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的夢想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有的時候他覺得做一隻原始的家豬也挺好的。每天無憂無慮地吃吃喝喝睡睡,即便是壽命隻有一年甚至更短,至少在活著的時候過得無比舒心,至於死的時候也就疼那麽一下子,而死了之後——死都死了,誰又知道些什麽?


    不過他卻不一樣,那個時候他們一窩八隻小豬崽,他是最能搶食的,從出生就霸占了ru汁最多的nǎi頭,兄弟姊妹中他長得最壯實。


    可是有一天,這家的雇工養豬人在給母豬投食時發現豬八戒這隻小豬崽兩個前蹄各自都有五個趾頭——養豬人稱之為“天五爪”,和長了“倒旋”的豬一樣是養豬人戶的大忌,這樣的豬崽不能留,否則家裏會發生不幸的事情。


    養豬人將豬八戒拎了出來,打算將它扔進自己的糞坑裏——就是腐爛了還能成為肥料去淋菜。


    後來每當豬八戒遭到飛來橫禍時就會想,他或許那個時候就該死去的——在還未覺醒神智之前,處於朦朧混沌不知事時就該死去,死在那些屎尿之中至少不會再遇到往後如此多的糟心事。


    就在主人提著他的後腿,要將之扔進糞坑時,他自己那吼叫聲太大,將這家人戶的七歲的小女兒引來了。


    這個小女兒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養豬人,問道:“阿財,你在幹什麽?”


    似乎並不想當著她的麵做出如此殘酷的事情,於是停止了“扔豬”這個動作,對小女孩說道:“三小姐,到一邊玩兒去,去找你大姐姐,她織的布可漂亮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生存的機會,豬八戒叫得更大聲了,三小姐終究沒有走,她看著阿財,說道:“阿財,你要把小豬豬丟到糞坑裏嗎?它會死的!”


    阿財撓了撓頭,而後扯著豬八戒的前蹄,解釋道:“三小姐你看,他的腳趾頭有五個,是不祥的征兆,不能留著。”


    三小姐看了看豬八戒的蹄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手,一派天真地說道:“可是阿財,我也有五個指頭啊!”


    “小姐怎麽能拿自己和豬崽子去比?”阿財被她天真的言論逗笑了。


    三小姐上前一步,伸出雙臂,說道:“阿財,把它給我,你不養,我養!”


    “三小姐……”阿財很為難。


    正在這時,一個頗有威嚴的聲音插了進來。


    “給她吧,阿財。”說這話的人正是這個莊園的主人,亦是小女孩的父親,他對自己的女兒說,“翠蘭,你可以養,不過你必須得靠自己養活它,別人不能給予你絲毫的幫助。”


    “好,謝謝爹爹,我會把它養得白白胖胖的!”


    這個莊園的主人姓高,所以這裏又叫做高老莊,莊園的主人高老爺有三個女兒,他的小女兒叫做高翠蘭。


    七歲的翠蘭為了養活這頭小豬崽可謂是煞費苦心,由於阿財不準這頭“天五爪”的豬崽再接近母豬,翠蘭就得自己去豬圈擠奶——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起初包括阿財在內,莊園裏的雇工們都圍在豬圈外麵看笑話,甚至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高香蘭也來看這個熱鬧。


    他們以為翠蘭不過小孩子心性,很快就會放棄的——她也確乎遭到了母豬強烈地不配合,甚至踩到了剛屙的豬屎摔了個底朝天將好不容易擠好的奶又給灑了出去。


    可是她卻從地上爬了起來,拿著容器再次去擠。


    後來,阿財實在看不下去了,勸她去擠羊奶或者牛奶,這才沒有總是往豬圈裏跑。


    所以,豬八戒可以說是喝百家奶長大的——牛、羊、馬、驢,甚至是狗奶。


    如果那時莊園有處於哺乳期的女人,恐怕翠蘭也會跑去討要一些奶水來吧!


    翠蘭將全部的心思花在這隻小豬崽身上,每天都會用溫水給他洗澡,擦得幹幹淨淨地抱到床上一起睡覺。


    睡覺前還會跟他說一會兒話,她說:“小豬豬,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長大哦!我學不來大姐織布,也學不來二姐繡花,他們都罵我草包,說我以後肯定嫁不出去,我才不要嫁出去,那些臭男人,才不要呢。”


    說著說著,她打了個嗬欠,迷迷糊糊地,毫無邏輯地呢喃著:“豬豬,等你長大了,我嫁給你好了……”


    她不知道,等她睡著的時候,懷裏的小豬動了動,漆黑的眸子裏閃爍著靈光——豬八戒覺醒了。


    後來的某一天,他已經長成了一頭半大不小的豬,被翠蘭係著一根繩子在田野散步,格桑花開滿山坡,一陣風吹過,清冽怡人,凝了時光,醉了過往。


    她道:“豬豬,你聞,好香哦!”


    “嗯,好香。”豬八戒仰頭說道。


    “對的吧,好香……”翠蘭說著突然發音了過來,手中牽著的繩子掉到了地上,她環顧無人的四周,拍了拍耳朵,不確定道,“豬豬,你剛剛說了話嗎?”


    “對,俺說了話。”豬八戒說著,那四腳並地走的形態慢慢地發神了改變,後蹄變成了雙足,前腳畫做了雙手,長長的豬臉收短,變成了人不人豬不豬的形狀。


    “妖怪,妖怪啊!”


    翠蘭嚇得往後一坐,雙眼泛著淚光,她道:“怪物,你把我的豬豬怎麽了,你還給我!”


    “我就是你的豬豬啊!”公輸零不明白為什麽她的眼裏充滿了恐懼,他試圖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可剛一伸出手,對方就大叫了起來。


    “你不要碰我,走開!”


    那是豬八戒生來第一次體會到了隻有人類才會有的細膩的情感——傷心和委屈,他看著翠蘭不停地往後縮大叫著“走開,怪物,快走開!”


    然後他頭也不迴地走了,可是他又能去哪兒呢?


    沒有翠蘭的地方,哪裏才是家?


    晚間,他還是偷偷地迴到了高老莊,在牆角聽到裏麵的人在議論。


    “三小姐魔怔了,弄丟了豬,還說那豬被妖怪吃了!”


    “對呀,從下午迴來就一直再哭哭啼啼的說些胡話。”


    “我看,就是老爺太縱容她了,一個姑娘家家的整天和一頭豬待在一起像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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