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蕭曉。
據說我出生的時候因為個頭太大，把娘親折磨了好久。
父侯一氣之下就把我取名叫做小小。
唿，還好有娘親在，我才沒有真的被取成這個名字。
娘親本來喜歡叫我曉曉，不過在我聽小舅舅說了這個故事之後，堅持讓娘親換一個稱唿。
寵愛我的娘親當然會答應我，之後就叫我曉兒。
咳，我，蕭曉，是申華公主之子，嗯……還是定國公世子。
我有世界上最美麗最溫柔的娘親，還有最懂我最寵我的太子舅舅。
好吧，還有一個討人厭的父侯。
小舅舅經常和我說父侯在娘親麵前的時候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說這句話的時候麵上的表情無比嫌棄。
我偷偷地跑去父侯不允許我進去的書房看過，他坐在書桌前寫字，娘親坐在一邊做衣裳。
我覺得那件衣裳一定是我的。
因為那是娘親答應好了的，父侯這一次絕對絕對不可以再搶走了。
父侯和娘親經常待在一起，但是父侯總是喜歡把我趕走，所以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們兩個人待在一起的樣子。
嗯，父侯真是討厭。
該怎麽說呢？
如果不是父侯的臉沒有變的話，或許我會以為這是另外一個人。
父侯總是偷偷抬眼看娘親，臉上的表情……就是小舅舅說的“膩歪”吧。
反正我看了很不習慣就是。
下午的時候，父侯到我的小書房裏麵抽查我的作業和武功。
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就和冰塊一樣，那才是我熟悉的父侯。
雖然因為背錯了文章……又被罰了。
後來，父侯要出去視察。
如果，沒有把小舅舅也一起帶走就好了。
如果，沒有留下那麽多的作業就好了。
如果，娘親不要把那件衣服給父侯就好了。
不過我還是非常開心，我可以和娘親一起睡在一張大床上，可以和娘親一起玩，娘親甚至還給我做了好幾件新衣裳。
但是，就像小舅舅說的一樣，快樂的日子總是“滋溜”一下就過去了。
我站在小凳子上，掰著手指頭仔細算了算。
離父侯迴來還有三天，可是我的課業一個字也沒有動。
我覺得我完了。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多掙紮一下吧。
隻是我的手都被磨出了紅印子，還是有好多好多課業沒有完成。
很奇怪的是，那天晚上父侯和娘親一起迴來的時候看到我沒有完成的課業，居然什麽也沒說。
吃完晚飯之後，父侯和娘親照例要到院子裏麵散步。
我偷偷地跟在他們身後，想知道父侯為什麽不責罰我。
說不定下一次還可以再躲過一劫呢。
隻是，我不知道的是，沒有了。
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這些天整個定國公府我可熟悉了，他們身邊沒有帶任何一個人，坐在外麵的石凳子上說著什麽。
我就趴在他們身後的草叢裏麵，隻是有點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
我不敢往前了，父侯武功可高了，萬一被發現了……
我看見娘親流眼淚了，那是娘親第一次在我麵前流眼淚。
我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怎麽去哄娘親。
不過在我想出辦法之前，父侯已經把娘親哄好了。
好吧，我就知道是這樣。
接下來的日子沒有什麽不同，除了父侯和娘親愈發親密了，誰也擠不進去。
尤其是我這個兒子。
我有時候都想不明白，父侯貌似不是那麽喜歡我，那他為什麽還要把我生下來呢？
能讓我稍微開心一點點的，可能就是父侯再也沒有給我布置那麽多的課業了。
隻是我沒有想到，之後父侯又要出遠門了。
我本來是很開心的，可是每次看到娘親一臉擔憂地收拾東西，在麵對父侯的時候又恢複以往的樣子，我就覺得很奇怪。
府裏麵怪異的氣氛讓我也沒有之前那麽開心了。
我偷偷地問了小舅舅，但是他也不肯告訴我。
後來，娘親帶著我去送父侯。
其實我到現在為止還記得很清楚，那一天，父侯很帥氣。
他穿著一身銀白色的盔甲，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手裏拿著一柄寶劍。
很多人都來送他，皇帝外公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我沒太聽懂，因為我一直在看父侯身上的盔甲。
真的很帥氣。
等到父侯再迴來的時候，我就不那麽討厭他好了。
父侯下馬走到我麵前，摸了摸我的腦袋，他好像有很多話想要和我說。
但是最後隻是和我說了一句“以後照顧好你娘親，照顧好你自己。”
我當然會好好照顧娘親，雖然現在都是娘親在照顧我。
然後父侯抱住了娘親，他們沒有說話，但是又好像很清楚對方的意思。
父侯還是走了，身後跟著一大隊的士兵，威風凜凜。
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麽威武的人，我在想，以後我肯定要和父侯一樣。
然後我看見父侯迴頭，看了娘親一眼。
娘親朝他揮揮手，像往常一樣，笑的很是溫柔。
可是我分明看到娘親眼睛裏麵的眼淚。
在父侯轉身的那一刻，娘親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的視線一直跟隨著父侯的軍隊，一直到什麽也看不見，一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城門口。
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小舅舅為娘親擦去眼淚，娘親沒有動，喃喃地說道：“他會迴來的。”
小舅舅抓住娘親的手，很肯定地說道：“姐姐，你在這裏，他一定會迴來的。”
娘親沒有再說話，隻是眼神愈發的憂鬱了，讓我看著就難受。
那一天，我們在城門口站了很久，一直到傍晚才迴到府裏麵。
之後的日子裏麵，娘親臉上似乎總是帶著憂愁，總是一個人坐在她和父侯經常呆的地方，一坐就是很久。
我想讓娘親開心起來，於是我就跑到小書房裏麵，寫字看書。
父侯留給我很多很多書，要我全部都看完，之前我沒有做到的，現在應該做完。
我把我的課業拿給娘親，娘親終於笑了。
我覺得我找到能夠讓娘親開心的事情了，之後我每天都會努力讀書。
直到有一天，我書房裏麵的書全部讀完了。
而那一天，父侯也迴來了。
確切的說，是父侯被帶迴來了。
娘親很傷心很傷心，她以前也流過眼淚，但是卻沒有一次如同這般。
她拿起了父侯的寶劍，迴到了府裏麵，把自己關了起來，我聽到她在房間裏麵放聲大哭。
娘親好久好久都沒有走出房間一步。
很多人都來了，娘親的兄弟姐妹，皇帝外公，皇後外婆，師爺爺師奶奶，還有一大堆我不認識的人。
娘親還是沒有出來。
最後，還是小舅舅強行讓人踹開了門。
小舅舅的語氣很生氣，我從來都沒有聽過小舅舅這般對娘親說話，我聽到了父侯的名字，還有我的名字。
娘親終於走了出來，隻是她雙眼無神，就好像失了魂魄一樣，知道小舅舅把我帶到娘親身邊。
她的眼神才有了幾分活人的氣息，娘親後來抱著我大哭了一場。
這是娘親最後一次流淚。
後來的日子裏，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再流一滴眼淚。
父侯死了，把娘親的魂也帶走了。
她留下來，是為了我，為了不讓我如同父侯一樣，無父無母，孤獨無依。
後來娘親問我想不想要習武，我說我不想。
其實習武不習武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區別，想要做什麽事情不一定要靠武力，而我一向比較喜歡靠頭腦。
當然，武力也是很有用的。
不過我覺得，如果我不習武的話，娘親應該會高興一些。
果然，娘親鬆了一口氣，就好像是放下了什麽心事一樣。
那我就很高興了。
雖然外麵的人都說我身為戰神的兒子，卻不會武功，是在給戰神，定國公府蒙羞。
戰神是誰？
你問我戰神是誰？
哦，那是我的父侯，他叫蕭澈。
因在戰役之中，以五萬軍隊大敗對方十五萬的兵力，護住家國，被整個啟天的人稱為戰神。
不過我覺得，父侯應該會很討厭這個稱號。
因為，父侯勝了戰役，救了國民，卻永遠地離開了娘親。
對於父侯來說，世界上有什麽東西比娘親還要重要呢？
沒有。
父侯前去戰場，或許有一部原因是身上的責任。
但是最重要的，他想護著娘親，給她撐起一片天空。
以往父侯對我嚴格，是希望如果有一天他會離開，那我能接著保護娘親。
他不是不愛我，隻是更愛娘親。
隻是……或許我懂的太晚了。
那場戰役過去了很久，依舊有人會提起。
久到什麽時候呢？
久到皇帝外公提前敕封我為定國公，久到小舅舅登基為帝，娘親成了啟天最尊貴的公主。
小舅舅成了皇帝，但是依舊和往常一樣與我親近。
他最喜歡的地方，不是皇宮裏麵最巍峨的宮殿，也不是哪位妃子的軟臥，或者是哪座最華麗的行宮，而是定國公府。
他呀，半夜批奏折累了，或者是國事不順心了，就偷偷跑出皇宮，跑到定國公府裏來。
和我一起喝娘親親手釀的酒，一起賞月，一起聊天，肆無忌憚。
到了第二天，他迴到朝堂上。
依舊是那個喜怒不喜形於色，有著驚世才華的皇帝陛下。
小舅舅說，這裏，是他最後的一片安寧。
娘親如同往常一樣，就好像父侯從未離開過，隻是常常一個人做著以往兩個人一起做的事情。
她依舊很美很美，她是我一生之中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小舅舅也這麽說。
隻是娘親變得隨性了很多，行事似乎少了很多顧忌。
她依舊姿態雍容，氣質優雅，無可挑剔。
隻是有什麽不喜歡的人不喜歡的事從來都是直接地表達自己的看法，不喜歡的宴會甩手就走，誰的麵子也不給。
當然沒人敢說什麽。
之前有皇帝外公寵著，之後又有皇帝舅舅寵著。
當然還有我。
京城裏麵有不少人暗地裏稱我為紈絝公子，說我半點武功不會，當什麽定國公？
我聽到這種話的時候從來都是一笑而過，然後他們在一個月之內就會倒大黴。
當然是我做的。
小舅舅說我睚眥必報，哼，我的心眼可不像他一樣，大著呢。
說說我倒沒什麽，隻是娘親在外婆的勸慰下經常出席各種宴會，萬一這些話不小心讓娘親聽到了怎麽辦？
雖然他們隻是單純地羨慕嫉妒我。
我陪娘親參加各種宴會的時候，總會有不少的小姐姑娘們展現才藝，就是我上個茅廁，也能製造出幾場偶遇。
我覺得如果我沒有這麽一張俊美的臉，這些姑娘們的數量起碼能夠減少一半。
如果我沒有一個關係親密的皇帝舅舅的話，應該又會少一半。
如果我不是定國公的話，應該就沒了吧。
哎，天生麗質也是一種禍事啊……
有一天我心情不好，這個時候又被人攔住了。
麵前的這個姑娘好像是娘親某位姐姐的女兒，總是在我麵前晃悠，用那種甜膩的聲音叫我“表哥”。
比小舅舅那些妃子送到禦書房的那些甜膩到無法下嘴的桃花糕還要膩。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要整人，這個時候，除了娘親，小舅舅和外婆之外，最好不要有什麽出現在我麵前。
我看著她笑了笑，然後在她嬌羞的神情之中從懷裏拿出了一隻閃著冷光的匕首。
我對她說，既然如此喜愛我，那麽一定願意為了我去死。
我一手舉著那把匕首，慢慢地送到她麵前。
那位姑娘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尖叫一聲之後跌跌撞撞地逃開了。
我笑了笑，把匕首扔到了一邊的池塘裏。
我成年的時候，娘親把腰間那塊從來都沒有摘下來的玉佩遞給我。
我迴絕了，不僅僅是因為我知道這塊玉佩意味著什麽。
更是因為我覺得如果不能像父侯和娘親一樣找到一個此生不換的伴侶，那麽和一個人綁在一起過一生也沒有什麽意思。
我如實同娘親說了，娘親隻是笑，摸摸我的腦袋，溫聲告訴我說隻要我喜歡，做什麽都可以。
我覺得我上輩子一定是救了老天爺一條命，才能這麽一個娘親。
據說我出生的時候因為個頭太大，把娘親折磨了好久。
父侯一氣之下就把我取名叫做小小。
唿，還好有娘親在，我才沒有真的被取成這個名字。
娘親本來喜歡叫我曉曉，不過在我聽小舅舅說了這個故事之後，堅持讓娘親換一個稱唿。
寵愛我的娘親當然會答應我，之後就叫我曉兒。
咳，我，蕭曉，是申華公主之子，嗯……還是定國公世子。
我有世界上最美麗最溫柔的娘親，還有最懂我最寵我的太子舅舅。
好吧，還有一個討人厭的父侯。
小舅舅經常和我說父侯在娘親麵前的時候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說這句話的時候麵上的表情無比嫌棄。
我偷偷地跑去父侯不允許我進去的書房看過，他坐在書桌前寫字，娘親坐在一邊做衣裳。
我覺得那件衣裳一定是我的。
因為那是娘親答應好了的，父侯這一次絕對絕對不可以再搶走了。
父侯和娘親經常待在一起，但是父侯總是喜歡把我趕走，所以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們兩個人待在一起的樣子。
嗯，父侯真是討厭。
該怎麽說呢？
如果不是父侯的臉沒有變的話，或許我會以為這是另外一個人。
父侯總是偷偷抬眼看娘親，臉上的表情……就是小舅舅說的“膩歪”吧。
反正我看了很不習慣就是。
下午的時候，父侯到我的小書房裏麵抽查我的作業和武功。
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就和冰塊一樣，那才是我熟悉的父侯。
雖然因為背錯了文章……又被罰了。
後來，父侯要出去視察。
如果，沒有把小舅舅也一起帶走就好了。
如果，沒有留下那麽多的作業就好了。
如果，娘親不要把那件衣服給父侯就好了。
不過我還是非常開心，我可以和娘親一起睡在一張大床上，可以和娘親一起玩，娘親甚至還給我做了好幾件新衣裳。
但是，就像小舅舅說的一樣，快樂的日子總是“滋溜”一下就過去了。
我站在小凳子上，掰著手指頭仔細算了算。
離父侯迴來還有三天，可是我的課業一個字也沒有動。
我覺得我完了。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多掙紮一下吧。
隻是我的手都被磨出了紅印子，還是有好多好多課業沒有完成。
很奇怪的是，那天晚上父侯和娘親一起迴來的時候看到我沒有完成的課業，居然什麽也沒說。
吃完晚飯之後，父侯和娘親照例要到院子裏麵散步。
我偷偷地跟在他們身後，想知道父侯為什麽不責罰我。
說不定下一次還可以再躲過一劫呢。
隻是，我不知道的是，沒有了。
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這些天整個定國公府我可熟悉了，他們身邊沒有帶任何一個人，坐在外麵的石凳子上說著什麽。
我就趴在他們身後的草叢裏麵，隻是有點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
我不敢往前了，父侯武功可高了，萬一被發現了……
我看見娘親流眼淚了，那是娘親第一次在我麵前流眼淚。
我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怎麽去哄娘親。
不過在我想出辦法之前，父侯已經把娘親哄好了。
好吧，我就知道是這樣。
接下來的日子沒有什麽不同，除了父侯和娘親愈發親密了，誰也擠不進去。
尤其是我這個兒子。
我有時候都想不明白，父侯貌似不是那麽喜歡我，那他為什麽還要把我生下來呢？
能讓我稍微開心一點點的，可能就是父侯再也沒有給我布置那麽多的課業了。
隻是我沒有想到，之後父侯又要出遠門了。
我本來是很開心的，可是每次看到娘親一臉擔憂地收拾東西，在麵對父侯的時候又恢複以往的樣子，我就覺得很奇怪。
府裏麵怪異的氣氛讓我也沒有之前那麽開心了。
我偷偷地問了小舅舅，但是他也不肯告訴我。
後來，娘親帶著我去送父侯。
其實我到現在為止還記得很清楚，那一天，父侯很帥氣。
他穿著一身銀白色的盔甲，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手裏拿著一柄寶劍。
很多人都來送他，皇帝外公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我沒太聽懂，因為我一直在看父侯身上的盔甲。
真的很帥氣。
等到父侯再迴來的時候，我就不那麽討厭他好了。
父侯下馬走到我麵前，摸了摸我的腦袋，他好像有很多話想要和我說。
但是最後隻是和我說了一句“以後照顧好你娘親，照顧好你自己。”
我當然會好好照顧娘親，雖然現在都是娘親在照顧我。
然後父侯抱住了娘親，他們沒有說話，但是又好像很清楚對方的意思。
父侯還是走了，身後跟著一大隊的士兵，威風凜凜。
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麽威武的人，我在想，以後我肯定要和父侯一樣。
然後我看見父侯迴頭，看了娘親一眼。
娘親朝他揮揮手，像往常一樣，笑的很是溫柔。
可是我分明看到娘親眼睛裏麵的眼淚。
在父侯轉身的那一刻，娘親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的視線一直跟隨著父侯的軍隊，一直到什麽也看不見，一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城門口。
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小舅舅為娘親擦去眼淚，娘親沒有動，喃喃地說道：“他會迴來的。”
小舅舅抓住娘親的手，很肯定地說道：“姐姐，你在這裏，他一定會迴來的。”
娘親沒有再說話，隻是眼神愈發的憂鬱了，讓我看著就難受。
那一天，我們在城門口站了很久，一直到傍晚才迴到府裏麵。
之後的日子裏麵，娘親臉上似乎總是帶著憂愁，總是一個人坐在她和父侯經常呆的地方，一坐就是很久。
我想讓娘親開心起來，於是我就跑到小書房裏麵，寫字看書。
父侯留給我很多很多書，要我全部都看完，之前我沒有做到的，現在應該做完。
我把我的課業拿給娘親，娘親終於笑了。
我覺得我找到能夠讓娘親開心的事情了，之後我每天都會努力讀書。
直到有一天，我書房裏麵的書全部讀完了。
而那一天，父侯也迴來了。
確切的說，是父侯被帶迴來了。
娘親很傷心很傷心，她以前也流過眼淚，但是卻沒有一次如同這般。
她拿起了父侯的寶劍，迴到了府裏麵，把自己關了起來，我聽到她在房間裏麵放聲大哭。
娘親好久好久都沒有走出房間一步。
很多人都來了，娘親的兄弟姐妹，皇帝外公，皇後外婆，師爺爺師奶奶，還有一大堆我不認識的人。
娘親還是沒有出來。
最後，還是小舅舅強行讓人踹開了門。
小舅舅的語氣很生氣，我從來都沒有聽過小舅舅這般對娘親說話，我聽到了父侯的名字，還有我的名字。
娘親終於走了出來，隻是她雙眼無神，就好像失了魂魄一樣，知道小舅舅把我帶到娘親身邊。
她的眼神才有了幾分活人的氣息，娘親後來抱著我大哭了一場。
這是娘親最後一次流淚。
後來的日子裏，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再流一滴眼淚。
父侯死了，把娘親的魂也帶走了。
她留下來，是為了我，為了不讓我如同父侯一樣，無父無母，孤獨無依。
後來娘親問我想不想要習武，我說我不想。
其實習武不習武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區別，想要做什麽事情不一定要靠武力，而我一向比較喜歡靠頭腦。
當然，武力也是很有用的。
不過我覺得，如果我不習武的話，娘親應該會高興一些。
果然，娘親鬆了一口氣，就好像是放下了什麽心事一樣。
那我就很高興了。
雖然外麵的人都說我身為戰神的兒子，卻不會武功，是在給戰神，定國公府蒙羞。
戰神是誰？
你問我戰神是誰？
哦，那是我的父侯，他叫蕭澈。
因在戰役之中，以五萬軍隊大敗對方十五萬的兵力，護住家國，被整個啟天的人稱為戰神。
不過我覺得，父侯應該會很討厭這個稱號。
因為，父侯勝了戰役，救了國民，卻永遠地離開了娘親。
對於父侯來說，世界上有什麽東西比娘親還要重要呢？
沒有。
父侯前去戰場，或許有一部原因是身上的責任。
但是最重要的，他想護著娘親，給她撐起一片天空。
以往父侯對我嚴格，是希望如果有一天他會離開，那我能接著保護娘親。
他不是不愛我，隻是更愛娘親。
隻是……或許我懂的太晚了。
那場戰役過去了很久，依舊有人會提起。
久到什麽時候呢？
久到皇帝外公提前敕封我為定國公，久到小舅舅登基為帝，娘親成了啟天最尊貴的公主。
小舅舅成了皇帝，但是依舊和往常一樣與我親近。
他最喜歡的地方，不是皇宮裏麵最巍峨的宮殿，也不是哪位妃子的軟臥，或者是哪座最華麗的行宮，而是定國公府。
他呀，半夜批奏折累了，或者是國事不順心了，就偷偷跑出皇宮，跑到定國公府裏來。
和我一起喝娘親親手釀的酒，一起賞月，一起聊天，肆無忌憚。
到了第二天，他迴到朝堂上。
依舊是那個喜怒不喜形於色，有著驚世才華的皇帝陛下。
小舅舅說，這裏，是他最後的一片安寧。
娘親如同往常一樣，就好像父侯從未離開過，隻是常常一個人做著以往兩個人一起做的事情。
她依舊很美很美，她是我一生之中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小舅舅也這麽說。
隻是娘親變得隨性了很多，行事似乎少了很多顧忌。
她依舊姿態雍容，氣質優雅，無可挑剔。
隻是有什麽不喜歡的人不喜歡的事從來都是直接地表達自己的看法，不喜歡的宴會甩手就走，誰的麵子也不給。
當然沒人敢說什麽。
之前有皇帝外公寵著，之後又有皇帝舅舅寵著。
當然還有我。
京城裏麵有不少人暗地裏稱我為紈絝公子，說我半點武功不會，當什麽定國公？
我聽到這種話的時候從來都是一笑而過，然後他們在一個月之內就會倒大黴。
當然是我做的。
小舅舅說我睚眥必報，哼，我的心眼可不像他一樣，大著呢。
說說我倒沒什麽，隻是娘親在外婆的勸慰下經常出席各種宴會，萬一這些話不小心讓娘親聽到了怎麽辦？
雖然他們隻是單純地羨慕嫉妒我。
我陪娘親參加各種宴會的時候，總會有不少的小姐姑娘們展現才藝，就是我上個茅廁，也能製造出幾場偶遇。
我覺得如果我沒有這麽一張俊美的臉，這些姑娘們的數量起碼能夠減少一半。
如果我沒有一個關係親密的皇帝舅舅的話，應該又會少一半。
如果我不是定國公的話，應該就沒了吧。
哎，天生麗質也是一種禍事啊……
有一天我心情不好，這個時候又被人攔住了。
麵前的這個姑娘好像是娘親某位姐姐的女兒，總是在我麵前晃悠，用那種甜膩的聲音叫我“表哥”。
比小舅舅那些妃子送到禦書房的那些甜膩到無法下嘴的桃花糕還要膩。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要整人，這個時候，除了娘親，小舅舅和外婆之外，最好不要有什麽出現在我麵前。
我看著她笑了笑，然後在她嬌羞的神情之中從懷裏拿出了一隻閃著冷光的匕首。
我對她說，既然如此喜愛我，那麽一定願意為了我去死。
我一手舉著那把匕首，慢慢地送到她麵前。
那位姑娘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尖叫一聲之後跌跌撞撞地逃開了。
我笑了笑，把匕首扔到了一邊的池塘裏。
我成年的時候，娘親把腰間那塊從來都沒有摘下來的玉佩遞給我。
我迴絕了，不僅僅是因為我知道這塊玉佩意味著什麽。
更是因為我覺得如果不能像父侯和娘親一樣找到一個此生不換的伴侶，那麽和一個人綁在一起過一生也沒有什麽意思。
我如實同娘親說了，娘親隻是笑，摸摸我的腦袋，溫聲告訴我說隻要我喜歡，做什麽都可以。
我覺得我上輩子一定是救了老天爺一條命，才能這麽一個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