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來的車馬剛剛停穩。


    雲娘已經等在門口,急忙用眼神問碧玉:魏少主去了沒有?去了沒有?


    碧玉先送夫人迴去洗漱:去了,去了。


    雲娘終於鬆口氣,她就知道,好在,前麵的功夫沒有白費:“水已經燒好了!”趕緊洗洗,看這一身沙弄的,頭上的發帶不是青杏色的?怎麽都成灰色了,怎麽灰的!


    魏少主也屬實不該去,見了都得後悔:“還不去伺候著,把好好的美夫人滾成了泥鰍。”


    雲娘雙手合十:魏少主寬宏,魏少主寬宏,老奴以後在夫人麵前高低多說您幾句好話,魏少主趕緊忘了夫人狼狽的樣子才好。


    “雲娘!”


    “來了。”


    ……


    魏遲淵水也沒喝,眉宇間透露著毫不掩飾的初嚐情愫的青澀與熾熱,推開家門,開始鄭重尋找他的迴禮。


    隻是翻遍後,突然間不知道迴贈她什麽好,金銀玉器?絲綢錦緞?筆墨紙硯?都太俗了,不及那根荊棘,也不及她的邀約。


    ‘也就是我,不對你藏私’。


    魏遲淵想到便哭笑不得,不就是擺明了,她給了最重要的信任,他也不能落了下乘。


    心思真多。


    可她就是不提,他也會謹慎迴禮。


    “諸言!”


    “少主,屬下就在這……”不用喊。


    “我們這次出來,都帶了什麽貴重東西?”他怎麽覺得什麽都不對,一樣拿得出手的也沒有。


    諸言看著少主春色盎然的樣子,跟著笑了。


    就是不知道老夫人滿不滿意,但至少往老夫人期待的方向發展了:“少主,咱們帶的什麽東西不貴重,就是少主剛剛移開的那本書,也價值不菲,原本更是孤寶。”


    魏遲淵才想起來,看了一眼,確實。但看了一眼,覺得不夠,差一點,差什麽又很難說得清,總之不夠。


    諸言笑著,他也不是傻子。


    少主上山時不情不願,下山時,自家少主可扶了霍掌櫃上馬車,親自扶著,出發時的不高興早不知道去哪了。


    個中意思還有什麽不好猜的:“如果少主是找姑娘家用的,沒帶。”


    魏遲淵驟然看向他,又移開目光,這麽明顯……


    “不過……”他們對霍掌櫃的摸底迴來了:“霍掌櫃一直想要一條航道,最近都在籌劃這件事情。”


    魏遲淵迴過神來,航道?她想要的?


    冷靜重新迴到臉上,他想萬分中肯的揣測事情的前因後果,但,這確實是她會喜歡的東西,難道不是?


    除此之外,他也不覺得有什麽東西配得上她。


    魏遲淵坐下來:“將東海航線表取過來。”


    “是。”


    ……


    翌日,天還沒亮。


    雲娘就看到她家夫人出去了:“夫人,夫人!去哪啊?”


    “找魏遲淵。”衣裙翻飛,人影已經消失。


    ……


    陽光穿透薄霧,草木上的露珠慢慢傾斜,悄然滾落。


    山腰處,鍾聲悠揚,做完早課的僧眾已經開始忙碌。


    山上的小院內。


    魏遲淵一襲寬鬆長袍,本該飄逸無拘的款式,卻有一根腰帶束住了已身。


    他剛走出禪房,神色肅穆,滌蕩心神。


    咚——


    一串青澀的果子砸在他的腳下。


    魏遲淵瞬間抬頭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人已經快步走了出去:怎麽過來了?


    諸言、諸行急忙跟上。


    沒讓人攔著不讓上山是對的。


    魏遲淵仰著頭看她,她的身影被樹葉擋了大半,踩著樹杈的腳一滑,他心一緊,可她已經站好。


    魏遲淵哭笑不得,影影綽綽的一角,浮光泛泛。


    他就這樣仰著頭看著,極力克製著大清早看到她的欣喜:“怎麽上山來了?”


    霍之念低頭,一手扶著枝幹,一邊看著他,一隻腳踩著樹幹,另一隻腳隨意在下方晃著,昨天不是迴山下的府邸住了,半夜為什麽又上了山:“不能上來嗎?那你呢?為什麽上山?”


    魏遲淵想靜一靜。


    因為靜不下來,所以上來,本來快靜下來了,結果——功虧一簣。


    諸言覺得這一幕這麽眼熟。


    霍掌櫃不久前是不是剛爬過這棵樹!


    魏遲淵仰著頭,視線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從她出現到現在目光沒有從她身上移開,答非所問:“你在做什麽?”


    霍之念指指掛在樹上的風箏,不明顯嗎:“摘它。”


    魏遲淵才勉強看向其它東西,才覺得完全能夠思考,無風的天氣,這麽早的時間,還是雲寺山上?放風箏,好巧不巧的掛在他院子外的樹上?


    魏遲淵哭笑不得,視線再迴到她身上,又覺得,如此拙劣的借口,她願意去想,彌足珍貴。


    霍之念毫不心虛,她的風箏確實掛上去了,說著,身體前傾,一手扶著樹幹,一手向上。


    光影交錯映照在她的身上,踮起腳尖,指尖還差好多,突然腳下滑了一下。


    魏遲淵下意識前衝,心騰騰騰加速。


    霍之念重新扶著樹杈,穩穩站定。


    魏遲淵覺得自己心口,被人毫不留情攥了一下:“下來!”太危險了。


    霍之念垂頭看他。


    魏遲淵也仰頭看著她。


    霍之念發現滑過的鞋子脫出來一點,便推著身體靠迴樹幹上,半勾著鞋子迴位。


    小小的腳踝,如玉嬌嫩,足踝處還沾著不知從哪裏落下的葉子,綠如翡翠。


    她慢慢的調整鞋子的位置,鞋卻一點點地往下滑,她又勾上來。


    魏遲淵就這樣,莫名盯著她的腳,靜靜等一個結果。


    下一瞬,魏遲淵鬆口氣,穿上了。


    魏遲淵想到什麽,大腦一陣轟鳴,整個人險些紅成蝦子,頓時迴頭:“頭都低下去。”


    “是。”在場的,隱下去的人紛紛低頭。


    魏遲淵耐心的伸出手,手指托著晨光,聲音溫和:“下來。”


    霍之念透過葉子看著他,斑駁的晨光,和她想見到的人:“可,我還沒夠到風箏……”一派天真爛漫。


    “那你別動。”魏遲淵幾個點腳上去,衣衫衝開枝葉,握住她頭頂的枝杈,一個轉身,站在她身邊。


    樹枝晃動,沒掛牢的風箏晃晃悠悠的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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