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君也沒料到,自己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險送來的情報,對於王大王來說沒什麽價值。


    王大王要了搖頭,苦笑道:“帝王心術什麽的我都見多了,無非就是一個人字,孤。”


    “權是我一個人的,利是我一個人的人,天下是我一個人的。我是木的感情的孤王,你們都是打工人。”


    “有敢染指者,殺。永遠保證皇帝的地位獨一無二,這就是霸王道。”


    “如今我全俠派越做越大,皇帝的頭號敵人天理會又被消滅了,可不就輪到我們了麽?完全不意外。”


    “可是,可是你為哥哥做了這麽多事情,他怎麽也……”未央君還想爭辯。她接受不了,她無法把心腸歹毒的獨夫和從來疼他的哥哥聯係起來。


    “他在那個位置上,就隻能做這種事情。”王大王慨歎,“想做個昏君很容易,隨心所欲就行了。想做個有為君王很難,要拋棄很多,包括人性。”


    ……


    京城,豹房。


    朱厚照斜著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垂眼望向麵前跪著的老人。


    “你當真願意歸附?”


    “老朽數十年皆是迷途。如今天下神主已興,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老朽自然要迴歸正道,做這普天之下,一名小小的王臣。”


    朱厚照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話語是外在表達,可以隨意包裝打扮。越是華麗動人的詞藻,往往越是包藏禍心。


    隻有心不會騙人。


    朱厚照站起身來,走上前要攙扶老人,嘴裏還說著:“老人家不必多禮。”


    然後,他在手指觸到老人胳膊的時候,用一縷隨心決神通探入老人心海……


    ……不錯,這老頭的確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考量,才來投效於我。但是這樣更好,有利益訴求的人,更容易被把握。


    朱厚照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楚先生先迴吧,朝廷有你的助力,必將海晏河清、長治久安。”


    “折煞老朽、折煞老朽,那都是天子的神威……”


    “你退下吧。”


    老人還準備再拍兩句馬屁,但是看到朱厚照意興闌珊,隻得起身離去。


    隻留下朱厚照一人坐在房中,兀自沒趣。


    “唉,自從學會了隨心決,聽別人奉承都沒意思了。”朱厚照自言自語道。


    這是自然。這世上多的是口服心不服的下屬。


    他們拍上級的馬屁,拍的是那個官位,而不是那個人。換條狗坐在寶座上,他們也會納頭就拜。


    各有甚者,臉上笑嘻嘻、心裏媽賣批。在隨心決的探知下,這種人更顯滑稽。


    當然,朱厚照把這種人都殺了。


    但是一不小心殺多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朱厚照突然想找個人聊兩句天,掏心窩子的那種。


    “六郎?六郎?張六?”


    朱厚照喊了幾聲,才想起他的西廠首領張六郎,現在正在河南執行任務。


    算了。


    朱厚照站起身來,扔掉身上的衣服,走向豹房內苑。


    起碼溫柔鄉還能暫時緩解他的焦慮,那些女人是真的渴求他。他覺得自己越來越離不開那個地方了……


    ……


    楚隴田從皇宮後門走出,他的弟子劉陽已經在此處等候老師多時。一看到楚隴田全須全尾地出來,劉陽趕忙上去接應。


    “老師!”劉陽低聲道,“皇帝接受我們神農壇的投效了?”


    楚隴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微微點了點頭。


    他此刻麵如死灰——正德皇帝給他的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那眼神仿佛可以把他剖開,將他掩藏在心底的秘密都挖出來把玩。


    原天理會的三大支柱中,大隱學派已經被連根鏟除。鬼磨會大半被皇帝查抄,剩下的則被拆分成幾家。隻剩下神農壇,皇帝並沒有主動向他出手。


    一定是因為自己隻是個平平無奇的老農,一心隻在種田。


    ……除了手上的土地多了一點。


    當然,楚隴田也知道,天下社稷根本在於農桑,農桑根本在於土地。如果皇帝對他大張旗鼓的動手,就等於對天下地主動手。


    文官、商賈,始終隻是帶明的附庸。地主對農民的掌控,那才是帶明的國本。


    “皇帝也有命令,要我們神農壇今年按照土地麵積,提供多三成的地賦上繳。”楚隴田盤算著,“我們迴去,必須給佃戶提租了。”


    “還提?”劉陽有些遲疑地問,“這幾年地租連提三次,已經由以前的四成提到了六成。”


    “六成裏,三成是皇糧,三成歸我們。若是把皇帝提的要求滿足,那就要再多收一成租子。”


    “當下晉中的農戶,如果不是靠著山的采些野菜抓隻兔子,靠著水的撈幾條魚逮個螃蟹,那就隻能賣兒鬻女維持一年。再提租子,佃戶能受得了麽?”


    “哎呀,我們管佃戶受不受得了幹什麽?”楚隴田突然提高聲調:


    “對於那些手裏還有地的,找些官吏盤剝一下,他們自然隻能賣地求生。我們拿真金白銀去收他們的地,他們跪下給我們磕頭感恩戴德還來不及。”


    “把散戶的土地都弄來,把農戶都變成佃戶。然後不願意租種的趕走,交不上佃租的打死。”


    “隻要土地全都攥在我們手裏,就算地租收到九成,一樣有人搶著來種!”


    “但是……”劉陽還有遲疑。


    “但是什麽?”楚隴田察覺徒弟有惑,於是追問。


    “但是我聽說,那全俠派在江湖上推廣工業技術,現在各大門派都在努力吸收流民進廠當工人。他們把人都劫走了,我們不也落到空裏了麽?”


    “哼,又是這小子。當初就不該幫他。”楚隴田歎了口氣,“別的地方我管不了。反正晉冀豫都是老夫的地盤,容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


    “您的意思是……”


    “什麽工廠,破壞風水!敗壞風俗!找地方上去查一查,沒有漏稅的也給他整幾項問題。具體方法多了去了,不要讓我來教你!”


    “是,老師,我迴去就安排。”


    楚隴田和劉陽走出朱門,騎上了馬匹,向著城外馳去。


    “對了,老師。”劉陽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是不是把本地武林門派也處理一下?”


    “確實有必要,不然不知道會不會冒出一兩個‘劫富濟貧’的愣頭青……”


    楚隴田沉吟了一下:


    “晉冀豫最大的幫派是誰來著?


    哦對了,丐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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