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府邸,雖然不處於豪宅區,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算得上是保安嚴密的私家之地。


    外院廊下砌了精致的中式欄杆,院裏綠植很多,沿著圍牆種了很多清脆挺立的竹子和薔薇。


    粉粉嫩嫩的花,青翠欲滴的葉子交織成錯,端得是一幅融融好春光。


    來訪人員過了幾層關卡,還被攔在院外等候裏間來人。


    張海客一行人從香江遠道而來,沒想到過三關之後還被卡到門口進不去。


    也不知張海杏那邊忙什麽,接了電話說馬上就來。


    此時,身著網球裙的江南念提著網球拍頗有幾分雀躍地準備跨入自家小院。


    門口兩名熟悉的保鏢,二人同時上前喊她“張小姐”,微躬著身,態度很是恭敬。


    她勉強扯了扯嘴角,給他們道了聲辛苦。


    保安人員耳機裏聲音提示不要打擾主人家小姐出行,他倆打了個手勢,示意等候的人趕緊避開些,別傻乎乎杵著惹眼。


    張海客在見到女子出現那一刻,目光緊抓著她的背影不放。


    少女身姿嫋娜,青春年歲正好的芳華。


    他現在挺理解他妹妹的緊張勁兒,此前他提議讓張曦君去往香港求學。


    張海杏拒絕了,隻說她女兒性子不服管教。


    張海客無語凝噎,誰不服管教都沒你張海杏不服管教。


    一聲不響的跟著跑迴了內地,又是從軍又是立誌登最高的樓。


    結婚生子,他這個親哥哥在事後才得到知消息。


    戰前托孤,他在電話裏頭把從前的小夥伴後來的便宜妹夫張九日罵了個狗血淋頭。


    要不是因時局不穩,他早就過來打倆人一頓。


    這麽多年,張海杏也沒有帶著便宜妹夫和外甥女迴香港看看。


    眼前這個少女,似明珠璀璨奪目。


    誰得了個稀世之珍不得嚴嚴實實地鎖起來?


    偏這寶貝兒是長了腿的,既怕她被人偷了,又怕她自個兒跑了,再加幾重保險都不為過。


    江南念正要進去。


    熟悉又陌生的男子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太陽…”


    修長緊實的手掌無聲無息繞過保安快速拉住了她的手臂。


    “曦君…”


    耳畔男子歎息溫柔已極,個中之意難以言表。


    短短數年,恍如隔世。


    曾經的少年阿客和小月亮是這個世上最重要,最親密的人。


    曾經十幾年裏,都有對方的存在。


    讓曾經的少年阿客夢牽魂繞的一張臉,嬌媚絕倫,不可方物,比任何女子都要美,江南念帽沿下眸色幽暗。


    曾經的戀人,對麵相見不相識。


    江南念聽著他喊著別人的名字隻覺好笑和枉然。


    東北張家的少年阿客喊的是小月亮。


    這裏的人是從香江而來的張海客,嘴裏念著的是小太陽,他妹妹的女兒張曦君。


    不是她,不是張星月。


    江南念沒有解釋,也沒有多話。


    這人生得極為風流多情,長眉飛斜入鬢,一雙瀲灩多情的眼眸,恰到好處的點綴著一顆血紅的淚痣,添了幾分媚惑之感。


    她神情和語氣都十分平淡,“張海客,你來了。”


    張海客薄唇勾出一點好看的弧度,也沒在意她的稱唿。


    他低低道:“嗯,我來了。”在保安上前放開了拉著她手臂的動作。


    保安:“張小姐,這是你家親戚嗎?”


    旁邊站著個帶著金絲眼鏡,笑眯眯的男人,正百無聊賴的從嘴裏往外翻著什麽。


    他一點不見外的對著眼前的女子介紹:“什麽親戚,說了是自家人。我們是她遠在香港的舅舅,特意來看外甥女。”


    保安被搞懵了,這年紀看起來差不多,也沒大多少歲的樣子,這麽年輕的舅舅?


    江南念對著負責的保安微微頷首,淡淡道:“是我家客人。”


    保安點點頭,立即去保安亭打開閘門放行。


    張海客的氣息清冽而熟悉,她並不抗拒也並沒有多少欣喜。


    江南念看著張海客,而她的目光中沉澱著萬般舊事,平靜無波瀾,目光穿過了張海客的臉,去到遙遠的他不知道的地方。


    曾經粉妝玉琢乖巧可愛的奶娃娃張海客,一天到晚恨不得膩著她。


    笑著說他最喜歡小月亮,等他長大就和小月亮成婚,張海客一輩子都要跟她在一起。


    似他的父親母親一樣,樹下少年的誓言和告白她記得一清二楚。


    可他早就忘了,隻有她,心心念念,一直記著。


    從東北張家到海外再到長沙,如今她和他們在北京重逢。


    這裏的張家,是她和別人的,卻不是她和小小張們得。


    江南念以為自己也已經忘了,可重新看到張海客,才知道自己沒有忘記過。


    隻是如今的張海客褪去青澀,臉部輪廓越發削薄分明,然而長身玉立,步履從容,一身西服氣度瀟灑。


    正對著身側提著大包小包男子念叨的女子,見到這一幕臉色微變快速上前。


    張海琪攥緊張海樓的手臂,拉開了距離。


    她怒嗔:“你們上門看妹妹外甥女,禮物也不帶。還是這小道士和海俠貼心,知道提醒我。”


    “你倆個狗東西,跑得挺快。還不是沒有進去,站這裏做什麽?”


    張海樓微愕,瞟了眼跟在後頭,認命提著禮物的張千軍和張海俠,頗有幾分喪氣的說:“娘,我們這不是跟外甥女親香親香嘛…”


    張海琪麵對故人,“她……她……”


    真他媽服氣了,她好想罵人。


    你們倆瞎了這雙鈦合金剛石狗眼,這不是你們外甥女。


    這明明是你們曾經愛過的女子小月亮呀。


    可張海琪對上江南念似笑非笑的眼神,也存了看戲的意思把解釋的話咽了迴去。


    她先一步上前拉住江南念的手腕,跟著往裏走,嘴裏罵著:“一群大傻子小張…”


    江南念嘴唇抽了抽,抿住,應她一聲“嗯。”


    是啊,張海客張海樓都對她說,他們是她遠方而來的舅舅。


    什麽舅舅,笑死個人。


    但跟她有什麽相幹呢,江南念懶洋洋地扯了扯嘴角。


    張府裏邊住著的人位高權重,外人很少能見到她們。


    她和張祈山一眾還沒有退位的人在重要場合露麵,每次都要化個年紀大的妝容。


    她單獨出門玩的時候,也是以張家小姐的身份出去。


    也沒有引起來別人的懷疑,是以張海客今日初次見麵便認錯了人。


    其實,也不怪張海客他們眼瞎。


    張海杏每次拍照片,基本都會故意把她拍進去。


    他便下意識的認為那個年輕清冷的女子是張曦君。


    張海琪聽著張海客鍥而不舍的沒話找話,張海樓混插打柯的話語頭更加大了。


    走在前頭的江南念低嗤一聲。


    十幾歲少年的喜愛,薄弱得一陣風吹過就散了。


    他們重新站在我的麵前,什麽都忘了,而隻有我像個念舊的拾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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