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烏日娜帶著一幫江湖豪俠,將與斯欽巴日同來七曲山的胃土雉圍堵在了落雁峽。


    落雁峽,又稱雲中石棺,自西向東,寬不足三丈,縱深十餘裏,狹窄的山穀猶如巨斧劈開的裂縫,兩邊的絕壁連大雁都難飛越,盡頭卻是一道千仞斷崖,仿似陰森的屏風橫阻當麵!


    胃土雉作為七宿之一,星隕穀之外本無敵手,但正是因為無敵太久,已然忘卻有禍莫大於輕敵。


    這一次為了挑撥南北朝廷再起戰端,胃土雉力求瞞天過海演得真切,火燒鳴劍山莊不留一物,當然這裏麵也有薑承的功勞。


    長期無敵的胃土雉忘記了危險,赤手空拳就與斯欽巴日來到了七曲山,身邊沒有傀儡,手中沒有九霄環佩,護駕的星官也埋葬在了山寨之中。


    離開了傀儡,以屍傀術見長的胃土雉實力大減,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論單打獨鬥,他倒也不懼怕何人,可惜猛虎難敵群狼,又有一班火槍兵蠢蠢欲動,胃土雉不免覺得有些棘手。


    此刻,胃土稚望見落雁峽山穀盡頭的斷崖,額頭上不禁冒出了一些冷汗,但他迴頭瞥了一眼,嘴角上又掛起了詭異的笑容。


    胃土稚左手牽著一股長長的韁繩,牽拉著幾十匹馱馬,馬車上不僅裝著各種貨物,還捆綁著九個姿色不錯的女人。


    這是胃土稚在山腳劫持的一支商隊,以及隨行的歌舞藝伎,他本想用商隊的財物重建鳴劍山莊,沒想到卻被烏日娜引誘到了落雁峽這個死胡同。


    胃土稚已經作出了最壞的打算,與各路豪俠在此處長期的相持下去,隻要再過幾個月,七星宿聚會的時候,自然會發現他不見了蹤影,很快就會找到落雁峽中搭救他。あ <


    以烏日娜為首的各路高手,陸陸續續已有上百人匯聚在落雁峽,當中不乏性情暴烈者,吵鬧著要衝上去圍攻胃土稚,但都被烏日娜擋了下來。


    眾人心知肚明,若是誰僥幸在亂戰之中,成為了擊殺胃土稚的那個幸運兒,那就真算得上是揚名立萬了。


    烏日娜勸說道:


    “倘若與胃土雉單打獨鬥,在場之人恐怕還沒有哪一位能勝得過他,但如果群起而攻之,胃土雉必定要用那幾個女子作人肉盾牌,我們以俠義自居,萬不能傷及無辜。”


    言罷,烏日娜坐在一塊青石上,將目光投向峽穀盡頭。


    不少人都在問:


    “我們要等到何時才能動手?”


    烏日娜胸有成竹地迴答:


    “隻要等來赤炎蛛薑承,我們就可以動手了。”


    眾人心中有數,赤炎蛛薑承,七十二股蛛絲名揚四海,一把大刀威震武林,短短幾個月就在江湖上名聲鵲起,如果他能夠及時趕來,胃土雉的末日也就到了。


    胃土雉有恃無恐,但見他把幾十駕馬車首尾相連,在峽穀內設置了一道防線,又逼迫那九個女子為他扯起一頂帳篷,在帳口擺滿酒肉吃喝。


    “諸位都看見了吧?雖然我瀕臨險境,怎奈造化不淺、豔星高照,這馬車上的物資應有盡有,足夠和你們這些窮酸之人耗上半年光景!況且,我還有九個美人相陪,真可謂作鬼也風流呀……”


    胃土雉頻出狂言狂語,舉杯暢飲,刻意讓牙齒撞擊出響亮的咀嚼聲,刺激那群隻有饅頭啃的江湖俠士。


    夜晚降臨,胃土雉又燃起一堆篝火,抓了個女人坐在他膝上,一邊恣意戲弄,一邊指使其餘的女子們為他彈琴唱曲、跳舞作樂。


    起初,各路豪俠還對烏日娜言聽計從,可數日之後,眾人隨身攜帶的幹糧都吃光了,有人再次出聲發難:


    “薑承遲遲不見蹤影,胃土稚終日飲酒狂歡,我們則是饑腸轆轆,你還是早拿主意,總不能奢望胃土稚吃飽了撐死吧?不如趁大家尚有些力氣,一並衝上去,殺個痛快!”


    烏日娜耐心解釋道:


    “硬拚兇多吉少,我不讚成。薑承從不食言,他一定會趕到落雁峽。至於大家的吃喝,我可以派手下的狼兵去山外解決。”


    狼兵領命而去,跑了大半日的路程,因荒山野嶺人煙稀少,帶迴來的隻有些糠窩窩和酸澀的山果,習慣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俠們實在難以下咽。


    這時,醉生夢死的胃土雉忽然在帳篷裏喊叫道:


    “各位江湖上的朋友,生死自有天注定,這幾日也苦了你們啦,在動手拚殺之前,各位是否願與本宿分一杯羹呀?”


    不等得到迴音,胃土雉便打發一個女子繞過馬車,將滿滿一大托盤酒肉放在了空地上。


    號稱“薊北雙雄”的一對孿生兄弟,大步流星走上前去。


    烏日娜展開雙臂攔阻:


    “且慢,你們難道不曉得那胃土稚的蛇蠍心腸嗎?”


    “薊北雙雄”哼了一聲,撥開烏日娜的手臂,走到托盤旁,盤腿坐下,旁若無人地吃喝起來,同時嘴裏還嚷嚷道:


    “胃土稚,這頓小吃先記在賬上,等我們兄弟酒足飯飽,再去摘你的腦袋。”


    看著孿生兄弟大吃大喝,又有“雁蕩三隻虎”挪動了腳步。


    烏日娜依舊展開雙臂攔擋,“雁蕩三隻虎”譏諷道:


    “你就別多操心啦。有坐享其成的表率,也就有舍命求死的英雄。”


    三個人說完大話,硬是走向前去,還沒走到托盤旁,卻見“薊北雙雄”仰身翻倒在地,口鼻噴血,抽搐而死!


    眾人驚唿:


    “果然還是上當了……”


    對麵傳來胃土雉的奸笑:


    “哈哈哈,不費吹灰之力,先幹掉兩個貪嘴貨。雁蕩三隻虎,你們三個既走上前來,那就接著吃吧。”


    “雁蕩三隻虎”已無退路,惱羞成怒之下,拔出大刀高聲叫罵,縱身躍過攔路的馬車,居高臨下直逼胃土雉。


    果不其然,胃土雉披著黑袍背身坐在帳口,好像是在蔑視他們。


    “雁蕩三隻虎”的老大搶先出手,用了十成的氣力猛劈一刀,但黑袍內卻裹的是兩條氈毯,噗嚓一聲,氈毯破碎。


    未等老大收刀,從帳篷後麵刷地掠過一道陰森的寒光,老大的胸前隨即爆開一片血花,而那陰森的寒光未作絲毫停頓,順勢向左右兇狠地劃出兩道弧線……


    隔著擁擠的馬車防線,烏日娜等人看不清帳那邊的廝殺過程,不過豪俠們絕沒料到,即便胃土稚沒有屍傀助陣,大名鼎鼎的“雁蕩三隻虎”,居然在片刻之際,就如同被一隻無形魔爪拋將迴來,變成了雁蕩三隻貓,死貓。


    三兄弟的胸前都多了個血窟窿,這番震懾,反倒把眾人的火氣勾起,他們大部分都與胃土雉有血仇,大夥刀劍出鞘,血氣熾張!


    烏日娜起身喊喝:


    “諸位怎麽如此毛躁?在這落雁峽裏,隻有胃土稚一人該死,為何不聽我的勸阻,白白為胃土稚殉葬?”


    打頭的豪俠竟用刀劍指著烏日娜斥責道:


    “你是阿卑公主,我們是江湖中人,為何要聽你的吩咐?你帶著狼兵卻坐在石頭上沉默不語,難不成是想坐收漁利?”


    峽穀盡頭的胃土雉聽到了這邊的爭吵,越發地放浪形骸:


    “小娘子們,把琴曲的調門兒彈得高一點,本宿要看你們跳舞!”


    “老子可不會憐香惜玉,那幾個不要臉的娼婦,豈能阻止殺死胃土稚的大事?”


    “公主,請你閃開,我們要動手啦!”


    怒不可遏的豪俠們掄起刀劍向峽穀盡頭衝去。


    就在這個時候,守在穀口的狼兵疾奔而來:


    “公主殿下,薑承趕到了!”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似驚雷般撼動了落雁峽。


    一匹踏雪烏騅和一匹菊花青映入眾人的視線,斜背著大刀的赤炎蛛薑承,與一位絕色佳人,風塵仆仆地飛奔而至。


    烏日娜微微頷首,知道薑承已經將斯欽巴日擊敗。


    薑承與蘇易煙向眾人抱拳行禮:


    “請各位朋友多多原諒,因路途遙遠,我們耽擱得太久了。”


    烏日娜迎上前去:


    “薑小哥,你來得正是時候。”


    簡短的寒暄之後,薑承的目光便停留在那五具屍體上了:


    “看大家的火暴氣勢,我敢斷言,死去的這五位好漢,一定是沒有聽從道長的攔阻。”


    英氣勃發的薑承一眼就看出了死者的底細,更是直言不諱:


    “論武功修為,當今江湖上還找不出幾個能單挑胃土雉的人,何必白白送死?”


    “是啊,我們都是沒頭蒼蠅,就等著赤炎蛛來幹掉胃土稚了。


    “薑大俠,請你替我們誅殺惡賊吧。”


    眾人的話語裏明顯地流露出不滿的情緒。


    “何時出手,我自有主張。”


    薑承並不計較他們的話語,主動去收殮了屍體,烏日娜則吩咐狼兵將屍體馱出峽穀安葬。


    薑承與烏日娜低聲商議一番後,在馱馬前的空地間來迴走動,昂著頭望向那邊的帳篷,似乎在尋找一槍斃命的角度,但捱到夜幕降臨,也沒見他有開槍狙擊的意思。


    胃土雉在峽穀盡頭又燃起了篝火,繼續慫恿九個女子彈琴跳舞,


    烏日娜端坐在青石上閉目沉思,宛若一尊雕像。


    薑承與蘇易煙靠在山崖睡下,兩人共同裹著一件披風,毫不避諱那些七倒八歪的豪俠。


    有幾個守夜的漢子,不免悄聲議論:


    “我們等了多日,好不容易把他盼來,怎麽也沒見他做出個決斷的樣子呢?”


    “他薑承頂著那麽大的名號,卻是個卿卿我我的多情公子,實在不可思議……”


    次日清晨,薑承抖開披風站起身來,眾人甚感驚訝,那個偎依在丈夫身邊的大美人,已經消失了蹤影。


    焦躁的豪俠們紛紛嘟囔:


    “我們全知道赤炎蛛輕功蓋世,沒想到他的女人更加厲害,眼看就要跟胃土雉拚命了,直接跑了沒影。”


    薑承坦誠對答:“今日定要結果胃土雉的狗命,你們哪一個若想步蘇易煙的後塵,請便就是了,用不著在此抱怨。”


    言罷,薑承走到馬車防線附近,向峽穀盡頭上下張望,可還是沒碰他那柄九黎槍刀。


    烏日娜仍舊坐在青石上紋絲不動。


    正午時分,胃土雉摟著兩個女子躺在帳口,鼾聲大作。


    眾豪俠的耐性徹底消磨光了,他們要不顧一切地與胃土雉死拚


    猝然間,對麵傳來幾聲女子的驚叫,胃土雉翻身躍起,峽穀盡頭的千仞斷崖上唰啦啦出現一個矯健的人影,如飛天女神飄蕩而下,那正是手攀繩索的蘇易煙!


    眾豪俠瞠目結舌!


    再看烏日娜,雙目微睜,不動聲色地將寶劍緩緩拔出鞘來。


    薑承騰身一縱,站在了踏雪烏騅的鞍韉上,誰也沒看到他是怎樣從背後取下了九黎槍刀的。


    再看蘇易煙,急速飛降,淩空倒掛,一手拉著繩索,一手揮動柳葉刀,借助悠蕩悠蕩的慣性向胃土雉劈砍下來。


    豈料胃土雉並不躲閃,拔地而起,斜挑長劍與蘇易煙接了一招,火星閃爍,其巨大的內力立刻震飛了蘇易煙的柳葉刀。


    這還不算完,胃土雉趁勢用左手抓住了繩頭的下端,身軀懸空的當兒,右手的長劍向蘇易煙發出致命一擊。


    在這一刹那,九黎槍刀錚然作響。


    當今江湖之上,凡是對薑承有所耳聞的人,沒有一個不懼怕九黎槍刀的破空之聲!


    胃土雉也不例外,他及時收了劍鋒,倉皇防範。


    一枚真氣彈唿嘯著發射出去。


    悠蕩的繩索拖帶著兩個人的身影,恰好與真氣彈形成一條直線。


    半空中粲然綻放了一朵血花!有人中彈了,但不是星宿胃土雉,而是薑承的嬌妻蘇易煙!


    天下第一神射手居然失手射中了心愛的嬌妻,所有的豪俠都詫異地瞟著薑承,惟獨烏日娜緊握寶劍目不轉睛地盯著胃土雉。


    仍在繩頭上悠蕩的胃土雉仰起頭看得清清楚楚,真氣彈射入了蘇易煙的後背,噴濺的血液淋灑在他的臉上,他如同接受甘霖一樣狂笑不止:


    “薑承,好個天下第一神射手,你現在親手射殺了自己的女人,真乃天下奇聞!哈哈哈,本宿在此向你道謝啦……”


    站在馬鞍上的薑承刻不容緩,再次舉槍。


    蘇易煙痛苦地呻吟著,雖還在竭力掙紮,終因氣力不支撒手丟掉繩索,從高空跌落下去。


    胃土雉閃身讓過蘇易煙,一邊用左手纏緊繩索,一邊用足尖登踩崖壁,以驚人的速度攀緣而上。


    “胃土稚,休想逃脫!”


    薑承二次扣下扳機,第二枚真氣彈攜帶著一股火流,砰然切斷了胃土雉手上的繩索。


    眼看著胃土雉摔下崖壁,有幾個豪俠禁不住喊起好來。


    可大家正要前衝上去,忽見胃土雉將劍鋒戮入崖壁的縫隙,扭曲著身軀借力彈跳,張開雙手死死抓住垂掛在風中的繩頭,隨即發狂似的悠蕩起來。


    “胃土稚要跑,薑壯士,快開槍啊!”


    眾豪俠爭相呐喊。


    胃土雉每悠蕩一次,就向高空躥起數丈,同時他還要戲耍薑承:“天下第一神射手,你怎麽不開槍啦?”


    薑承再次舉槍,對烏日娜朗聲說道:


    “道長,空中那隻猴子為了逃命已丟棄了長劍,我把他請迴地麵,你老人家也該結束這場鬧劇了。”


    烏日娜點頭笑道:


    “薑小哥言之有理。”


    談笑間,九黎槍刀錚然作響,第三枚真氣彈破空而出……


    胃土雉做夢也想不到,在崖壁間悠忽不定的繩索“咯崩”一聲被真氣彈斷為兩截!他的身子登時失去依托,哀嚎著摔下高空。


    靜觀良久的烏日娜像閃電般騰身躍向峽穀盡頭。


    眾豪俠與薑承跨步緊跟。


    胃土雉落地後仍想掙紮反抗,令他萬分震驚的是,中彈落地的蘇易煙卻挺身站立在他麵前,柳葉刀寒光一閃,砍斷了他的一條腿。


    隨後趕到的烏日娜一劍刺穿了胃土雉的咽喉……


    薑承和蘇易煙向烏日娜等人拱手說道:“胃土稚已死,餘下的事就留給各位了,咱們後會有期。”


    夫妻二人縱身上馬,並轡奔向穀口。


    眾豪俠眼睜睜地看著插在蘇易煙後背上的鐵羽箭,大惑不解。


    烏日娜指使狼兵拉起馱馬,扶持著受盡淩辱的九個風塵女子,也踏上了歸途。


    原來,薑承與烏日娜共同商定了智殺胃土雉的計謀,但射在蘇易煙後背上的那支鐵羽箭,必然另有隱秘。


    眾豪俠一再詢根問底,烏日娜沉吟半晌,歎息著說出了詳情:


    “這是一招迫不得已的險棋,薑壯士射出的第一支鐵羽箭,提前削去了箭頭,而蘇易煙的後背上則暗藏了個血囊。隻有誤傷蘇易煙,才能誘使胃土稚丟掉長劍,用雙手去抓半空的繩索。胃土稚若是長劍在手,我們還不知道要搭上多少性命?以薑承的千斤臂力,稍有疏忽,削去箭頭的鐵羽箭照樣能傷及蘇易煙的要害!藝高人膽大,請諸位仔細掂量吧。”


    眾豪俠想起那鐵羽箭破空唿嘯的剛烈力道,不由得暗自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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