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吳瑞毫無退讓之意,他的手放在表麵光滑的暗紅木桌上,指節一下一下地叩著,隱有鋒芒顯露:“於先生,你隻是一個管家,岑悅的私事,你還沒有資格管吧?”


    於航嘴角微微勾起,他的聲音淡淡,聽不出一絲怒意:“不巧,在下還真是那種有資格插手小姐私事的管家。”


    “嗬,”吳瑞口中發出一聲冷笑:“仗著岑悅信任你,你倒是什麽都敢說啊。”


    “不敢當,”於航依舊波瀾不驚,口中卻毫不費力地反擊了迴去,諷刺尖銳:“吳先生才是,仗著一個被小姐扶起來的吳家,什麽都敢想。和吳先生比起來,我還是差了很多。”


    “你!”


    吳瑞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這個於航,早就已經陳列在他心裏的黑名單上了,僅次於沈王兩家以及沈介。仗著岑悅給的兩分身價,處處阻撓他對岑悅的示好。


    這一次吳瑞倒真是有些惱了,他本想放兩句狠話,但一想到岑悅此時很有可能就在對方身邊,便也隻能作罷。


    吳瑞這邊打算暫時偃旗息鼓,於航卻還憋著氣,不管是什麽時候,被人跟蹤窺視總是一件讓人不愉快的事情,當下便毫不留情地質問道:“吳先生,跟了我們一路,你的人,還不打算撤嗎?”


    蠢貨!跟輛車也能被發現!


    聽到於航的話,吳瑞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心裏怒罵連連,一邊聯係那邊辦事不利的蠢貨趕緊撤,一邊還要和於航周旋。


    “於航,你這是什麽意思?怎麽?你懷疑我幹了什麽?”


    吳瑞的聲音聽不出半點異常,帶著疑惑,還有幾分被質疑的不悅。


    深諳此道的於航又怎麽會被輕易地瞞過去,不過對於他們這種周旋客套如同家常便飯的人來說,有時候有些事情倒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之前一直咬著不放的車輛突然加速超過了幾輛車,在下一個路口與他們分道揚鑣。


    就這點膽子。


    哦,不對,畢竟吳瑞現在要端著捧著岑悅,不能讓她飛了,這才小心翼翼嘛。


    如果換了別人的話……


    於航心裏輕笑一聲,才懶懶地對那邊說道:“吳先生什麽都沒做最好。看在小姐在吳家上麵傾注了不少心血的份上,我勸你一句,每個人都有底線,小姐的那條底線,就是岑家的底線。”


    話音才落,於航就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掛掉了,他打著方向盤,輕鬆地吹了一個口哨:“這姓吳的又搞事!不過今天可以不睡醫院了,也算一件好事!”


    然而於航不知道的是,沈先生正摩拳擦掌,打算和他好好算算今天的事情,順便狠狠壓製某個喜歡搞(作)事(死)情的檸檬精。


    *


    那一場暗流洶湧的宴會之後,吳家的掌權人吳瑞向沈王兩家露出了獠牙。沈家節節敗退,盡管有深厚的底蘊和王家的支持,但在一場激烈的較量之下,最後還是敗在了吳瑞手下。


    吳瑞手段狠辣,在他的強大壓力下,沈家很快就偃旗息鼓,一絲水花也沒能翻起來,就此退出帝都的上流社會。


    曾經烜赫一時的頂級世家就此沒落,讓人唏噓不已。


    如同所有人預料的那樣,吳家很快就向王家露出了爪牙。


    王家惶惶不可終日,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幾乎是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了,雖有成效,但吳瑞也不是無能之輩,耗了一段時間之後,隻能無力地看著打拚下來的基業被吳家吞入腹中。


    “終於……到了我們收網的時候了。”


    將整個帝都攪得腥風血雨的大戰終於以吳家大獲全勝告終,塵埃落定的那天,帝都之中無數人輾轉反側,因為將來未知的命運而難以入眠。


    合上電腦,岑悅緩緩舒了一口氣,因為情緒激動而有些顫抖的手慢慢握起,臉上露出一個真心暢快的笑容來。


    這一天,終於來了。


    她走到落地窗前,他們住的地方隱秘且安靜,地勢很高,透過這麵最大的落地窗,可以把大半個帝都收入眼中。


    天空之中一片漆黑,一顆星子也沒有,月亮被層層疊疊的黑雲遮得嚴嚴實實,隻有當大風刮走幾片雲偶爾露出朦朧的月光時,才會讓人察覺到月亮的存在。


    天空之中無景可賞,窗外卻是萬家燈火,一路繁華。


    無數人在這裏起起伏伏,沉沉落落,興衰榮辱,不管哪一個人將會或者已經發生怎樣的變化,這裏的繁華依舊,是無數人心中所向往的地方。


    可隻有真正踏進去的時候,才會見識到紙醉金迷背後,究竟有多少的汙濁泥濘。


    為了這一天,他們付出了多少,籌謀了多少,等待了多久,明明已經近在咫尺,可此時看著外麵星星閃閃,五光十色的燈光,岑悅卻突然生出一種迷惘茫然的感覺,就好像自己也身處於這片光怪陸離之中,被迷住了五感,身邊什麽都沒有,讓她找不到下一個落腳的地方。


    “在想什麽?”


    一個溫柔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然後岑悅落入了一個溫暖可靠的懷抱,就像是一瞬間被人從某個光怪陸離的處境之中拉出來,雖然她依舊不知道該往哪一條路去,但是總有人會在她的背後。


    岑悅眨了眨眼睛,嘴唇彎了彎,她靠在沈介的懷裏,在他的肩窩處輕輕蹭了蹭。


    就像是一隻依戀撒嬌的小奶貓一樣。


    沈介在心裏默默地評價,他的心情驀然變得好了起來,攬著懷中最愛的女孩,和她一起靜默地看著窗外的滿目燈河。


    然而沈介其實並不喜歡這一幅熙熙攘攘的繁華場景,早年在沈家長大,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片繁華之下藏著的爾虞我詐,黑暗冰冷。


    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恨不得永遠離開沈家,再也不踏進帝都一步,跑到某處深山老林子裏,去和那裏的青山綠水過一輩子。


    直到他有了懷裏的這個人,才知道,有她在的地方,於他而言,都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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