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兒,其實,你不該撕那張支票。”


    英布說這句話時,他和公輸零正蹲在街頭,李裹兒和黃月英坐在一旁的書箱子上,四人吹著冰冰涼涼的夜風,饑腸轆轆。


    李裹兒典當步搖後買『藥』膏剩下的錢,隻夠交清這幾天的房錢和夥食費,現在的他們已經身無分文了。


    英布在冷風中說話都打顫:“那種渣滓的錢不用白不用!你倒是撕爽了,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能有點骨氣嗎,偽娘?”李裹兒沒好氣道。


    “骨氣值幾個錢?”英布不以為然。


    李裹兒表示:“那你怎麽白白放走了少奮鬥二十年的機會?”


    “嘿,你還別說!”英布“噝”了一聲,伸手往兜裏去掏,攫出一張名片來,哈哈大笑。


    李裹兒道:“偽娘,你造嗎?我鄙視你,我的腦,我的心,我全身上下每一個器官都在說著,我鄙視你!”


    “無所謂,誰會愛上誰~”英布唱著走到街邊一戶窗下,借著燈火分辨著名片上的字跡。


    “你也覺得我不該撕嗎?”李裹兒轉頭問蹲在地上,肚子餓得咕咕直叫的公輸零。


    公輸零『摸』著肚子道:“餓肚子是很難受,不過要是用他們的錢你不開心的話,我會更難受。”


    要是一般的人這麽對李裹兒說,她定會覺得油嘴滑舌。但說這話的是公輸零,那就一定是肺腑之言了。


    “謝謝你,公輸零。”


    她最近好像經常說這句話,略一失神,又對一言不發的黃月英道:“阿骨,對不起,我把事情變得更糟了。”


    黃月英這一次沒有再隨口迴一句“無礙”,而是撫摩著書箱邊沿,神『色』肅穆道:“吾竊以功有所不全,力有所不任,才有所不足,難堪故人之托。早聞稷下夫子乃世間至高,欲將書交其保管。然則,九皋與院門之事令我大失所望……”


    “所以?”


    “稷下值不得托付!”


    黃月英的話讓李裹兒的內心產生了巨大的波瀾。幾天來的心情起起伏伏,在得知原本屬於自己的名額被表哥搶占了去後,心裏更是沉甸甸的,堵得發慌。


    她隻是一門心思想著稷下學院不收她,而黃月英卻看不上這學院!


    她要是也能有這般底氣就好了……


    “走了!”英布走了過來向三人招手。


    “去哪兒?”公輸零抬起頭問。


    英布在逆光中向他們拋了個媚眼,顛龍倒鳳。


    “抱富婆大腿!”


    公輸零和黃月英都無所謂,隻有李裹兒是拒絕的,但耐不住夜黑風高的寂涼,隻好極不情願地跟著去了。


    城北的澤蘭街排列的都是稷下最高檔的私人住宅。便是夜晚來臨,那些掛在屋簷樓台上的形態各異的燈,都令這沒見過大世麵的少年郎公輸零目不暇接,和英布兩個人抬著一大箱子書都不覺得沉。。


    在澤蘭街行了半裏路,李裹兒第四次問:“怎麽還沒到?”


    “澤蘭街二十三號,快了快了!”


    又行了百十餘步,李裹兒正欲罷工,抬眼就見“23”躍然於眼前,她隻好閉上嘴,乖乖地跟在後麵。


    英布一個健步上了台階,拉起門環叩了叩。


    有節奏的敲門聲響徹於寂靜的無人街道。公輸零覺得耳朵有點癢,像是有人在耳邊吹氣,腦中浮現了門童老伯曾講過的魑魅魍魎的故事,嚇得一個激靈,不敢迴頭。


    “瞧你那熊樣兒!”


    原來是李裹兒跟他鬧著玩,公輸零頭一次對她語氣不善道:“李裹兒,你真是……”


    “略略略~”


    李裹兒搖頭晃腦,顯得有恃無恐。


    傍晚迴到客棧,她洗去了臉上膏『藥』,那些蚊子包和對“假陸神”過敏造成的浮腫,奇跡般的全部好了——也不枉她花了三個金幣。


    公輸零突然伸出雙手,捧著她的頭,無比認真地說:“李裹兒,我屬狗的,你要是再嚇我,我就……我就咬你!”


    李裹兒白皙的臉龐紅彤彤的,也許是因為屋簷燈籠映照。也許是因為別的……


    這邊叩門的英布匿笑道:“有狗心,沒狗膽,有那個狗膽,沒狗本事,鑒定完畢!”


    李裹兒反手捏住公輸零的臉,向兩邊拉扯,氣鼓鼓地說道:“還敢咬我?讓本姑娘先撕爛你的嘴!”


    “疼疼疼!”


    公輸零舉雙手投降。


    打鬧之際,門開了。


    一個管家扮相的『婦』人站在門下,儼乎其然道:“你們是誰?”


    沒有問找誰,而是問是誰。


    這個問題一時把他們難住了,竟不知怎麽講,難道說——我是小白臉我們跟著小白臉來蹭吃蹭喝?


    或者改個說法,李裹兒腦中浮出了好些詞:男寵、麵首、小倌、**、情夫、野男人……


    似乎都不太妥帖。


    女管家見此,二話不說就要關門。


    英布趕緊攔住了,遞上那張名片,還未作解釋,女管家立刻就懂了。


    “請隨我來。”


    跟著女管家穿過前庭,來到後院,引進一間茶房,立馬就有丫鬟端著茶水點心過來伺候。


    “幾位稍等片刻,主人馬上就到。”


    女管家說著就退下了。


    李裹兒是見過世麵的,所以她更清楚這等家底不菲的耗資,於是調笑道:“不錯嘛,偽娘,攀上了門好營生!”


    英布隻顧著喝茶,吃糕點,不理她。


    李裹兒當他羞赧,想起今天給英布塞紙條的那幾個叔叔阿姨,歎息道:“辛苦你了,小布。迴頭我們給你整點好的,補補身子,乖。”


    英布一口茶沒噴出來,嗆住了,咳個不停。挨得近的黃月英給他拍背,順了好一陣才緩過來,他道:“李裹兒,能不能積點口德,我特麽一耳巴子刮死你!”


    “啊呀!”李裹兒欣喜道,“你居然叫我的名字,看來我還得再接再厲呀,小布,小小布!”


    “土狗,我借你個膽子,去咬她,往死裏咬!”


    嬉笑怒罵間,有腳步聲近了。


    李裹兒收斂起了張狂的笑意,往門口看去,然後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那裏沒有怪叔叔和老阿姨,隻有一個女人,一個絕美的女人。


    增半分嫌腴,減半分則瘦。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不描而黛,唇不點而紅。腰若束素,肌若白雪——絕世而獨立,不似凡人焉。


    “美若天仙!”李裹兒脫口而出之際,想起了前天夜裏他們繪聲繪『色』講述的那位“沉魚”美人,這才如醍醐灌頂。


    “天美女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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