瞞,坦承她爹患心疾多年,有幾次險些喪命,幸好被人及時發現,用蘇冰滴丸救了過來。


    薑承聽後,愈發堅信自己的判斷:


    “如此說來,你爹應死於心疾突發,與鬼符案並無關係。”


    “可是……”


    杜如音不以為然,說道:


    “我爹死的時候,身邊也有一張鬼符,而且鬼符上除了名字,其它地方與那些遇害者並沒什麽兩樣。”


    薑承嘿嘿一笑:


    “障眼法而已,就是用來騙你這種傻瓜的。”


    說著,他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歎道:


    “兇犯正是利用你爹的死,展開了這場戕害朝廷命官的大陰謀。”


    杜如音撇了撇嘴,略微有些不愉快:


    “我即使不如你聰明,但也不至於是個傻瓜吧?還說讓我好好休息,卻又跑來氣我。”


    薑承見她輕嗔薄怒的樣子,心神搖蕩不已,但有了前兩次挨巴掌的教訓,他再也不敢放肆,哈哈笑道:


    “我這是幫你保持陰陽平衡,火大時給你澆盆水,將滅時再給你添把柴,要不怎麽說跟我在一起,可保你長命百歲呢?”


    杜如音先是一笑,接著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一黯,轉身走到窗前,輕歎道:


    “我不敢奢求長命百歲,但求這一生無憾無悔。”


    薑承見杜如音突發感慨,心中十分詫異,走到她身旁,隻見窗外紅梅朵朵,沾染著夕陽的柔光,仿佛被賦予了靈魂一般,看上去是那麽的莊重、聖潔,狹小的花苑頓時變得美妙絕倫。


    杜如音微笑著說道:


    “知道我為什麽喜歡紅梅嗎?”


    薑承不正經道:


    “一定是你的情人,曾經送過紅梅給你。”


    杜如音用臂肘搗了薑承一下,隨即笑道:


    “也算八九不離十。小時候,我曾喜歡過一個人,他高高在上,又那麽的英俊威武。第一次見麵,是在一棵紅梅樹下,他把我抱起來,讓我摘枝頭的紅梅。從那以後,我腦子裏便全都是他了。”


    薑承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問道:


    “那時你幾歲?他幾歲?”


    “我十歲,他三十歲。”


    “什麽?”


    薑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你冰清玉潔的模樣,想不到十歲就動了春心,他可比你大整整二十歲呀!”


    杜如音雙頰泛起潮紅,嬌嗔道:


    “都說了是小時候,少不更事嘛,長大後早就沒有那種感覺了。”


    薑承撇嘴道:


    “是人家不肯要你吧?”


    杜如音居然沒有否認,歎口氣道:


    “他身邊美姬如雲,不要我這個小姑娘也是正常的。”


    薑承舉起雙拳,用力晃了晃:


    “這麽好的姑娘他不喜歡?告訴我他是誰,我替你教訓教訓他!”


    “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敢教訓他。”


    “嘿嘿!”


    薑承笑出了聲,伸出四根手指:


    “這世上除了四個人,再沒有我不敢碰的。”


    “三個人?”


    杜如音倍感好奇。


    “一個是我爹,一個是我娘,還有一個是我妹妹。”


    在薑承心中,他的妹妹一定還活在世上。


    杜如音一笑,才知薑承又在跟她逗趣,不過既然說到這裏,她很想知道除了家人,還有哪個是薑承不敢碰的,偏偏薑承有意賣起關子,遲遲不見下文。


    杜如音追問道:


    “最後一個人呢?是狼主嗎?”


    “我還真沒把狼主放在眼裏。”


    說話間,薑承伸手掩住臉頰:


    “是那個碰一次就要挨一巴掌的臭丫頭。”


    杜如音天生靦腆,從來隻是淺笑輕顰,這次實在忍俊不禁,直笑得眼淚都要流了出來。


    既要東奔西走查案,又要費盡心思哄杜如音開心,薑承這一天下來,困頓不堪,瀟湘館剛剛亮起第一盞燈,他便睡著了。


    不過接連被不速之客襲擾,薑承也睡不踏實,半夜醒轉,到窗前吹了吹風,望向杜如音的香閣,見一切正常,才放下心來。


    他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正要繼續睡覺,卻見一條黑影從暗處走出,借著月光,可以看清那是老廖。薑承一怔,忖道:


    “他在幹什麽?”


    老廖手裏拎著一把鐵鍬,在一株梅樹下挖幾鏟,再填平,轉向另一株梅樹,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薑承大惑不解,暗笑:


    “這老家夥在找寶貝嗎?”


    老廖把四棵梅樹挖了個遍,扛起鍬,步履蹣跚地迴了自己的小屋


    薑承愕然半晌,重新躺下,一時卻無法入睡。


    “老廖究竟在找什麽?這座花苑裏麵,又能藏著什麽秘密?”


    正輾轉間,陡聽一聲慘叫,薑承心中猛地一緊,以最快的速度跳出窗外,朝著聲音的來處疾掠。


    花苑的東北角是一間茅廁,結巴坐在門前,嘴唇不斷哆嗦著,好像拚命地想說話,可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臉上恐怖得一點兒血色也沒有,隻有兩眼不住地眨動。


    “結巴,出什麽事了?”


    薑承最先衝到花苑中,將結巴扶起來。


    人們陸續趕到,先是杜如音,接著是夥計,也有幾個膽大的姑娘,看到結巴這般模樣,無不感到毛骨悚然。


    杜如音皺眉道:


    “結巴,你怎麽了?”


    結巴喘著粗氣,顫聲道:


    “杜……杜……杜館主!我……我看見杜……杜館主了!”


    此言一出,人們立刻炸了鍋。


    瀟湘館現在的館主是杜如音,但無論夥計還是姑娘,仍習慣地稱她為“小姐”,“杜館主”指的則是杜磊石。


    “胡說!”


    杜如音厲叱道:


    “我爹已經不在了,你開什麽玩笑?”


    隨著周圍的人越聚越多,結巴心中恐懼漸消,慢慢恢複了神智,帶著哭腔說道:


    “我出……出來如廁,忽……忽然……有人在……在後麵拍……拍了我一下,嚇得我尿……尿都……憋了迴去……”


    杜如音臉一紅:


    “少廢話,揀緊要的說。”


    “是……”


    結巴果然是個結巴:


    “我還以……以為……是哪個弟……弟兄跟我開……開玩笑,便……出去找……找他算賬,卻見一人蹲……蹲在門外,兩……兩手抱……抱著腦袋,說他餓……餓了。我說你餓……餓了你就……就進去吃……吃唄,我給你騰……騰地方……”


    杜如音一頓足,嚇得結巴縮了縮脖子,喝道:


    “別廢話,說重點!


    郝三也急得罵道:


    “你說話已經夠他娘的費勁了,還不長話短說?”


    結巴平複了氣息,繼續道:


    “他一……一抬頭,我……我的媽呀,是杜……杜館主!我立馬就……就嚇……嚇癱了。他啥……啥時走的,我也不……不知道了。”


    眾人一時都沒了動靜,誠惶誠恐地望向杜如音,心中都不禁打鼓:


    “結巴跟隨杜磊石多年,絕對不可能認錯人,難不成瀟湘館真的鬧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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