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裏提好的。


    你看,工作不錯,15級工資42塊半,跟咱爸幹了一輩子的工資一樣多,還有這麽好的一套房子,廠裏時不時的還發點小東小西的,多少人都羨慕不來。


    去米國?


    去米國我能幹什麽?


    人?人不認識,話?話不會說,去了幹瞪眼嗎?


    來,喝酒!”


    徐謹文夾了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裏。


    然後舉起手裏的搪瓷茶缸,示意喝酒。


    “再說了,你嫂子也懷孕了,如今都七個多月,要不了多久,就要生個大胖兒子。


    你也是要當叔叔的人了,我還折騰個什麽勁兒呢?”


    放下茶缸,徐謹文打了個飽嗝,又接了一句。


    “不能喝酒少喝點。


    你看看你,一喝酒就打嗝兒。”


    嫂子淑芬一臉的埋怨,用筷子敲了敲徐謹文的手背。


    “今天不是高興嘛。


    我跟謹言多少年都沒見了,喝兩杯,沒事兒。”


    徐謹文咧著嘴嘿嘿笑著解釋了一句。


    “對了,你迴家了沒?”


    徐謹文又舉起茶缸,抿了一口酒。


    “沒呢,這不剛下火車,就先來看你了。”


    徐謹言跟著喝了一口酒,就趕緊把茶缸放下。


    這種散酒勁兒大不說,入了口就一股子火辣辣的感覺一路到了胃裏。


    他屬實有些喝不慣。


    可徐謹文興致卻頗高,一口又是一口的勸。


    讓徐謹言隻能喝一口酒,就夾一口菜,好壓壓酒勁。


    “咱爸咱媽都挺想你的,還有小妹,總是提起你。


    要我說啊,那勞什子米國,不去也罷。


    你啊,早點迴來,咱家出了你這麽個大學生,爸媽出門在鄰裏街坊和廠裏啊,別提多有麵兒了。


    對了,找媳婦了嗎?”


    此時的徐謹文滿麵紅光,腦門上的短粗的頭發直愣愣的炸起來。


    臉上似有緬懷,又似有驕傲。


    仿佛也為了弟弟而感到開心。


    “有女朋友了。”


    徐謹言看著哥哥又是一大口酒下去。


    嫂子臉上一副想勸,又有些不好開口的模樣。


    趕緊給哥哥麵前的碟子裏夾了一筷頭涼拌土豆絲。


    “看來咱家街坊鄰居什麽的,估計要失望咯。”


    這次,反倒是嫂子先開了口。


    “那是。


    你是不知道啊,去年過年的時候,你寄迴來一封信,說你考上了燕大。


    咱爸咱媽別提多高興了。


    就連小妹都說要以你為目標,爭取也考上大學。


    第二天,大院裏所有的鄰居和同事們,都知道了。


    一個接一個的,找我跟你嫂子打探你的消息,想給你說門婚事。


    我就尋思著,你肯定瞧不上這些人。


    能去京城上大學,那以後肯定是要當幹部的,我就跟咱爸咱媽說了,千萬別替你應承任何事兒。


    等你迴去了,估摸著啊,又得不少人上門來找你咯。”


    徐謹文說著說著,又摸著茶缸舉到了徐謹言的麵前。


    說完,一口酒就下了肚。


    徐謹言喝酒的時候,眼角餘光看到了嫂子臉上卻浮現出一股尷尬的神色。


    喝完了酒,嫂子臉上的表情卻又沒有任何異常,讓徐謹言還以為自己剛才看錯了。


    “喝啊,別幹看著。


    你都多大人了,別說不會喝酒。”


    哥哥喝完了之後,看著徐謹言還舉著茶缸,以為他沒喝,馬上就不樂意了。


    “我酒量淺,喝不了那麽多。”


    看哥哥不高興, 徐謹言隻好又小抿了一口。


    苦著臉放下了茶缸。


    “謹言喝不了,你就別勸了。


    小米粥也熬好了,你倆啊,喝兩口粥,壓壓酒。


    酒這東西,未必見的好。”


    看徐謹言說自己酒量不好,嫂子馬上就像得了尚方寶劍一樣,開始數落起了徐謹文。


    說完,起身就進了廚房,端出一鍋熬的濃濃地小米粥,放到了餐桌上。


    “今天不是高興嘛。


    你這次迴來,怎麽也得待到開學了吧?”


    徐謹文卻揮揮手,壓根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塞進嘴裏一口菜後,放下筷子,眼睛就落在了徐謹言的臉上。


    “待不了多久。


    我在那邊還有挺多事兒的。


    對了,咱家的老院子,翻新了嗎?”


    徐謹言搖了搖頭,趙秘書當初一句話,讓他才突然想起,原來自己也可以將家人接到米國去的。


    想著自己賺了那麽多錢,總歸是能讓家人在米國過上好日子。


    可今天還沒提幾句,哥哥就不樂意聊這個話題。


    而且嫂子還挺著個大肚子,明顯不適合長途折騰。


    幹脆就將話題轉到了老家的那個院子。


    “沒。


    去年你寄迴來三千塊錢,咱爸收到了。


    說是你給咱家翻新的錢,可咱媽的意思是,給你存著。


    你現在也二十二了,該是說媳婦的年齡了。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結婚,這些錢,就當給你存著當老婆本。


    所以房子呢,也沒翻新。


    還是咱小時候的樣子。


    哦,對了,去年新蓋了兩間房,迴去你就能看到了。”


    聽到徐謹言問起老家院子的事情,徐謹文搖了搖頭。


    將其中徐謹言不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如今在米國,也有寫書,賺了不少錢。


    沒必要。。。”


    “你別跟我說,你迴去跟咱媽說。


    你要能說動她老人家,我才不管這個事兒呢。


    如今我雖然賺錢不多,可每個月也給家裏交五塊錢。


    咱媽現在你是不知道,給你還沒出生的侄子,準備了一籮筐的東西。


    上次我迴家的時候,就讓我帶了一麻袋迴來。


    就這,還嫌不夠,說還要再準備點小衣服什麽的,可把我給愁的。”


    徐謹文說著說著,就走到了臥室,從衣櫃上取下了那個麻袋。


    打開封口,裏麵全是藍色、灰色和黑色的小布片。


    一看就知道,這都是給孩子準備的尿布。


    “自從咱媽病好了之後,家裏也就沒那麽困難和緊張了。


    多的錢,如今都開始給她寶貝大孫子準備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徐謹文一邊抓著麻袋裏的尿布,一邊臉上卻洋溢的煩惱卻開心的表情。


    “上次我都說太多了,可咱媽還說不夠。


    說我是頭胎,沒經驗,多準備點準沒錯。”


    嫂子看著麻袋裏塞的滿滿的尿布,也是一臉愁容。


    說起來,都是老人的一番好意,可在她和哥哥看來,壓根就用不了那麽多。


    其實也是,這房子就這麽大,隨便放點東西就看著房子更小了,再弄這麽多東西。


    還真的是沒地方放。


    “不說這個了,喝點粥。


    你酒量不行,就別喝了,你哥也是看你多年沒迴家,高興。


    這才多喝了幾杯,平時他也不怎麽喝酒的。”


    當哥哥提著麻袋迴到臥室的時候。


    嫂子拿著碗就開始盛粥,熬的都出米油的粥,從勺子落進碗裏的時候,香噴噴的味道瞬間就彌漫開來。


    “嗯!真香!”


    徐謹言趕緊接過嫂子遞過來的碗,放在鼻子下麵聞了一下。


    以前喝了多少年,看見都沒胃口的小米粥,卻在他去了米國待了大半年後,看到卻格外的親切。


    吹了一口氣,沿著碗邊吸溜了一口,頓時滿嘴生香。


    “好喝就多喝點。”


    嫂子看徐謹言喜歡,便笑著說了一句。


    “家裏小,晚上啊,你湊合一下,打個地鋪。


    好在現在天氣熱,我給你多鋪兩層涼席。”


    哥哥徐謹文放好了麻袋後,不知從哪兒抽出來一卷涼席。


    就攤開在地上,準備打地鋪。


    “誒!


    你著什麽急啊?


    地我還沒掃呢,先放下,一會兒我掃了你再鋪也不急。”


    嫂子一看,頓時就站了起來,打算將鋪開的涼席從地上撿起來。


    “誒誒誒!


    你有身子,別動,我來我來。”


    哥哥看嫂子要彎腰,馬上攔住,自己蹲下把涼席重新撿起來,卷好挨著牆邊放好。


    “不用麻煩,我一會兒去廠招待所,開個房間就行。”


    徐謹言正在喝小米粥,看到哥哥和嫂嫂準備給他打地鋪。


    也趕緊放下碗起身。


    “你說的這叫什麽話!


    來家裏了,還能讓你去外麵住?


    再說了,住招待所不花錢麽,省著點迴頭娶老婆。


    喝酒,喝酒!”


    聽到徐謹言的話,哥哥卻不樂意了,一把就將他按了迴去。


    重新坐下後,再次拿起茶缸,就要碰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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