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念沒想到自己多帶出來的一套衣服,這時候便派上了用場。


    她伸手解開扣子,碰到斷開的截麵時,頓了一下。剛剛之所以沒動,是沒有感覺到任何殺氣,相反卻看到當年他每次舞劍時的樣子,隻有鋒芒……


    陳年往事又翻湧上來,林之念果斷解開扣子,將剛剛不要節外生枝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這件事傳出去,哪都麻煩。


    “……是……”


    ……


    山腳下。


    馬驟然停住。


    魏遲淵直接從馬上下來,佩劍壓住翻起的衣衫,本靜謐的目光,早已狂瀾驟起。


    諸行、諸言,急忙勒馬,緊跟其後。


    不等兩人站定,魏遲淵已然開口:“她為什麽上山?”


    兩人互看一眼:“屬下立馬去查。”


    魏遲淵的腦海裏不斷閃過,她看向他的樣子,頭上玉簪的紋路都逐漸清晰,讓他握馬韁的手灼熱滾燙……


    魏遲淵轉頭,看向來時的路,蜿蜒曲折,目光卻久久沒有收迴來。


    她的手指落在紫色衣襟上的樣子,她看向他的目光,讓他腦海裏處理不了任何信息。


    隻剩一句,她還敢肆無忌憚的出現在他麵前,或者,她又出現在了他麵前。


    諸行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了:“家主,入宮的時間快到了……”


    “……”


    “家主……”


    魏遲淵斂下所有情緒,重新上馬。手觸碰到韁繩的一刻,仿佛看到她以往送他出門的樣子……身體忍不住戰栗:“今天的事,不要傳出去。”


    “是。”已經知道說的是哪些人。


    ……


    “那人是誰?”


    老管家心裏隱隱有個猜測,但姓氏不對,而且那件事多半也是謠傳,他從未在家主身邊見過那位女子:“家主?”


    “我問馬車的主人。”


    管家也知道:“當朝陸尚書的嫂嫂,陸大夫人。”


    時錦手忍不住握緊,心裏難受又悲涼,想想剛才提到表哥的話,更覺得自己像個笑話。再多的自欺欺人的話都沒用,表哥明顯跟對方認識,甚至大庭廣眾下都不願意收斂。


    時錦壓住心底的慌亂,驚訝又覺得不是不可能,他收了別人的妻子入房!?這樣的事,她在那邊不是沒有見過。


    隻是,她沒有想到表哥也會被色迷昏了頭腦。


    時錦不知是嫉妒還是痛苦,她一直以為,以為,除了魏府那個從未嫁過人、出身高貴的小姑娘需要重視,沒人是自己的對手……


    她沒想到剛出來就碰了壁。


    ……


    陸輯塵步入侯朝殿的一刻,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交談聲驟然減弱,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一瞬。


    一部分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聚焦在他身上。


    一部分人不明所以,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謝大人等人目光複雜——陸輯塵身為臣子,對朝堂上下官員們的勾心鬥角了如指掌,對於各種權謀手段更是洞若觀火。如此人物,倘若有朝一日登上高位……


    棘手、難纏,更不要說,他還有領兵經驗。


    不明所以的人急忙打探。


    知道其中彎繞的人,垂首,抵見禮問安。


    吏部左侍郎跟在自己上峰身後,莫名享受了超規格問詢,驚的急忙迴禮,跟自家尚書的腳步更緊了。


    一大早的,這是怎麽了?


    “輯塵,來來,徐相家的上等好茶,一塊嚐嚐。”儉王就不喜歡嚴肅的環境,這是好事,一個個像死了爹一樣,不過,得罪過陸輯塵的人,可不就是死了爹。


    哈哈!


    儉王的聲音熱情、親切,直接將人壓在對麵的座位上:“別掙紮了,今天隻有我們兩個糟老頭子招唿你。”


    徐正抬頭,完全沒在意儉王的形容。


    這是他第一次以父親的目光看自己的孩子,唯一的孩子。盼了很多年,都不敢相信活著的孩子。


    還能坐在他麵前,可以喝一杯他親手倒的茶。


    徐正垂下眼瞼,克製住遠超他想象中的喜悅與驕傲,昨晚所有的心理建設,都不如此時親眼見到他讓人失色。


    他為他,能夠成長的如此出色感到自豪。


    徐正壓下內心的波動,表麵越發沉穩與冷靜,心中衡量再三後,親自為陸輯塵斟了一杯色澤清亮的上等好茶,放置於他麵前。


    這一舉動,不僅是對陸輯塵身份的認同,更是對現在複雜局勢的微妙表態。


    儉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繼而笑了:難得徐相如此識趣。


    陸輯塵看了眼那杯茶,下意識看眼徐正。


    徐正神色自若。


    陸輯塵也對茶,保持著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距離感。


    儉王服了,一杯茶,你們博弈什麽呢!愛喝不喝,不喝他都喝了!


    儉王剛想讓兩人知道他的‘厲害’。


    昌文匆匆進來,點了幾位臣子入內,說了今日休朝。


    儉王:“何事?”


    昌文壓低聲音:“魏主來了。”


    陸輯塵聞言,神色微動,他下山了?這麽說,兩人碰不到。


    上書房的門打開。


    魏遲淵與陸輯塵的目光不經意對上。


    又各自平靜移開,仿佛剛才的意外隻是意外。


    周啟給兒子留了位置,見兒子沒坐,也沒當著魏遲淵的麵處理自家不孝子,當即毫不客氣的介紹:“朕之第四子,成措。”


    魏遲淵才重新看過去。曾經他從未看在過眼裏的‘孩子’……如今也敢……


    陸輯塵不得不給皇上這個麵子,但第一次沒有起身,隻是拱手:“魏家家主,如雷貫耳。”


    “何止,我們還見過。”


    “確實。”陸輯塵起身:“皇上,微臣犬子病了,早上出門時總是哭鬧,微臣有些擔心,皇上和魏家主可否行個方便,容微臣先行告辭。”


    魏遲淵、徐正、周啟動作同時一頓。


    後者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是先心疼自家、入了別人族譜的孫子,還是先教訓教訓他說話不看場合,這是談論‘犬子’的時候嗎!


    何況是不是你的犬子還有待商榷,當然了皇家的子嗣就是入別人家族譜也是入宗親族譜,那個什麽陸什麽牛的絕對不可,孩子還是要認迴來。


    周啟覺得扯遠了,孩子病了……他迴去能做什麽?陸家是沒有太醫還是沒有伺候的老婆子!


    周啟想想,好似確實沒有太醫:“來人,宣太醫去陸府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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