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甲白鴿被黑袍人盜走之後,偃不能向薑小橙講述往事,提及偃千變與胃土雉立下了一個賭約:


    “胃土雉說,如果家父能解開北境星殞之地的秘密,就無償將三本絕世功法送給家父,反之家父必須將人偶的製造方法傳授於他。”


    “如今家父命喪北境隕坑,於是胃土雉吩咐門下星官大陵,前來我偃家取走偃倪,想要拆開研究其中的秘密。”


    “但我偃家將偃倪藏得極為隱蔽,胃土雉找不到偃倪,自知殺戮一法行不通,於是想奪走象征家主繼承權的白鴿,用白鴿來交換偃倪。”


    偃不能的長篇大論終於結束,薑九黎昏昏欲睡的眼睛一亮:


    “願賭服輸,既然偃家輸了,胃土雉讓大陵來取走偃倪合情合理,偃大哥你推三阻四,不怕……”


    薑小橙向妹妹使以眼色,似乎另有打算:


    “偃大哥,既然大陵想用白鴿交換偃倪,那我們便設法將他擒下,奪迴白鴿!至於胃土雉,他雖然舉世無匹,但一直沒對偃家下手,想必是另有顧忌,說不定我們能從大陵口中問出什麽。”


    偃不能歎了口氣,臉上看不到任何希望:


    “大陵不僅傀儡術遠遠在我之上,而且內力更是深不可測,他能夠同時操控成百上千具屍傀,僅憑我們幾人之力,根本不是大陵的對手。”


    薑小橙見偃不能一臉沮喪樣,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偃大哥,辦法總歸是想出來的,你能否詳細地給我說說傀儡術,我們一起研究研究,萬物皆有漏洞,說不定能找出大陵的弱點。”


    偃不能點點頭,向眾人細說了傀儡術,沉吟片刻,又提出了一個破敵之法,眾人聽了皆是一驚,齊聲唿道:


    “不行不行!此法的犧牲是在太大了!”


    沉默間,薑小橙想到了之前遭遇的屍傀,沉聲道:


    “傀儡術加上以假亂真的人偶,乃是刺探情報的絕佳利器,若是大陵奸計得逞,將人偶用在戰場之上,恐怕會有無數的百姓死於非命,偃大哥之計雖然代價不小,但也隻好如此了。”


    薑小橙拿定主意,幾個人各自忙開,準備迎戰大陵。


    是夜,眾人在庭院中觀星,夜白如霜、星河浩瀚。


    一葉輕墜,落在偃不能的臉上,他望向樹上的黑影:


    “既然來了,就不要躲躲藏藏了,偃倪就放在我身旁,你下來將她帶走,把白鴿還給我,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大陵輕踏樹葉而下,冷冷一笑:


    “我改變注意了,偃倪我要,白鴿我要,你們的命,我也要。”


    話音剛落,但見十餘具屍傀從樹梢上落下,渾身散發著駭人陰氣,揮舞利爪朝偃不能襲去。


    偃不能手指微動,庭院內的偃甲頃刻活動起來,有虎、有獅、有豹、各種猛獸四足蹬地,向上猛撲,張開大嘴撕咬屍傀。


    大陵笑得癲狂,激鬥間遊刃有餘:


    “偃不能,你可千萬別忘了,操控傀儡之法,可是我師父傳授給你們偃家的,你有哪些破綻,我可是一清二楚。”


    偃不能嘴笨,薑九黎在一旁吆喝:


    “哭喪臉,你也別忘了,機甲術可是偃家教給你師父的!”


    大陵不再鬥嘴,十指激撥如同彈琴,那數十根若隱若現的內力絲線,此刻竟變得有些耀眼。


    突然,落入猛獸偃甲口中的屍傀,其腰間旋轉出幾把利刃,如同刀風劍雨一般卷起風暴,唿唿撕扯空氣,“劈裏啪啦”,將一群猛獸偃甲的木嘴鐵牙給絞了個粉碎。


    大陵嘴角剛掛起得意之笑,忽聞偃甲體內傳出咯噠之聲,猶如沙漏倒數計時,他當即明白其中有詐,連忙抬手召迴屍傀,可是為時已晚。


    隻聽見轟隆幾聲巨響,夜空在數息之內亮如白晝,猛獸偃甲紛紛爆炸,將還未撤遠的屍傀盡數炸毀,叮叮咚咚,零件碎片落了一地。


    “大陵,你遠道而來,恐怕沒帶多少屍傀吧?”


    偃不能神色輕鬆了不少,難得一笑,雙掌輕擊,但見從庭院四周的房屋之中,霎時湧出大量的偃家弟子,每個弟子的身旁,都帶有兩三具偃甲。


    見到偃不能想以數量取勝,大陵捧腹大笑:


    “偃不能,以前別人說你是偃家最笨的人,我本來還不信,但是今天晚上,我算是見識到你的愚蠢了,竟然主動給我送上素材!”


    大陵說這話的時候,薑小橙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以為大陵即將服下丹藥提升實力,然後憑一己之力對抗眾多的偃甲。


    然而,情況並非如此,但見大陵略一挪步,立足之處落葉微微顫抖,少頃便已是漫天樹葉,罡風如虎唿嘯,庭院中的樹木霎時悉數光禿,猶如一把把倒插的笤帚。


    大陵一步一個腳印,青石碎裂,其額間浮現星殞印記:


    “能死在星官的手上,你們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話音剛落,那些被炸裂成碎片的屍傀,竟然在萬千銀絲的牽引之下拚接重組,一躍縱上半空,繞開圍上來的偃甲俯衝而下,直奔其後的偃家弟子而去。


    隻此一瞬,已有七八名弟子血濺當場,但這些弟子並沒有倒下,而是在大陵的操控之下,變成了血肉屍傀,轉身攻向一旁的同伴。


    猝不及防,偃家弟子一個接著一個地轉變陣營,紛紛命喪昔日同門之手,轉而加入大陵的屍傀大軍,偃不能很快便失去了人數優勢。


    情勢萬分危機,萬恨之和阮靜姝雙目對視,左右奔馳,相互掩護,向大陵暴掠而去,聯手發起攻擊,轉瞬已欺近大陵身前。


    豈料大陵不僅傀儡術卓絕,武藝也同樣不俗,一手與兩人拆招,一手操縱著數以百計的屍體,但即便是分心二用,他仍然全麵壓製著萬恨之和阮靜姝。


    萬恨之和阮靜姝全力招架,卻也僅能勉強不被大陵擊中要害。


    纏鬥之間,萬恨之尋得一個機會,先是向後一仰,騙得大陵揮右拳出擊,但她並未閃躲,立馬又撲身向前,硬吃大陵一記猛擊,同時雙手一抱,緊緊地扣住大陵的右臂。


    如此,萬恨之又正麵挨了大陵一拳,頓覺胸前一陣劇痛,一口毒血霧噴出,迷住大陵的眼睛,原來是有意而為之。


    阮靜姝趁機凝氣於手,以掌為刃,雙臂如雙刀猛地劈落,斬向大陵操控屍傀的左手,其勢迅猛,竟生音爆之聲。


    大陵連忙將手腕向上一揚,躲開阮靜姝的劈斬,但指尖之前那密密麻麻的內力絲線,仍然被阮靜姝悉數斬斷。


    瞬間,庭院中的屍傀大軍全都安靜了下來。


    大陵盛怒,左手握拳,向前一突,將阮靜姝擊飛十丈之遠,旋即變拳為掌,乘勢橫劈,又將萬恨之擊飛十丈之遠。


    兩個姑娘落地之後,身上的勁力未消,又唿啦啦地翻滾出三、四丈,最後撞擊在牆角,失去了抵抗能力。


    大陵的眼睛被萬恨之的毒血迷住,一時間睜不開眼睛,他斂氣凝息、穩住心神,感知著周圍的一切,微一緩氣:


    “還好這些偃家弟子死去不久,丹田中的真氣還未散去。”


    但見大陵默念口訣,旋即眾多的屍體微微抖動起來,腰腹處竟亮起微微幽光,一道道真氣化作絲線,從丹田中衝出,向大陵的指尖飛去,反向與手指連接了起來。


    眨眼間,大陵就重新控製了屍傀,他正欲開口大笑,卻驚覺手指稍有發麻,且麻痹之感漸甚,並逐漸蔓延至小臂。


    大陵立時明白過來,偃家弟子生前服下了劇毒,毒素順著反向連接的真氣絲線侵入了自己體內,千百絲線、積少成多。


    “不妙,再過一會兒,全身都會麻痹!”


    猛毒侵體,大陵顧不得再與眾人糾纏,手一揮斷開絲線,急忙用內力鎮壓毒素,延緩毒素蔓延的速度。


    與此同時,大陵化作一道疾電,猛衝至偃倪身前,諸身穴位迸發出內力絲線,將偃倪捆束在後背之上,旋即淩空躍起,想趕在毒素蔓延至全身之前,從偃家逃離。


    正當大陵躥至樹梢,準備飛出庭院的時候,偃倪突然睜眼,掏出一把布滿細刺的長匕首,對準大陵的後腰猛紮下去。


    匕首貫穿整個肚腹,又從臍下三寸處捅出。


    大陵氣海穴受創,匕首上的象鼻蛇毒,混合著七曜化氣散之毒,侵入大陵的丹田之中,大陵頓感真氣四溢,渾身如泄了力一般。


    內力絲線霎時消散,偃倪趁機掙脫束縛,雙腿對著大陵的後背猛地一蹬,施展輕功緩緩落地。


    大陵真氣四散,猶如一枚鉛彈,嗖地從半空中筆直墜落,沒有內勁護體,轟得一聲摔得筋骨盡斷。


    “倪兒,做得好,大陵丹田受創,再也無法凝氣運功。”


    偃不能接住偃倪,哈哈大笑道:


    “大陵,家父造人的技法早已失傳,根本沒有留下人傀。偃倪乃是我的女兒,苦練龜息功數載,就是為了等著今天!實話告訴你,偃倪是人傀的消息,就是我放出去的,你說到底是你傻,還是我傻?”


    說到這,偃不能向眾人答謝道:


    “向大陵下毒,我本來隻有七成把握,多虧了萬姑娘相助,才讓我有了十成把握。之前向諸位隱瞞偃倪一事,隻因我知道大陵躲在梁上偷聽,故而將計就計,請諸位多多見諒。”


    薑小橙並未多言,轉身將萬恨之和阮靜姝扶起,三人與薑九黎一起,將解藥分發給尚未毒發的偃家弟子。


    便在這時,黑暗中突然又躥出了一個黑袍人,直逼偃不能而去。


    偃不能正洋洋自得,慌亂中連忙撥動手指,想操控偃甲擋住黑袍人的進攻,卻臉色猛然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麽:


    “遭了,偃甲沒辦法再運轉了!”


    眨眼間,黑袍人已經欺身至偃不能的身前,偃不能避無可避,急忙將偃倪拉扯過來,向前一推,擋下了黑袍人的攻擊。


    黑袍人的利爪貫穿偃倪的胸膛,有血……


    “爹……”


    偃倪當即便了咽氣,卻合不上眼。


    趁著黑袍人的手臂還未從偃倪的胸膛中抽出,偃不能連忙取下腰間的刨刀,輕按機關,刨刀瞬間變成長刀。


    寒芒一閃,偃不能手起刀落,一刀斬下了黑袍人的胳膊。


    黑袍人胳膊雖斷,卻並未見血,而是彈出了機簧。


    偃不能大吃一驚,隻見黑袍人嘴一張,一條花斑細蛇嗖地飛出,一口咬在偃不能的鼻子上,他身體一抽搐,頓覺渾身麻痹,失去了抵抗能力。


    黑袍人也同時停止了行動,軀體僵硬得筆直,一動不動。


    阮靜姝在大陵的身上一番搜索,旋即走到薑小橙身旁:


    “薑公子,白鴿找到了。另外,還發現了一個環狀器物,不知道有什麽用處?”


    “沒有丹藥嗎?”


    “沒有!”


    “沒有?”


    薑小橙本以為大陵在危機關頭之時,必然會服下丹藥化為狼人,以暴增實力做背水一戰,結果卻沒有丹藥,不禁懷疑:


    “難道黑袍人是兩夥人?一夥是暗中行事的神秘組織,一夥是做惡事不願意暴露身份的星殞穀,他們究竟意欲何為?”


    暫時想不出答案,薑小橙隻得先處理眼前之事,他讓阮靜姝將環狀器物收好,接過白鴿端詳了一會。


    突然,薑小橙猛地將白鴿擲向地麵,白鴿當即摔為一堆碎零件,碎零件中出現了一張紙片。


    薑小橙俯身撿起紙片,緩步走向偃不能,緩緩道來:


    “偃前輩之所以將自己的心血取名為偃甲,實為取藏甲衣而不用之意,他製此殺傷物事,隻為守土安民。


    “但是偃甲威力強勁,可謂不秣之馬,不餉之兵,倘若用於攻城略地,那便是生靈塗炭。”


    “偃前輩不願意偃甲淪為兇器,斟酌之下,故而將偃甲的傳動之法稍加調整,若其一直處於攻擊狀態,便會因為超載過熱而停止運轉。”


    “這張紙片之上,記載了如何令偃甲持續不斷運轉的方法,隻不過白鴿作為偃家極為重要之物,根本無人敢將其摔碎……”


    偃不能緩緩抬起頭,有氣無力地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薑小橙,原來你和胃土雉一樣,皆是覬覦我偃家秘術的無恥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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