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之念接過來,抬眸,四目相對,揚眉淺笑,無忸怩作態,盈盈如月的目光裏滿眼都是他的麵容:“你已經謝過了。”


    說著揚了一下自己衣袖,流光溢彩。


    是他送的整箱整箱的浮光錦。


    魏遲淵目光在她手臂間頓了一瞬,又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不一樣。”圖紙和千斤頂是兩件事物。


    “那魏少主送我迴去,也算謝禮了。”茶香濃鬱,白釉配紅,年份醇厚。


    “微薄了些。”


    霍之念品著茶,眼如新月:“您要這麽說的話……我可就要應了,那魏少主要再準備的豐厚些,且要多送幾次,我就不客氣的當交高新貴了。”


    魏遲淵想到什麽,也笑了,笑若遠山,清淡易逝:“霍掌櫃不覺得麻煩才好。”


    “鹽引也算麻煩的話,可以再多一點。”


    碧玉尷尬的低下頭:夫人,太明顯了。不禁捏著對方的手帕,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諸言:懷疑了嗎?


    諸言勉強揚揚嘴角,還行,畢竟是他們少主先說客氣話的,何況送人迴去的確‘微薄’了些。


    那就好,那就好。


    車外,暖黃正欲淺鋪。


    車內,茶香正濃。


    霍之念喝著茶想起食盒的糕點,取過來放在茶幾上。


    沉木與竹編。


    霍之念勉強算它勝在新穎取巧上吧。


    幽幽的奶香沿著打開的盒蓋蔓延開來。


    魏遲淵卻一直聞到很淡的……藥香?非常淡,她稍微坐遠些變散了,隻是,她不像是要用到這幾種藥材的人,是家裏誰有長期病症嗎?


    “一直沒怎麽吃東西,魏少主不介意吧。”


    “不會。”


    “諸言也嚐嚐。”霍之念隻是說說,不強求,遞給碧玉一塊。


    霍之念真的餓了,軟酪配茶,不緊不慢。將軟酪掰成小小的一塊,放在嘴裏慢慢的吃,在沉默的車廂裏,隻有她細細的咀嚼聲。


    碧玉嗬嗬假笑,見氣氛再次沉默下來,想吃又不敢吃,忍不住找個話題:“若是沒有遇到公子,奴婢與奴婢家夫人恐怕天黑也走不下山了。”


    “不會,我家少主不留宿外人,隻要你們走不出去就……就會有人送你們下山……”諸言恨不得打自己嘴巴!讓你嘴快!


    什麽叫‘不留宿外人’,碧玉覺得自己就不該沒話找話。


    霍之念笑笑,並不迴避兩人的尷尬:“所以我們蹭到了免費的茶水和馬車。”


    是,是。


    霍之念移開目光。


    魏遲淵正好看過來。


    兩人目光對上。


    落落大方。


    茶香、奶香交織。


    諸言突然也覺得餓了,他吃晚飯了嗎?肯定還沒有。但剛剛沒拿,現在拿也不合適。


    餓著吧,諸言下意識眼觀六路,但當他看到,霍夫人的手抬起,他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可千萬別給他們少主吃,他們少主不吃甜食!


    霍之念的手伸到他麵前,一塊新的青綠軟酪,白淨纖細的手配上青山細水的軟糕:“吃嗎?”感覺都望眼欲穿了。


    諸言愣住,給自己的?!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少主的麵遞給自己吃的……“謝謝霍掌櫃。”


    “未必是你喜歡的口味。”


    不一會,便是三個人悉悉索索吃東西的聲音,看的出來是都餓了。


    諸言覺得是真好吃,奶香濃鬱又解膩彈口,好吃。


    魏遲淵看著三人。


    霍之念吃的認真,何況也沒法從他那寡淡的眼神裏看出他的想法。


    視線再次相遇時,霍之念覺得三個人吃一個人看著也不好,將籃子往他的方向輕輕推了一下。


    可吃可不吃的舉動。


    魏遲淵卻伸出手。


    諸言險些咬到自己手,趕緊放下糕點,上前幫忙。


    霍之念才發現,他衣袖上的暗紋提花,是類似族徽一樣的圖案?


    魏家族徽?


    魏遲淵接過油紙,將整塊糕點放在手邊的碟子裏,雪白的碟底配青綠的糕點,相得益彰,


    魏遲淵難得多看了兩眼。


    諸言鬆口氣。


    霍之念卻沒有,不貪口欲?也是,修佛之人,還能潛修二十多年,不重欲、色也不奇怪。


    難搞。


    “我有個問題想問霍掌櫃……”魏遲淵的語氣裏有絲猶豫,但還是開口。


    “問。”


    “不知道千斤頂是霍掌櫃身邊的哪位師傅想出的奇思妙想?”


    來了?難怪肯送自己,最終目的在這個。


    霍之念放下糕點:“我啊,我從小就喜歡奇巧玩意,小時候我爹我娘就說我是做木匠的料。”


    魏遲淵完全沒想到,他以為,是她家裏的老師傅做的,不禁看向她。


    霍之念也看著他,世家子弟,眉眼溫潤,不得不說,單是他的長相,就在她審美上。


    魏遲淵不禁坐正:“霍掌櫃心思真巧……”


    “哪裏。”


    “不知霍掌櫃可還有其他巧思?”


    “魏少主想問哪一方麵的?”


    魏遲淵下意識垂下眼簾,片刻又抬起,水藍的珠子在頸口微微晃動:“哪一方麵都可以。”


    霍之念可不覺得,他會對犁耙、鐵鍬感興趣:“龍牙刺蝟如何?”又名,反坦克錐。


    “做什麽用?”


    “反戰車、騎兵衝鋒。”


    魏遲淵、諸言聞言瞬間看向她!


    霍之念擦擦手,聲音不急不緩:“坎溝縣臨近邊境,與遊牧部族翼虎部相交,翼虎部族重馬,每到冬天,總來邊境騷擾,他們不成體係,隻是一小股一小股山賊擾邊,甚至不夠成上報的衝突。”


    “坎溝是小地方,挖溝設伏都需要動用銀兩,官府怎麽舍得,我們就做了龍牙刺蝟,十個一縱列,百縱列成排,堵在山澗寬道,別說他們騎兵衝鋒不起來,就是人想偷偷摸摸進來都困難。鬥毆嗎,我們沒有速度,就解決敵人的速度。”


    二戰時期對付坦克和艦船搶灘登陸的,現代戰爭依然在用。


    做法簡單,將半丈或一丈的木頭,用榫卯相交,定成十字,木頭上綁上鐵刺,或者荊棘,全懟山澗入口。


    成本低廉,耐磨好用,而且,冷兵器時期尤其好用,騎兵、重甲戰車全趴窩的情況下,她帶人再打三三陸軍戰。


    嗬嗬,那是刻在骨子裏的強項,是把翼虎打怕了才不亂壓線的,哪有那麽多和諧商貿往來。


    她出生的時候,坦克已經半退出現代戰場了,她也僅僅被父親帶著開過幾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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